午飯后沒人想喝咖啡。艾德說他要出去多轉一轉,“穿過整座村子。”
“你覺得你還要給杰夫打電話嗎——說真的?”艾德問。
湯姆向坐在桌邊抽煙的海洛伊絲解釋,他和艾德認為他們的老朋友杰夫·康斯坦,一個攝影師,可能愿意過來玩幾天。“我們碰巧知道他目前有空,”湯姆說,“他是自由職業,和艾德一樣。”
“好呀,湯姆!為什么不呢?他過來睡哪里?你的工作室嗎?”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除非我到你的房間擠一下,他來睡我的房間,”湯姆微笑,“隨你高興吧,我的甜心。”湯姆記得他們有過幾次這樣的安排:他到海洛伊絲的房間睡覺,相比海洛伊絲把各種必需品搬到他的房間要方便多了。他們的房間都各有一張雙人床。
“沒問題啊,湯姆。”海洛伊絲以法語作答。她站了起來,兩位男士也跟著起身。
“容我失陪一會。”湯姆表示歉意,主要是對艾德。他去了廚房。
安奈特太太正把盤子放進洗碗機,和平時一樣忙碌著。
“夫人,午飯棒極了——謝謝。還有兩件事要說一下,”湯姆放低聲音,說道,“我現在要把普黎夏家的事告訴海洛伊絲夫人——免得她從一個外人那里聽到——這樣嘛,也許就不是那么震驚了。”
“好的,湯姆先生。你說得對。”
“第二件事呢,我打算邀請另一個英國朋友明天過來。我不確定他能否過來,不過我會事先讓你知道。到時候他會睡我的房間。我幾分鐘后就給倫敦打電話,然后再通知你。”
“很好,先生。不過吃飯的問題——菜單?”
湯姆淡然一笑。“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們明晚就到外面去吃。”明天是周日,湯姆意識到,不過村里的肉鋪明天上午還會開。
他一刻不耽擱地爬上樓梯,想著電話鈴隨時會響——比如說是格雷絲夫婦打來的,他們知道海洛伊絲該到家了——也許有人就開始說普立徹夫婦的事了。樓上的電話現在放在湯姆的房間,沒有像平時一樣放在海洛伊絲的房間,不過電話鈴一旦響了,她仍然會跑去接電話的。
海洛伊絲在自己的房間里收拾行李。湯姆注意到幾件棉質襯衣是他以前沒見過的。
“你喜歡這件嗎,湯姆?”海洛伊絲將一條豎條紋的裙子舉在腰間。條紋是紫、綠、紅三色的。
“這件挺特別。”湯姆說。
“是的!我就是因為特別才買的。這條皮帶怎么樣?我還給安奈特太太帶了點東西!讓我——”
“寶貝兒,”湯姆打斷她,“我有事要告訴你,非常遺憾的事。”她停下來聽他說話。“你記得普立徹夫婦嗎?”
“噢,普黎夏夫婦,”她的語氣說得好像普立徹夫婦是這世界上最無聊,最討厭的人,“然后呢?”
“他們——”盡管他知道海洛伊絲不喜歡普立徹兩口子,但話仍然難以說出口,“他們出了意外——或者是自殺了。我不知道是哪種情況,不過警察也許能下個定論吧。”
“他們死了嗎?”海洛伊絲的雙唇一直沒有合攏。
“艾格尼絲·格雷絲今早上告訴我的。她打的電話。他們在草坪上的池塘里被發現。記得嗎?我們去那棟房子的時候見過的。”
“噢,是的,我記得。”她兩只手里還拿著那條棕色腰帶。
“他們可能是滑倒了——也許一個把另一個拖下去了,我不知道。而且池底滿是淤泥,要爬上來不容易。”湯姆說話的時候苦著一張臉,像是為普立徹夫婦惋惜的樣子,但他只是對泥塘溺斃這種事感到恐懼,想到人陷進淤泥里,鞋子灌滿泥漿。湯姆不愿意去想溺斃的事了。他繼續告訴海洛伊絲有兩個賣彩票的小男孩驚恐萬分地跑到格雷絲家,告知他們在池塘里看見了兩具尸體。
“我的天哪!”海洛伊絲喃喃地說道,接著在床鋪的邊緣坐下,“然后艾格尼絲就報了警?”
“肯定的。再然后——我不知道她怎么聽來的,或者我忘了,說警察在普立徹夫婦的尸體下面找到了一包人的尸骨。”
“什么?”海洛伊絲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尸骨?”
“他們很奇怪——詭異。這對兒普立徹夫婦,”湯姆此時坐在椅子里,“所有這些都是幾個小時以前發生的,寶貝兒。我猜我們待會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不過我想在艾格尼絲或別的什么人之前先告訴你。”
“我應該給艾格尼絲打個電話。他們離得那么近。我在想——那包尸骨!他們當時要拿它做什么?”
湯姆搖頭并站起來。“他們還能在那棟房子里發現什么?折磨人的工具嗎?鎖鏈嗎?那兩個人屬于克拉夫特-艾賓(1)研究的那種人!也許警察還會找到更多的尸骨。”
“太恐怖了!是他們殺死的人嗎?”
“誰知道呢?”湯姆確實不知情,他覺得戴維·普立徹的收藏中也許就有些不知從哪兒挖來的人骨,或者就是他親手殺害的人的尸骨;普立徹是個撒謊精。“別忘了,戴維·普立徹喜歡打老婆。他可能還打過別人的老婆。”
“湯姆!”海洛伊絲雙手掩面。
湯姆過去將她攬入懷中,雙臂摟住她的腰身。“我不該說這些的。只是一種可能性,沒別的。”
她緊緊抱住他。“我還以為——今天下午——是我們相聚的好時光。不是要聽這件恐怖的事。”
“還有今天晚上嘛——時間多得是!你想給艾格尼絲打電話,我知道,親愛的。那我之后再給杰夫打電話,”湯姆松開了手,“你不是在倫敦見過杰夫一面嗎?比艾德要高點,壯點,也是金頭發。”湯姆現在可不想提醒她杰夫和艾德都是巴克馬斯特畫廊的創始人,跟湯姆一樣,因為她會聯想到伯納德·塔夫茨,一個她從來不喜歡的人,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就很怪異的瘋子。
“我記得名字。你應該先給他打電話。我等一會,艾格尼絲那邊還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沒錯!”湯姆開心地笑了,“順便說一下——安奈特太太今早上已經聽說消息了,從她的朋友瑪麗-路易太太那里,我想,”湯姆擠出一個笑臉,“以安奈特太太的電話網絡,她多半比艾格尼絲還知道得多呢!”
湯姆發現他的私人電話簿不在房間里,那就很可能放在玄關桌上了。他走下樓,查到杰夫·康斯坦的電話,然后撥打號碼。電話鈴一直響到第七聲時,他才等到杰夫。
“我是湯姆,杰夫。我跟你說——目前一切安好,你為什么不過來跟我還有艾德小聚呢,或者聚久一點也行,如果你可以的話。明天如何?”湯姆發覺他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像是怕被竊聽一樣,但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被竊聽過,“艾德剛剛出去散步了。”
“明天。呃,好吧,就明天。我想我能過來。訂得到機票的話,我很樂意。你確定有住的地方給我?”
“絕對沒問題,杰夫!”
“謝謝你,湯姆。我看下航班再給你電話——我估計一個小時不到吧。這樣行嗎?”
當然行。湯姆向杰夫保證說他非常高興去機場迎接。
湯姆告訴海洛伊絲電話沒人用了,而且杰夫·康斯坦似乎明天就能過來待上幾天。
“很好,湯姆。那我現在給艾格尼絲打過去。”
湯姆慢慢退出去,又跑下樓去了。他想檢查下炭烤架,為今晚做好準備。他一邊折疊好防水罩,將烤架推到一個方便的地方,一邊在想著:萬一普立徹通知了莫奇森太太,說他確定所發現的即是她丈夫的骸骨,因為右手小指上有枚紀念戒指,該怎么辦呢?
警察怎么還沒打電話找他呢?
他的麻煩也許遠沒有結束。普立徹,如果他通知了莫奇森太太——或者還有辛西婭·葛瑞諾,上帝啊——也許還會補充說他已經或者打算將骸骨扔到湯姆·雷普利的家門口。對莫奇森太太他肯定不能說“扔”,湯姆琢磨,而是“送”或者“放”。
再說了——湯姆對自己的胡思亂想忍俊不禁——普立徹通知莫奇森太太的時候,也許根本就沒說他打算把尸骨送去何處,因為這么做難免有點不尊重:據湯姆推斷,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將尸骨運往他自己家里,普立徹家,正如普立徹所做的那樣,然后再報警。從包裹上最初捆綁的繩子原封未動這一點來看,普立徹也許沒有在包裹里搜索過戒指。
但還有另一種可能,普立徹在舊帆布上劃開幾條小口子,說明他有可能親自摘掉了婚戒,將其藏匿于家中的某處,一個可能被警方發現的地方。假如莫奇森太太從普立徹那里聽說了尸骨的事,她也許會提到她丈夫經常佩戴的兩枚戒指,而她本人可以辨認出那枚婚戒——若警方找到的話。
湯姆感覺自己的思緒愈發地縹緲起來,撕裂得不成形狀——也就是說,他不敢相信這最后一種可能性會成為現實:假設普立徹把戒指藏在了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前提是那枚婚戒沒有在盧萬河里脫落下來),而那個地方除非把房子燒光,把灰燼都篩一遍,否則外人是無法找到的。泰迪是否可能——
“湯姆?”
湯姆嚇了一跳,轉過身去。“艾德!嗨!”
艾德已經從外面回來,正站在他的身后。“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喲!”艾德披著毛衣,毛衣袖子綁在脖子下面。
湯姆不由得笑了。他剛才像中槍一樣跳起來。“我在想事情呢。我聯系上杰夫了,他似乎明天就能過來。還不賴吧?”
“真不賴,對我來說好極了。另外有什么最新消息嗎?”他聲音放低了些,“任何消息。”
湯姆拿著炭包走到露臺的一角。“我想女士們正在交流意見呢。”他剛好能聽見海洛伊絲和安奈特太太在前廳附近熱烈交談的聲音。她們兩人同時在說話,但湯姆知道她們完全能理解對方在說什么,只是需要重復幾次。“我們過去看看。”
他們從一扇落地窗進入客廳。
“湯姆,他們搜索了——你好,艾德先生。”
“請叫我艾德吧。”艾德說。
“——搜索了房子,警方,”海洛伊絲繼續說道,而安奈特太太像是側耳傾聽的樣子,盡管海洛伊絲說著英語,“警方一直待到今天下午三點多,艾格尼絲告訴我,他們甚至又跑去詢問了格雷絲一家。”
“這是意料之中的,”湯姆回答,“他們說是一場意外了嗎?”
“沒有留下遺書哪!”海洛伊絲回答,“警方——也許他們覺得是場意外,艾格尼絲說,當他們去扔這些——這些——”
湯姆瞟了一眼安奈特太太。“尸骨。”他柔聲說道。
“——尸骨——進去!哇!”海洛伊絲惡心地揮著雙手。
安奈特太太走開了,看來是要回去干活了,她好像沒有聽懂“尸骨”這個詞的意思,而且她很可能確實沒聽懂。
“警方還沒有確認這些尸骨是誰的嗎?”湯姆問。
“警方不知道——或者他們沒有透露。”海洛伊絲答。
湯姆皺起眉頭。“艾格尼絲和安東尼親眼見到那包尸骨了嗎?”
“沒有——不過兩個孩子跑過去了,他們說他們見到了——在草地上,后來警察又叫他們離開。我想那房子周圍都拉了警戒線,還有一輛警車——蹲守。噢——艾格尼絲說尸骨有些年份了。那位警官告訴她的。有好幾年——且一直泡在水里。”
湯姆瞅一瞅艾德,發現艾德聽得十分認真且很感興趣。“或許他們失足落水——是為了把尸骨撈出來?”
“啊,是的!艾格尼絲說警方也有類似的推斷,因為現場有一件——工具——園藝用的帶鉤子的——和他們一同落水。”
艾德說:“他們要把尸骨送到巴黎——或者別的地方,我猜的話,拿去檢驗?那棟房子的上一個主人是誰?”
“我不知道,”湯姆說,“不過要查出來很容易。我肯定警方現在已經查出來了。”
“那池水可真清澈啊!”海洛伊絲說,“我還記得我看到池水的時候。當時我想里面都能養一些漂亮的魚了。”
“池塘底部卻是淤泥啊,海洛伊絲。有些東西可能會陷進去——瞧我們聊得夠起勁的,”湯姆說,“這里的生活平時都太安靜了。”
他們此時就站在沙發旁邊,沒人坐下。
“你知道嗎,湯姆,諾艾爾都已經知道了,她從午間一點的廣播新聞里聽到的,不是電視,”海洛伊絲將頭發往后攏,“湯姆,我覺得喝點茶會舒服些。也許艾德先生也想來點?你能跟夫人說一下嗎,湯姆?我現在想一個人走走——到花園里。”
湯姆很樂意,因為獨處一會可以讓海洛伊絲放松下來。“你盡管去吧,我的甜心!我這就去叫夫人泡茶。”
海洛伊絲離開了,跑下幾步臺階到草坪上去了。她穿著白色的休閑褲和網球鞋。
湯姆則去找安奈特太太,他剛說完他們都想喝茶,電話鈴就響了。
“我想那是我們在倫敦的朋友。”湯姆對安奈特太太說,接著穿過客廳去接電話。艾德此時看不到人。
是杰夫的電話,他確定了到達的時間:明天上午十一點二十五分,英國航空826航班。“沒訂返程,”杰夫說,“以防萬一。”
“謝謝你,杰夫。我們都盼著你來!天氣很好,不過還是帶上一件毛衣。”
“我能給你帶點什么嗎,湯姆?”
“就帶你自己,”湯姆爽朗地笑了,“噢!方便的話,帶一磅切達干酪吧。從倫敦帶過來的總是美味些。”
喝茶了。他們三人在客廳舒服地喝茶。海洛伊絲端著杯子,靠在沙發一角坐著,幾乎沒說話。湯姆并不介意。湯姆惦記著六點的電視新聞,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始了,此時他突然發現亨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溫室轉角的附近。
“哎呀,亨利呀,”湯姆放下茶杯,“我去看看他想干什么——如果有事的話。失陪了。”
“你約了他嗎,湯姆?”
“沒有,親愛的,沒約他,”湯姆對艾德解釋,“他是我的兼職園丁,友好的大個子。”
湯姆出去了。正如他所料,亨利并不想在這個周六傍晚的時候開始工作,只是想聊一聊有關普黎夏家發生的大事。湯姆看得出,即便是亨利口中所謂的一場雙人自殺事件,也無法激起他龐大身軀內的活力,連一絲緊張都沒有。
“是的,沒錯,我聽說了,”湯姆說,“格雷絲夫人今早上打電話通知我了。確實很震驚!”
亨利的厚底靴子左右來回移動。他的大手拈著一根三葉草的草莖,草莖的末端有一朵淡紫色的圓形小花。“還有下面的尸骨呢,”亨利以一種不祥的低沉語調說道,似乎那些尸骨讓普立徹夫婦遭到了報應,“人骨啊,先生!”拈來拈去,拈來拈去,“奇怪的人啊——就住在這兒!我們眼皮底下!”
湯姆以前從未見過亨利不安的樣子。“你認為——”湯姆把視線轉向草坪,接著又回到亨利身上——“他們兩人都真的決定自殺嗎?”
“誰知道呢?”亨利反問,濃密的眉毛略微揚起,“也許這是個奇怪的游戲?他們嘗試過什么——不過又怎么樣呢?”
非常含混不清,湯姆暗想,不過也許亨利的想法能代表村里其他人的想法。“要是知道警方的說法就有意思了。”
“那當然!”
“那些尸骨是誰的呢?有人知道嗎?”
“沒人,先生。時間挺久的骨頭了!好像是——哎呀——你知道的——大家都知道——普黎夏之前一直在這附近的運河和河道里打撈!為了什么?為了好玩嗎?有人說這些骨頭就是普黎夏從一條運河里撈上來的,他和他的妻子——他們為骨頭吵架。”亨利看湯姆的眼神,仿佛他是在向湯姆透露這對夫妻不可告人的秘密。
“為骨頭吵架。”湯姆以地道的鄉下人的口吻重復道。
“奇怪啊,先生。”亨利搖頭。
“對,沒錯,”湯姆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好像每天都會發生些令人費解的事,而他們只能默默忍受罷了,“也許今晚的電視新聞會給我們帶來些消息,如果他們愿意操心一個像維勒佩斯這樣的小村子,唔?好吧,亨利,我必須回去找我的妻子了。我們有一位倫敦過來的客人,明天還要過來一位。你肯定不希望現在開始干活吧,是嗎?”
亨利不希望,不過他可以在溫室里喝一杯酒。湯姆在溫室里放了一瓶酒和幾只酒杯,專門用來招待亨利的——酒他經常都換,以保持新鮮。那兩只酒杯并不怎么干凈,不過他們還是舉杯暢飲。
亨利壓著嗓子說道:“這兩個人從村子里清除出去也是件好事——還有那些骨頭。都是些怪異的人。”
湯姆鄭重地點頭,表示認可。
“向你的妻子問好,先生。”亨利說完就慢慢走到草坪那邊,再穿過草坪往側面的巷子去了。湯姆回到客廳繼續喝茶。
艾德和海洛伊絲竟然在聊布萊頓(2),真是挺會聊的。
湯姆打開電視機,節目差不多開始了。“很想知道維勒佩斯是否夠資格上一分鐘的國際新聞,”湯姆主要是對海洛伊絲說的,“國內新聞也行。”
“啊,沒錯!”海洛伊絲坐直了身子。
湯姆已經把電視機往中間挪了挪。第一條新聞是在日內瓦召開的會議,然后是某地的劃船比賽。他們失望起來,艾德和海洛伊絲又開始用英語聊天。
“有了。快看。”湯姆相當冷靜地說道。
“那棟房子!”海洛伊絲說。
他們都在看電視了。畫面上出現普立徹家的那棟兩層樓白房子,有新聞評論員的聲音在此背景下解說。很明顯,攝影師沒能越過那條馬路進行拍攝,也許就只拍到這一個鏡頭,湯姆心想。播音員的聲音說道:“……今天上午在莫雷附近的維勒佩斯村發生了一樁離奇的意外事件。兩名三十五歲左右的美國人,戴維和賈尼絲·普黎夏,被發現死在自家的池塘。池塘水深兩米。兩具遺體都衣物完好,還穿著鞋,相信他們夫婦的遇難純屬意外……普黎夏先生和太太最近剛買下他們的房子……”
播音員播完普立徹的新聞,湯姆發現其中竟然沒有提到尸骨。他看著艾德,艾德略微上揚的眉毛讓他感覺艾德跟他想的一樣。
接著海洛伊絲開口了:“他們根本沒有提到——提到那些尸骨啊。”她焦慮地看著湯姆。海洛伊絲只要一說到尸骨,就表現得難受。
湯姆整理好思緒。“依我看——尸骨會被送去某個地方——檢驗出年齡,比如說。那很可能是警方不愿意透露尸骨信息的原因吧。”
“有意思,”艾德說,“警察把那地方封鎖起來了,你不覺得嗎?連池塘的鏡頭都沒有,只是遠遠地拍一下房子。警方戒備森嚴呢。”
警方仍在調查,湯姆猜艾德是這意思。
電話鈴響起,湯姆起身去接電話。他猜得沒錯,是艾格尼絲打來的,她剛看了晚間新聞。
“安東尼說‘謝天謝地’,”艾格尼絲告訴湯姆,“他認為那些人都瘋了,他們不小心挖了些人骨出來,就變得——得意忘形——竟然自己都掉進去了。”艾格尼絲幾乎要笑出來了。
“你想和海洛伊絲說話嗎?”
她想。
海洛伊絲去接了電話,湯姆回去找艾德,不過一直站著。
“一場意外,”湯姆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事實也的確如此啊!”
“沒錯。”艾德回應了一句。
他們倆都沒去聽,也不想聽海洛伊絲與艾格尼絲親熱的交談。
“我上樓去休息幾分鐘,七點四十五分來看看我們的炭如何了,”湯姆說,“放在露臺上的炭。”他笑了笑,“我們要好好享受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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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ichard Von Krafft-Ebing(1840—1902)奧地利精神病學家,性學研究創始人,早期性病理學家、心理學家。
(2) Brighton,英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