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詩(1—25)
我漫游在派依爾伊底斯遙遠的仙境 [1] ,
那里從來人跡不至;我樂于
來到那里的處女泉邊吸飲清泉,
我樂于采摘這個地方的新的花朵,
為我自己編織一個光榮的王冠,——
文藝女神從來還未曾從這個地方
采摘花朵編成花環加在一個凡人頭上:
第一因為我所教導的是極重要的東西,
并且是急切地去從人的心靈解開
那束縛著它的可怕的宗教的鎖鏈;
其次因為關于這樣晦澀的主題,
我卻唱出了如此明澈的歌聲,
把一切全都染以詩神的魅力,——
這,應該說并非沒有理由,
而是正如醫生企圖把討厭的苦艾
拿給小孩子去吃的時候,就先
在杯口四周涂滿甜汁和黃色的蜜糖,
使年輕而無思慮的孩童的嘴受了騙,
同時就吞下苦艾的苦汁,這樣,
孩子雖然被逗弄,卻不是全然受欺害,
反而因此恢復健康并重新長得強壯;
由于我的學說對未曾嘗過它的人
看來一般地是有些太苦嚴,
大家總是厭惡地避開它,
所以現在我也希望用歌聲
來把我的哲學向你闡述,
用女神柔和的語聲,
正好像是把它涂上詩的蜜汁,——
如果用這個方法我幸而能夠
把你的心神留住在我的詩句上,
直至你看透了萬有事物的本性,
并認識到這個對于你的好處。
肖像的存在及其特性(26—214)
既然我已說明什么是萬物的始基,
它們如何借不同的形式而彼此有別,
它們如何自動地飛動著,
為一種永恒的運動所騷擾,
以及萬物如何從它們產生出來,
并且既然我已說明什么是心靈的本性,
以及它是由什么東西所構成,
它如何與身體結合一起而生長壯大,
以及如何當從身體被撕開的時候,
心靈就歸回為它的原初物體,
現在,我要來開始一個論證,
一個與這些問題極有關系的事實:
有我們稱為物的肖像者存在著,
這些東西像從物的外表剝出來的薄膜,
它們在空中來來往往飛動著,
恐嚇我們的心智的正就是它們,
它們在我們醒著或睡著時碰上我們,
于是我們就常常看見形貌可驚的東西,
和已經被剝奪了陽光的人的肖像,
它們常常驚動了我們,
當我們正在酣睡的時候;——
有時竟使我們以為
有靈魂從亞基龍逃出來,
或者以為有鬼在活人中間到處飄蕩
或者以為我們在死后還會留下些什么,
當身體和心靈已被一起毀壞,而各各
散歸為它們自己的原初物體的時候。
因此,我說有物的肖像
和薄薄的形狀從物放出來,
從物最顯露的外表被送出來,
它們像一些薄膜,或可稱為一層皮,
因為這種肖像和那把它投出來
使它到處飛動的物體兩者之間,
有著一種相同的外貌和形式——
這一個事實不論你如何魯鈍
你都能從下面這一點清楚地認識到:
首先因為甚至在可見的東西中間
也有許多東西能送出物體,
這些物體有些是松懈而容易消散的,
像橡木燒出來的煙和火焰所放出的熱氣——
有些則是交織得更緊凝聚得更緊的,——
例如當蝗蟲夏天的時候
所脫開的它們的發光的外衣,
或者當小犢在誕生的時候
從它們身體表面所脫下的胎膜,
或者當滑溜溜的蛇在蛻脫時期
在荊棘間所遺下的它的長衣,
因為我們常常看見荊棘叢上
添上了蛇的那些蛻皮在飛動著;
既然這些事情能夠發生,同樣地
一定也有薄薄的肖像從物被放出,
從物的最顯露的外表被放出來。
因為,何以那些東西 [2] 會從物脫落離開,
而別的更薄更細的東西反而不會,
人們半點也不能張口說出道理來;
特別是,既然在物的外表上
有著許多細小的物體,
它們能夠從物的表面被拋開,
同時保持著原來同樣的秩序,
保存著它們原來的形式的輪廓,
并且還會是更迅速地被拋開,
因為它們更不受什么阻礙,
由于數目少 [3] ,并且位于最前邊。
因為在事實上我們看見
許多東西大量地放出它們的物質,
不單從它們的內部的深處,
像我們前面已經說過的那樣,
并且也常常是從它們外表放出,
例如它們的顏色。這是常見的:
那些黃色的、紅色的、紫色的帳篷,
當它們張蓋在大劇場頂上,
在柱子和橫梁上振動著的時候,
就有這樣一種活動:因為它們
把它們下面大廳里的觀眾和整個舞臺
和那些服裝富麗的長老們都染上色彩,
使一切都帶著它們的顏色在波動:
劇場越是周密地被墻壁圍住,
所有里面的東西就越顯出好像
在一片奇異的輝彩里面大笑著:
因為陽光已被遮隔開。因此既然
天幕掛篷會這樣從它們的表面
放射出它們的顏色,那么一般物體
必定同樣會放出它們薄薄的肖像,
因為在兩種情況中都是有些東西
從物體的外表被拋開來。由此可見
確實有一些形式的痕跡到處飛動著,
它們具有著最精細的組織,
當一個個單獨分開時就不能被看見。
再者,所有氣味煙熱和同樣的東西,
當它們從物里面流出時都是散開的,
因為它們產生自物體內部,
當它們向外邊出來的時候,
在它們的曲折的旅途上它們就被弄碎;
也沒有筆直的門路讓它們
結成一塊通過而沖向外面。
但是,相反地當這樣一種薄薄的
外表顏色的薄膜被拋開來的時候,
卻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把它撕碎,
既然它是位于最外邊,不受阻礙。
最后,我們的眼睛在鏡子里在水里
或任何光滑的表面中所看見的那些肖像,
既然都具備著與原物相同的樣子,
就必定是由物放出的肖像所構成。
可見必定有物的形式的一些薄薄的肖像,
像原物一樣;這些肖像當一個個
單獨存在時就沒有人能覺察到它們,
但當它們為反復不斷的反撞所逐回時,
就能夠從鏡子的平面投回一幅圖畫;
好像也不能有什么別的方式 [4]
能夠使它們保存得這樣好,以致它們
能夠投回這些和原物那么相似的形象。
現在請認識肖象的本性是如何精微。
首先,既然始基是遠遠地
落在我們感覺范圍之外,
甚至比較那些小到我們的眼睛
已開始看不見的東西還要小——
為了進一步證實這一點,
現在請在這幾句話里面
認識萬物的始基是如何地細小:
第一,生物有時已是這樣細小,
以致它們身體的三分之一
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看見,
那么,請想想它們的一個內臟
應該是多么小?它們圓圓的心,
它們的眼睛、四肢、骨骼有多大?
——它們該會是多么地細小!
還有靈魂和心靈必定由之構成的
那些原初種子,又應該是怎樣?
難道看不出它們該多么細小?此外
任何從自己身上發出強烈氣味的東西——
例如令人作嘔的苦艾或萬靈草,
苛性的青蒿或苦味的龍膽科,——
如果你偶曾用兩只〔手指〕輕輕地
〔捏一捏〕這些東西中的某一種,
············ [5]
那么為什么反而不能認識到
許多的肖像以許多方式到處在飛動
它們是既無形體,又不可見?
但是,你不要以為只有那些
從物體出來的肖像在那里飛動著,
事實上還有別的自動產生的肖像,
在大地的上空自己形成起來,
它們生成無數的形狀向高空飛升;
我們時常看見云塊在上空迅速凝成,
把世界的寧靜的面貌染污,
用它們的運動撫摩著空氣。
人們也常常看見巨人的
臉孔在天空中飛航而過,
后面拖著一片長長的黑影;
有時,巨大的山和從山嶺崩開的
巨石,掠過了太陽飛奔過去了。
之后另一個怪物用力拖拉著
一些有發光邊緣的圓塊黑云 [6] 。
由于它們的流動性它們不停地改變面貌,
不停地轉化為各種形式的新的輪廓。
現在〔請認識肖像是如何容易地
迅速地生成出來,并且不斷地流開
從物離開而消逝……
············
因為一切外表總是在流走,
以致它們 [7] 能夠把它拋開去。
當這個外表抵達別的東西的時候,
主要的例如玻璃,它就穿過去;
但如果它所達到的是粗石頭或木材,
那么它就會被粉碎,以致不能再送回
一個肖像。但當緊實而發亮的東西,
主要的例如鏡子,被放在它前面的時候,
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因為它不能通過,
像通過玻璃一樣,也不能被粉碎,——
它的安全由于鏡的光滑而獲得保障——
因此,肖像就從那里向我們流回來,
并且不論你如何突然地在任何時候
把任何東西擱在鏡子面前,
立刻都會有一個肖像出現;
這證明從一個物體的表面經常地
有物的薄薄的組織和形狀在流開來。
可見在極短時間內有許多肖像生成;
所以,它們的發生稱得上是迅速的。
正如太陽在一個短時間之內
必須投出許多的光線來使
整個世界能不斷地充滿陽光,
同樣地從物那里必定也有物的許多肖像
以許多方式在一個瞬間向各個方面飛開,
因為不論我們對著物的哪一方面
把鏡子轉過去,相應地那里就現出
形式和顏色與原物相同的東西。
此外,雖然僅僅片刻之前
天氣還是極端的清朗,現在
天空卻這么突然充滿了云霾,
以致你會以為所有的黑暗
都已四面八方從地獄跑出來
而充滿了巨大的天空的圓頂:——
當滿天陰云的慘淡的夜晚
這樣地結集了它的力量的時候,
那些黑暗的恐怖的臉孔就兇暴地出現
在上空俯視著我們。但一個肖像
是這些東西的如何細小的一部分,
這沒有人能夠說,能夠用話表明出來。
現在,請聽我說這些肖像
以如何迅速的運動被帶走,
它們是有著什么樣的速度
來在空氣中游泳,以致它們
只用極小的時間就通過一段長途——
向著任何地方,任何每個肖像
依其不同的沖動所趨向的地方——
關于這,我將以甜蜜的詩句
而不是以很多的話來告訴你;
正如天鵝輕清的歌調遠遠勝過
散布在南方的云層之間的
那些鸛鳥的大片混亂的噪聲。
人們可能常常看見凡是輕的、并且
由細小物體構成的東西都是迅速的。
在這類東西中,有太陽的光和熱,
因為它們是由小小的原素所構成,
這些東西仿佛一被推動就向前進,
它們毫不延遲地穿過空氣的空間,
當它們受后面的沖擊所推動的時候;
因為光立刻為光所補充,
閃射為后面的閃射所驅策。
所以同樣地肖像必定也能夠
在極短的時間里迅速地穿過
不可想象的巨大的空間;首先,
因為有一個特別細小的原因 [8]
在它們后面驅趕它們向前推進,
并且又因為它們是帶著那種
快捷的輕輕的軀體在飛動;
其次,因為當它們被送開的時候,
它們是具備著如此稀疏的組織,
以致它們能通過任何物體穿過去,
好像滲透一樣地通過中間的空氣。
此外,如果某些東西的粒子,
那些從很深的內部被送出來的,
如太陽的光和熱,尚且能在一瞬間
滑過并把自己遍布在整個天空里面,
能飛過海洋陸地而流溢整個天空,
那么那些位于物的外表、
隨時準備著的東西又應該是怎樣,——
當它們被拋開而沒有什么東西
來阻止它們離開的時候?你難道
看不出它們必定會走得更快更遠,
并且疾穿過許多許多倍遠的空間,
在太陽的光線擴散到整個天空
所需的同樣多的時間里面?
下面這件事好像也是一個真正的例證,
說明物的肖像如何迅速地到處在飛動:
每當你在無遮攔的天空底下放一盆清水,
如果那時候天上已布滿繁星的話,
你就會立刻看見那從地面閃射上來的
在水里靜靜發光的宇宙的無數群星,——
現在,你難道還看不見一個肖像
如何能在一個瞬間從天空的邊緣落下,
落到地面上?因此一次又一次地
我們必須承認是以一種可驚的 [9] 速度
從許多東西里面放射出來了〕
各種感覺及心靈的圖畫(215—819)
那些沖擊眼睛而引起視覺的物體。
從某些東西不斷地有氣味流出來,
例如冷從河流,熱從太陽,水露從
海的波浪,大海周圍岸壁的蠶食者。
各種聲音也從未停止在空氣中飛動。
還有,當我們在海邊散步的時候,
一種帶咸味的濕潤就跑進我們口里。
而當我們觀看苦艾被調研著的時候,
它的苦味就刺激我們。所以無疑地
從一切的東西都有各種東西流出來,
向四周各處放散;自然不容許
這種向外的溢流片刻停止或中斷,
因為我們是不斷地有著感覺,
是每時每刻都要看見許多東西,
聞到它們的氣味,聽見它們的聲音。
此外,既然黑暗中用手感覺到的形狀,
和那在亮光中在白晝里用眼睛所見的,
我們知道多少是同樣,可見觸覺和視覺
必定是由同一個原因所引起的。
所以如果我們試摸摸一個正方形,
而得知它在黑暗中對我們的刺激,
那么,在亮光中還能有什么正方形
能落入我們的視野,除了原物的肖像?
因此,視覺的原因顯然在于肖像,
沒有它們也就沒有什么能被看見。
我所說的這些薄膜到處在飛動,
從各方面被拋出,拋散在一切方面。
但既然我們只借眼睛才能看見,
所以只要我們把視線轉向哪里,
哪里的一切東西就以它們的
形狀和顏色撞擊著我們的視覺。
每件東西離開我們能有多遠,
肖像能使我們看出來分別出來;
因為當肖像被送出的時候,它立刻
把那位于它和我們眼睛之間的空氣
向前推動驅迫。這樣一來這份空氣
就全部滑動而穿過我們的眼球,
并且好像就疾穿過我們的瞳孔,
這樣繼續通過去,因此就發生了
這樣的情況:我們看出了
每件東西離開我們是多遠;
在它前面被驅策的空氣越是多,
穿過我們眼睛的風吹得越長久,
那件東西看來就是離我們越遠:
這一切當然是以極大的速度進行的,
以致在一個瞬間我們就能看出
它是什么物體,和離我們有多遠。
在這方面這一點也不應引起驚異:
雖然那些擊中我們眼睛的薄膜
不能一個一個地單獨被看見,
但是物的本身 [10] 卻能知覺到。
因為當風一點一點地打擊我們的時候,
或者當嚴寒流向我們的時候,
我們并不感覺到風的個別的粒子,
或個別的冷粒子,而卻是
一下子感覺到它們的全部;
我們也看見沖擊如何影響我們的身體,
就好像有一個東西正在打擊著我們,
使我們感覺到在我們之外的它的身體。
再者,每當我們用指尖擊打石頭的時候,
我們觸到石的外部和表面的顏色,
但由接觸而感到的卻不是它的顏色,
而是石頭內部深處的那種堅硬。
現在請認識何以肖像被看見
存在于鏡子 [11] 后面。因為看起來
它確實是位于鏡子里面的遠處。
這正像當一個大門在自己身上
供給我們一個洞口作為視孔、
讓我們能看見外面許多東西的時候,
物體的真實的形狀就被我們看見
在屋子外邊存在著。在后面這種情形,
視覺也是由兩份雙層的空氣所構成的:
首先被看見的是門柱內的那份空氣;
其次是左右兩邊的門;然后是
外邊的那些光線沖進我們的眼睛,
然后是另外一份空氣,最后就是
物體的真形狀被看見存在于門外邊。
同樣地當鏡子的肖像
最先把自己投射出來,
當它向我們眼睛投過來的時候,
它就把它和我們眼睛之間的空氣
向前驅策,推動,而使得我們
在覺知鏡子之前覺知到那份空氣。
而當我們已經也看到鏡子本身的時候,
那從我們飛去的肖像也同時到達鏡子,
并且,在那里再被拋回頭之后,
就向我們眼睛回來,并且驅策著
推動著它自己前面的那另一份空氣,
以致正是這份空氣先于它自己被看見,
這樣它就顯出是遠遠地位于鏡子后邊。
因此,再次證明,我們不應該驚奇
············ [12]
在那些從鏡面拋回一個景象的東西方面;
因為兩者都是借兩份空氣而發生。
我們身體右邊那一部分
在鏡子里面看起來是在左邊,
這是因為當肖像抵達鏡面,
并擊打鏡面的時候,它并不是
完好無損地轉了一個身子就回頭,
而是被迫以直線而非以斜線退回來,
正如如果有人把未干的泥塑假面具
對著柱子或橫木拋過去的時候,
假面具就立刻留下自己的形狀在那上面,
而這形狀是倒過來向著投面具者的,
這樣就把送回來的那個面貌重新塑造:
現在右眼已成為左眼,左眼成右眼。
一個肖像也能從一個鏡子
被傳送到另一個鏡子,
直至甚至有五六個肖像產生出來。
因為任何藏在屋子遠角的東西
不論彎來曲去它們被放置得多么遠,
依然都能夠通過這些曲折的途徑
借一些鏡子被揭露出來,被看見
存在于屋子里面。因為自然強迫
一切東西以相等的角度被送回, [13]
并從它們所沖撞的任何東西跳開。
肖像確實能夠這樣從鏡子反射到鏡子,
原先是左邊的,現在成為右邊,
然后它又返回并再度變成為左邊。
再者,兩側彎曲而其彎曲度
和我們的身體的彎曲度相應的鏡子 [14] ,
送回給我們的肖像則是右邊仍是右邊;
其所以能這樣,或者是因為
肖像是從鏡子到鏡子 [15] 被傳送,
之后,兩次被拋開,它就向我們飛回來。
不然就是因為當它到達鏡子的時候,
肖像立刻就把自己旋轉過來,
因為曲面教它轉過來面向我們。 [16]
再者,肖像所以隨我們移動而移動,
把它們的步伐配合著我們的步伐,
并且模仿我們的姿態,你可以相信
是因為你把自己從鏡子 [17] 的哪一部分移開,
從哪里立刻就沒有肖像能被送回來。
再者,我們的眼睛總是避開亮東西,
不去注視它們;太陽使人眼盲,
如果你堅持睜開眼睛瞧著他的話;
這是因為他自己的力量很偉大,
而他的肖像又是經過純凈的空氣
從高空沉重地落下來,
打擊眼睛,攪亂它們的組織。
此外,強烈的光常常燒灼眼睛,
這是因為它包含著許多火種子,
它們一進入眼睛就造成了痛苦。
再者,黃疸病者所見的都變成黃色,
這是因為從他們的身體流出了
許多淡黃的種子去和物的肖像相遇,
并且在他們眼里還混有許多黃種子,
它們借傳染而使一切都變黃。
再者,從黑暗的角落里,
我們能看見亮光中的東西,
因為首先進入來占據睜開的眼睛的,
是那較近的地方的黑暗的空氣,
接著那閃亮光朗的空氣迅速地跟來了,
它好像是把眼睛收拾干凈,
并且把先前那一份空氣的黑影驅散,
因為這光亮的空氣在很大程度上
是更為敏捷、更為精細和有力。
而當它已經用光線充滿眼睛的道路,
打開以前那被黑暗的空氣
堵住了的路徑的時候,
那些存在于外邊陽光中的
東西的肖像立刻就跟來了,
并且刺激我們的眼睛而引起視覺:
而這是我們從光亮的地方
去看黑暗中的東西時所辦不到的;
因為后面的更濃厚的黑暗的空氣
會跟著進來并把每個孔隙充滿,
而這樣就堵住了眼睛的路徑,
以致沒有什么東西的肖像
能夠被拋進來而刺激眼睛。
當我們從遠遠的地方望見
城市的那些四方塔的時候,
它們常常顯出是圓的,這是因為
遠處的每一個角看來都成為鈍角,
或不如說它根本就不能被看見;
它的撞力消失了,它的打擊
也達不到我們的眼睛,因為
當肖像在通過空氣的時候
空氣已經用無數的沖擊
使那些角尖的肖像變鈍。
這樣,每一個塔角全都避開了感覺,
塔石就顯出像在床上磨圓了似的——
但不是像附近真正的圓東西那樣,
而只是模糊地與它們相類似而已。
同樣地,在陽光里我們的影子
好像是隨著我們的步伐在移動,
并且模仿著我們的姿態,如果你相信
被剝奪了光線的空氣能夠走路,
能夠跟隨著人們的步伐和動作。
因為我們慣于稱為影子的東西
顯然不外是那失去光的空氣。
無疑這是因為地面上的某些地點
是接續相繼地被剝奪了陽光,
每當我們走動著而阻擋了它的時候;
同時那為我們所放棄的地方
則又再被陽光充滿,由于這個緣故
剛才我們身體的影子現在看來仍是一樣,
并且在我們后面一步一步跟著走。
因為新的光線永遠在傾瀉出來,
而原來的舊的光線則消失了,
正像那被吞進火焰的羊毛一樣。
因此地面很容易被剝奪去光線,
也很容易再被光線充滿,并且
把黑色的影子清洗得干干凈凈。
但這里我們絕不承認眼睛受了騙。
因為眼睛的任務是去注意
什么地方有亮光,什么地方有影子;
至于那亮光是否仍是同一片,
以及那剛才還在這里的影子
是否正是那正在往那邊走的影子,
抑或事實是像我們上面所說的那樣,
這完全應該由心靈的推理去決定,
我們的眼珠也不能認識實在的本性。
所以請別把這心靈的過失歸之于眼睛,
也不要輕易認為我們的感覺處處靠不住。 [18]
我們所乘的船事實上正在航行,
但是看起來它好像是停止著。
而那拋錨停??的船只,
人們則以為是在那里駛過去。
山巒和田野好像向船后退卻,
當我們駕駛滿帆的船經過它們的時候。
所有的星辰看來都像靜止地篏在天穹上,
雖則它們全都永遠在運動中,
它們升起來又回到它們遙遠的歸宿地,
當它們已經用它們光亮的身體
測量了天空的距離之后。同樣地
太陽和月亮也好像拋錨停泊著,
但顯然的事實證明它們其實在運動。
從遠方的海面聳立起來的山峰之間
敞開著一個可容艦隊通過的缺口,
但山峰卻好像連接成為一個小島。
當孩子們自己停止他們的旋轉的時候,
大廳好像還在旋轉,柱子還在動搖,
以致他們以為屋頂就快要
在他們頭上全部塌下來。
還有,當自然開始向高空舉起
太陽的紅色的光輝和顫動的火焰,
當她開始把他升上山頂的時候,
那些看來太陽好像就在它們上面的山嶺,
他那接近山頂的發光的身體
用自己的火焰使它們發光的那些山嶺,
離開我們其實僅有兩千個箭程之遠,
甚至常常只有五百個標槍拋射程那么遠,
但是在這些山嶺和太陽之間
卻有著廣闊的海洋伸展在
天空的遼闊的領域底下,
其間橫亙著千千萬萬的國度,
為許多民族和無數野獸所占據的國度。
再者,路邊鋪石中間的
一個不外一指之深的水潭,
卻能夠使你朝地下看時看得那么遠,
遠得好像從地面朝高空
張開著的整個天的海灣,
以致你好像看見云霞就在底下
星辰奇異地浸沒在大地下面的天空里。
還有,當我們所乘的烈馬
穩固地站立在河流中間
而我們望著下面的急流的時候,
就好像有一種力量帶著馬的身軀
使它違背它的路向急速地逆流沖上去,
雖則它是動也不動地站立著的。并且
凡是我們把眼光投過去的地方,
一切的東西也都好像這樣沖上去,
朝上游流去,正像我們自己一樣。
一個柱廊盡管建筑得十分對稱,
盡管它從一端到另一端
都是安設在等高的柱子上面的,
但當從一頭來看這個長長的柱廊的時候,
它卻會逐漸縮小而成為一個圓錐形,
直至看起來天花板連接著地面、
整個右邊柱列接著左邊柱列的時候,
它就完全縮小到錐體的不可見的頂點。
對于海上的水手,太陽像是從波濤中
升起,并且在波濤中沉沒下去,
在那里埋葬他自己的光——這是因為
他們除水和天之外什么也看不見。
再者,從不懂得海的人看來,
港口里的船只好像帶著破船尾
毫無辦法地躺在水面上,
因為任何位于海水上面的
船槳的部分都是直的,
水面上的舵也是直的。
但那浸沒了的,那淹沒
在水平線之下的其他部分,
看來卻全像是壞了的,彎彎的,
并且向水面斜上起來,轉回來
飄浮在幾乎是水面的地方。
而當風在夜間帶著散碎的云塊
飛過天空的時候,在我們看起來
閃亮的星座就好像逆著云塊在滑動,
在高空上采取著一種路線,
和它們的運動所采取的不相同。
再者,如果有時我們把一只手
擱在一只眼睛下面,并且
在那里用點力按一按,
那么,對于我們的眼睛,
我們看見的每一個東西
就會由于某一種感覺而變成兩個——
那些吐著火花的小飾燈
所發出的光成了兩份,
整個屋子里的家具成了兩套,
同伴們的臉孔都有了兩個,
他們的身體也都是成雙成對。
再者,當睡眠已用甜蜜的酣睡
捆起了我們的四肢,而我們整個
身體已躺在深深的安息中的時候,
我們對自己卻顯出好像還醒著,
并且在移動著我們的身體;
在夜的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我們以為看到白晝和太陽;
并且雖然我們是被關在房子里,
我們卻好像在改變著我們的
天空、海洋、河流和山岳,
卻好像在步行著經過許多平原;
我們聽到許多的聲音,
雖則夜晚的肅靜仍然圍著我們;
我們回答別人,雖然其實一聲不響。
我們看見了許多許多其他的
類似這些現象的奇異的情形,
它們全都好像企圖損害
我們的對于感覺的信念——
都徒然,因為這些現象的最大部分
只是通過心靈的意見才欺騙了我們,
這些意見是我們自己加上去的,
以致感覺看不見的那些東西
也被以為是被看見了。因為
沒有什么比這件事更困難的了:
從顯然的事實分開那可疑的,
被心靈自己同時加上去的東西。
再者,如果有人認為任何東西
都不能被認識,那么他也就
不能知道這一點是否能被認識,
既然他承認沒有什么能被認識。 [19]
因此,我拒絕和這個人進行討論——
這個人已把他自己的頭
放在他的腳應該在的地方。
但是,且讓我們假定他能認識這一點,
我還要問他從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認識,
什么又叫做不認識,以及什么東西
造成了真理的概念 [20] ,什么方法證明
可疑的東西與確實的東西有區別,
既然至此為止他在事物中間
還未看見過任何真的東西?
你將發現:是感覺最先創造出了
真理的概念,感覺也是不可反駁的。
因為必須找一種更值得我們相信的,
它必須借自己的權威用真的擊敗錯誤的;
然則,還有什么應該比我們的感覺
更值得我們信托?難道應該是推理,
那從某種錯誤的感覺誕生的,
反而足以來反對那些感覺, [21]
雖然推理本身完全是從感覺衍生出來的?
因為除非這些感覺是真的,
則一切的推理也都會出錯誤。
或者,難道耳朵應該有能力責備眼睛,
抑或觸覺能夠罵耳朵?是否味覺應該
控告這個觸覺,抑或由鼻子來反駁它,
或者眼睛來擊敗它?我相信都不是這樣;
因為對于每一感官,都已劃分好
它獨特的任務;各有各自的能力;
所以我們總被迫分別地去覺知柔軟、
寒冷和熱;分別去覺知所有各種顏色,
以及任何和顏色聯在一起的東西 [22] 。
同樣地辨味的舌頭有它自己獨特的能力,
氣味和聲音也是分別被覺知的 [23] 。
所以沒有一種感官能裁判另一種感官。
也沒有任一種感官能夠責備它自己,
因為永遠必須認為它是同樣地
值得同等的信任的。因此,任何時候
任何東西對這些感官顯出是怎么樣,
它就真是那么樣。假如理性不能對我們
揭示出為什么在近處是四方的東西
從遠處看來卻像是圓的,那么,
在這種不能舉出恰當的理由的情況之下,
我們與其讓顯然的事實從我們手中漏掉,
從而傷害了那種最基本的信念,
破壞了我們的生命和安全
所依賴的整個基礎,那就還不如
提出錯誤的原因來說明這兩種形狀。
因為不僅一切的推理都會被推倒,
而且即連我們的生命也會立刻崩潰,
除非我們敢于信任我們的感官,
避開懸崖和那些同樣危險
而應該避開的東西,而迅速地
去找尋與它們相反的東西。
再者,正如在建造房屋的時候
如果所用的錘規最初就是斜的,
如果騙人的曲尺沒有正確的直線,
如果水平儀不管什么地方有點差錯,
那么整個建筑就一定會出毛病——
歪歪斜斜地向前向后傾,全部不對稱,
以致有些部分看來好像就要塌下,
并且不久全部就真的塌下,
由于被最初的錯誤的測量所害:
同樣地你的關于事實的推理
必定也會成為歪斜和錯誤的,
如果它們發源于錯誤的感覺。
所以被收集起來反對感官的
那一大堆東西,都是徒然的空話。
現在余下的是來毫不費力地說明
其他各個感官如何知覺它們的對象。
首先,每種聲音和語聲被聽到了,
當它們進入耳朵之后用自己身體
擊打了感官的時候,因為我們必須
承認即使話語和聲音也是有形體,
既然它們能夠打擊著感官。
此外,聲音常常擦括著喉嚨,
喚叫的聲音在發出去的時候
確實把氣管弄得更粗糙——
很自然,我想,當這些聲音的種子
以比平常更多的數量,通過那狹窄的出口
升上來之后已經開始發出去的時候。
說實話,口腔的門戶也會遭受到摩擦,
被那從漲起的〔兩頰〕〔向外吹出的空氣〕。 [24]
············
所以毫無疑問,聲音和話語
是由物質的原素所構成的,
以致能夠傷害人。同樣地,你也許
并非沒有覺察到身體會多么被削弱,
人的筋肉和能力能夠如何被消耗,
如果一個人從朝輝初出的時辰
一直到傍晚黑影已起的時候都繼續
不斷地說著話;而假如他是
大聲地喚叫的,那就更是不得了。
可見聲音必定是物質的東西,
既然長篇大論者會從自己的身上
失去一部分。再者,聲音的粗糙
是由它的始基的粗糙所引起的,
正如圓潤的聲音是由于圓潤的始基。
始基也不是都有一個相同的形式:
當號筒吹送出一種重濁的吼叫,
當野蠻的貝里辛斯人的管笛
嗡嗡地發出沙嗄的響聲,或者當
天鵝在夜里從希里康的冰冷的澗邊
用悲哀的聲調唱出它們流暢的挽歌。
這樣,當我們把這些聲音
從我們身體的深處迫出去,
把它們從口腔驅出去的時候,
那敏捷的舌頭,言語的制作者,
就使它成為分節的聲音,
嘴唇的塑造又給它們以形式。
因此,如果聲音從起點到終點
其間的距離是短的,則話語就必定
也被明白地聽到,被清晰地判別。
因為那時候聲音還保存著它的形式,
保存著它的形狀。如果其間的距離
超過了適當的長度,話語就必定
會由于通過太多的空氣而被攪亂,
而語音在風中飛過時就會失去秩序,
以致你雖然能夠知覺到聲音,
卻不能分清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因為當語音到達我們的時候,
它已遭受了這樣厲害的騷攪和阻礙。
再者,一個詞從喚叫者口中發出,
就能把聽眾的所有的耳朵都激動。
可見一個語言必定立刻分散為許多個,
既然它把自己分派給所有的各個耳朵,
在詞上面印出了形式和清楚的音調。
但沒>有擊中耳朵的任何一部分語言
就會掠過耳朵而喪失,
徒然地在風中消散;
那打中堅固的地方的一部分,
就被拋回,并把一個聲音送回來,
有時用一個詞的回聲戲弄我們的耳朵。
當你清楚地認識了這一點的時候,
你就能對自己和別人說明為什么
在靜寂的地方大石能夠把語言
以同樣的形狀和同樣的次序送回來,
當我們找尋著那些在昏暗的山谷里
迷了路的我們的同伴,大聲地
向分散了他們發出呼叫的時候。
我曾見過一些地方甚至送回六七個回聲,
當你僅僅叫出一個聲音的時候;
因為一個山把聲音拋向另一個山,
這樣就重復發出它們的回音。
附近的居民想象這些地方
有著長著羊腳的半人半獸
和林間女神們出沒其間;
并且說那里有許多林野牧神,
由于他們夜間的鬧聲和滑稽的狂歡,
那里的無聲的寂靜就常常被破壞,
琴調被彈出了,還有甜蜜的怨訴
由樂師的指尖按觸簫笛而傾流出來;
周圍遠近許多農民都開始聽到音樂:
當潘神 [25] 常常一面擺動著那半人半獸的
頭上的松葉松枝,一面用鼓起的嘴唇
不停地在開口的蘆笛上吹奏的時候,——
以免笛子停止送出林間的音樂。
其他的諸如此類的怪物和奇事
他們都喜歡提起,目的就在于
使自己不致被認為是住在窮鄉僻壤,
連神也把他們遺棄。這就是為什么
他們在他們的故事里夸大神奇的事物;
或者他們是由于別的理由才這樣做——
因為一切人從來就是十分樂于
把無稽之談喋喋地灌進人們的耳朵。 [26]
此外我們不必奇怪何以有這樣的事:
眼睛不能通過某些地方看見顯然的東西,
但聲音卻能過這些地方而襲擊耳朵。
因為常常我們看見 [27] 有人在談話,
雖然門是閉著的;這也不足為奇,
既然所有的聲音都能曲折地
通過物的彎曲的孔道而不受損害,
而肖像則拒絕這樣做;它們會被弄碎,
除非它們是沿著筆直的孔道飄過去,
像玻璃里的孔道,這些孔道所有的肖像
都飛得過去。但即使是這個聲音,
在經過屋子的關閉的房間之后
也被弄鈍了,進到耳朵時是一團糟,
我們就似乎聽到聲音而不是字字清楚。
再者,一個聲音被分給所有的方向,
既然聲音產生出聲音,當一個聲音
躍出之后變成了許多聲音的時候,——
正如一個火花常常會把它自己
噴發成它自己的許多火花。所以
聲音會充滿那些看不見的地方,
它們周圍全都在喧嘩,全都在
因聲音而騷動。但是所有的肖像
一經發出就傾向于以直線的方向進行;
因此人不能看見墻那邊的東西,
但卻能聽到從墻后傳來的聲音。
我們用以嘗味的舌頭和口蓋, [28]
它們也不需要更詳細的說明,
或者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麻煩。
首先,我們在嘴里感覺到一種味道,
當我們咀嚼食物把物味榨出來的時候,
正如任何人有時候用他的手
把一塊浸濕的海綿榨干一樣。
其次,所有我們榨出來的東西,
就布滿在口蓋的所有的小孔里
和組織很松懈的舌頭的曲徑中。
因此如果味液的始基是圓滑的,
它們就令人愉快地接觸和撫摸著
舌頭四周所有濕溜溜的地區。
反之它們用它們的攻擊刺痛感官,
按照它們具有的粗糙的程度而定。
其次,滋味的快感只限于口蓋的范圍內,
但是在它已經墜進了喉嚨之后,
就再也沒有什么愉快之感,——
當它向全身各處散開的時候。
身體用什么東西來飼養都無關系,
只要凡是你所吃下的東西
你都能好好消化而分配給全身,
并使胃部經常保持著一定的濕潤。
現在,為什么我們看見某些東西 [29] 是某些東西的食物,其他的是其他的……
············
以及何以對于一些生物是惡臭而苦的,
對其他的生物卻好像非常可口,
我們將揭示出來。——為什么在這方面
有這樣大的距離和這樣的不同,
以致一種生物的食物對于另一種生物
卻變成了劇烈的毒物?例如有一種蛇,
如果接觸到人類的唾沫,它就會死去,
就會嚙咬它自己的身體直至把自己弄死。
再者,對我們,黑里波 [30] 是厲害的毒物,
但是它卻能夠使山羊和鵪鶉胖起來。
為了使自己能認識這種事何以會發生,
首先你必須記得我們前面已說過的:
那許多包含在各種東西里面的種子
是以許多的方式混合在物里面的;
其次,正如所有吃東西的生物
外貌都不同,它們身體的表面和輪廓
也都按種類給它們以一定的樣子,
同樣地,那些構成它們的種子,
也都具備著各種各式的形狀;
再其次,既然種子彼此不同,
則整個身體中的空隙和路徑,
這些我們稱為小孔的東西,
也就必定都是不相同的,
在口腔和味覺器官中也一樣。
所以有些小孔必定是較小,
有些必定是較大,有些則是三角形,
有些是四方形,有許多是圓形,
還有些則是多種多樣的多角形。
因為,按照那些形狀不相同的
原初物體的結合和運動的要求,
小孔的形狀也必定各各不同,
其間的路徑也必定按照
那圍住它們的墻壁而不同。
因此,當對一種生物是甜的東西
對其他生物變成了苦的東西的時候,
那必定是因為對于那覺得它甜的生物,
是那些最圓滑的粒子已撫愛地
進入了他的味覺感官的小孔。
相反地,對于那在自己口中
覺得甜的東西是酸的生物,
無疑地那粗糙而多鉤的粒子
必定已經進入了味官的狹窄的小孔。
現在,由這些事實就能容易地認識
任何一種情況……
············ [31]
例如當一個人由于過多的膽汁
而患病發熱,或以其他方式感覺到
某種疾病的已被激起的殘暴的時候,
他的整個身體就會被擾亂,
所有的種子的位置就會被改變,——
以致以前能引起味覺的始基,
現在已再也不能夠起作用,
現在是其他的始基才更能夠
走進小孔里并產生酸的感覺。
兩類始基無疑地是混合在蜜汁中——
這一點以前我們已經常常指出來。
來吧,現在我將要來指出
氣味的沖擊如何接觸鼻孔。
首先,必定存在著許多的東西,
各種氣味從它們滔滔地流出來;
我們必須意想它們流著,流著,
把它們自己向各處散射開去。
但是某一種氣味更適宜于某些生物,
而對于其他生物適宜的是別的氣味,
這是由于原素形式的不同所致。
因此,在微風中,蜜蜂遠遠地就被
蜜味所引誘,而引誘兀鷹的則是死尸。
再者,被遣送作為先鋒的獵犬,
引導獵人向著野獸的分趾蹄
在奔馳時留下足印的地方前進,
而白鵝,羅馬衛城的保衛者,
遠遠地就先嗅到了人群的氣味。
這樣,對于不同的生物
確是有各種特殊的氣味
招引它去獲得自己的食物,
或使它從可厭的毒物退開,
這樣,各種野獸才被保存下來。
但是這樣情形并不只限于 [32]
在氣味或味道之類方面才發生,
同樣地,物的形式和顏色
對于所有生物的感官
也并不都是愉快可喜的;
正相反,對于有些生物的視覺
有些東西是能刺痛它的。
看,那咆哮如雷的獅子, [33]
它們竟是不敢正視一只大公雞,——
大公雞鼓動翅膀趕走夜晚 [34]
用朗朗的啼聲召來光輝的早晨,——
獅子一見公雞立刻就打算逃跑,
因為公雞身體里無疑地有某些種子,
這些種子一經射進獅子的眼睛,
就深深地刺入獅子的瞳孔,
引起這樣劇烈的痛苦,
以致不論獅子如何兇猛,
也受不了這只大公雞。
但這些種子卻絲毫不能傷害我們的眼睛,
這或者是由于它們根本就滲不進來,
或者是因為當它們一進來,
我們的眼睛就讓出一個寬闊的出口
這樣就使得它們不能停下來
傷害我們眼睛的任何一部分。
現在,再回頭來談談氣味:
在所有襲擊鼻腔的東西里面,
有一些比起另一些會走得更遠。
但一切氣味都不能遠到像聲音那樣——
更不用說能像那些襲擊眼睛
而引起視覺的東西那樣。因為
氣味是緩緩地沿曲折的路途而來,
并且更快地消失,逐步逐步地
很容易就被吸收進空中的風里面;
第一因為它是從物內部深處
艱難地被發放出來的。
每種東西當被搗碎、磨研、
或者被火所燒毀的時候,
就發出更強烈的氣味,
這個事實就足以證明
氣味是從物內部流出來的。
再其次,你也能見到:
構成氣味的那些種子
比起構成聲音的更大。
因為氣味不能透過石壁進來,
而聲音卻能從它們通過去。
也是因此你才會發覺不容易找出
那發出氣味的東西究竟在哪里,
因為,在風里耽擱游蕩的時候
那些撞擊逐漸冷下來了,
然后這些倉促的物的使者們
才達到我們的感官,此時早已不熱。
所以獵犬常常迷失方向,而須找尋味源。
現在請注意聽聽什么東西攪動心靈 [35] ,
從少許的詩句認識那些到來的東西
是從什么地方來到心靈里面的。
首先,我說有許多物的肖像
以很多的方式向周圍各處漫游,
它們是這樣地精細,
以致當在空中相遇的時候
它們就很容易地互相結合起來,
像蛛絲或金葉一樣。因為事實上
它們的組織比起那些能占領眼睛
并且擊中視覺的肖像,是精細得多。
因為它們能穿進身體的小孔,
并且在內部攪動心靈的精細的本性,
激起它的感覺。因此我們看見了
人面馬身的怪物和希拉的肢體,
看見薛爾比爾斯 [36] 的狗臉,
和已經死去的人們的肖像,那些
白骨早已埋葬在大地里面的人;
因為各式各樣的肖像
在我們四周各處飄蕩著,
有些是在空中自己生成的,
有些是從各種東西出來的,
還有些則是由它們的形狀結合構成的。
因為人面馬身的怪獸的肖像
當然不是從活獸產生出來的,
既然從來就沒有像他那樣的動物;
但是,當馬和人兩者的肖像
偶然地碰在一起的時候,如上所說
它們很容易立刻就結合起來,
由于它們精細的本性和微薄的組織。
類似的東西都以同樣的方式被創造。
當它們由于它們是格外輕巧
而迅速地飛動著的時候,
如上所說,一個精細的復合的肖像
就很容易用它的一擊把心靈推動,
因為心靈自己也如此精細、可驚地敏捷。
這些事物之確是如我所說那樣發生,
從下面這一點你就能夠容易地明白:
就一者之相同于他者而言,
用心靈看東西和用眼睛看東西,
必定不是以不同的方式發生的。
那么,既然我已證明也許我
是通過肖像而看見一只獅子的,
即通過那些襲擊我眼睛的肖像,
所以你應知道心靈也以同樣方式被推動,
它之通過肖像而看見獅子或別的什么,
不多不少完全像眼睛之看見它們那樣,
不過心靈所看見的乃是更精細的肖像。
當睡眠已經使我們的身體松弛的時候,
心靈的智力之所以仍然還醒著,
也不是有什么別的原因,而不外是
我們醒著時的那同一些肖像
這樣襲擊著我們的心靈,
以致我們好像真看見某一個人,
他其實已失掉生命,如今已經
落入死神和泥土的統治之下。
自然命令這事這樣發生,
因為身體的所有感官已在休息,
它們在整個軀體中都被停止活動,
現在已不能用真的來征服假的;
同時記憶力也臥倒了,在睡眠中松懈了,
也就不能提出抗議來證明說
心靈自以為看見還活著的那個人
其實早已成為死亡和毀滅的俘虜。
此外,肖像是有節奏地運動著,
揮舞著它們的手臂和其他的部分,
這也不足為奇;的確,在睡眠中
人們常常看見一個肖像這樣做;
這是因為當先前那個肖像消失了而別的
有別種姿勢的肖像產生出來的時候,
前者就好像已經改變了它的姿勢。
當然,應該意想這種變化是極迅速的;
因為,肖像這些東西的速度是多么大,
它們的數目又是這么多,并且
在心靈能夠知覺的任一個短瞬中,
肖像零件的數量又是那么巨大,
它們足以使供應不斷地源源到來。
有時也發生了這樣的情形: [37]
所補充的不是一個同類的肖像,
而是:剛才原是一個女人,現在
卻已變成一個男人站在我們眼前;
否則就是不同的臉孔或年紀跟著來;
但睡眠和健忘負責使我們
對這種情形并不感到驚奇。
在這方面有許多問題需要研究, [38]
有許多問題需要弄清楚,如果
我們希望把事實明白地揭露出來。
首先,為什么誰的心靈愿意幻想什么,
誰的心靈立刻就看見那個東西?
是否肖像老在等候我們的意旨,
是否一當我們意愿它的時候
一個肖像立刻就為我們而發生,——
不論心所選擇的是海、陸或天空?
集會的人群,游行的隊伍、
宴會、戰爭、這些和一切,
是否自然一聽見我們的命令
就立刻把它創造給我們?——
特別是,事實上在同地同處所
別人的心靈正在思索著一切的
極不相同的東西?又是什么原故我們
在睡眠中看見肖像有節奏地走路
看見它們向前移動著敏捷的雙足,
同時迅速地把兩手輪流向前揮動,
并且隨著左盼右顧的頭重復著
這種動作,他的足步遵守著節拍?
難道是肖像真很懂得藝術,
能訓練有素地來來往往走動著,——
所以就能夠在夜晚的時候來做
這種游戲?抑或這才是實情:
因為在我們所能覺察的
一個最小的瞬間里面,
就是說發一個單音所需的時間內,
卻隱藏著理性所發現的許多的時瞬,
因此在任何一個短促的瞬間,
都仍有各種肖像存在著準備著,
各在不同的位置上?它們的速度
是這么大,肖像的數量是這么多,
以致當前面一個肖像消失了,而別的
有別的姿態的另一個產生出來時,
前者就好像已改變了它的姿態。
并且既然它們是這樣地微薄,
所以心靈所能夠清楚看見的
只是那些它竭力要看的肖像;
因此其他的肖像就全都消失干凈,
除了心靈準備去看的那一些肖像。
再者,它自己確是準備著、希望著
看見宜于跟著各個肖像之后的肖像,
因此它就出現。你難道未見過
當眼睛企圖看細小東西的時候,
它們是如何地用力準備,否則
就根本不能清楚地看見它們?
你可能也知道即使是顯然的物像,
如果你不留心注意,它就會完全地
任何時候都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么,心靈之失去其他一切,
只除了它全神貫注的那東西,
這還有什么值得使我們驚奇?
此外,有時我們從小小的跡象
卻推論出重要的大事的意見,
并把自己卷進自我欺騙的陷阱中。
幾種生活機能(820—1049)
在這些事情上面我懇求你
迫切地避開這樣一個過失,
以先見之明避開這個錯誤: [39]
不要以為眼睛的明亮的瞳孔
是為了使我們能見物才被創造;
以為雙腿和兩膝之所以能這樣
彎曲自如地建立在雙足的基礎上,
乃是為了要使我們能大步向前;
前臂之所以連接有力的上臂,
能做事的兩手之所以各占一邊,
都是因為要使我們能夠去滿足
生命自己的需要。所有這種解釋
都是用歪曲的推理使因果倒置,
因為身體中任何東西都不是
為了我們能用它才產生出來,
而是長了它才有它的用處的:
眼珠未產生出來以前沒有視覺,
舌頭未被創造出來以前沒有說話;
正相反,舌頭的發生遠遠地早于
語言和談吐,而耳朵之被創造
也遠比任何聲音之被聽見為早;
而所有的器官,照我看,也都是
先于它們的使用而存在:因此它們
不能是為了使用它們才被產生出來。
但是,相反地,在斗爭中彼此用雙手
來爭勝爭強,以及把四肢折斷,
以及用血污染肢體,這些事情
遠遠地早于閃亮的槍矛在飛射;
自然也催促一個人去避開傷害,
遠遠地早于人的左臂借技藝的幫助
而持著保護的盾。并且,說實話,
把疲倦的身體委托給安息這件事,
比起柔軟的床墊的發明要古老得多;
而喝水解渴也早于杯子的發明。
因此,這些為了有用為了生命
才被想出來的東西,可以被認為
是為了使用才被發明的。但是
所有其他的東西就不相同,
它們都是先被生成,然后
才向人們顯露出它們本身的用途,——
在這類東西里面我們首先
注意到的是感官和四肢;
因此,再次地說明,你不能認為
這些東西能夠是為了一定的
使用任務,才這樣被創造出來。
同樣地,這也不足為奇:
所有的生物的身體的本性
都找尋它們自己的食物。是的,
既然我已向你指出無數的物體
以無限多的方式從物身上流開去,
但是數目最多的必定是
那從動物身上流開的物體,——
因為它們不斷地為運動所煩惱,
許多的原初物體通過汗液
從體內深處被擠到了體外,
許多物體從口中被呼出去,
當疲敝的動物喘氣的時候;
這樣,身體就變疏薄了,
它的整個本性就被削弱了,
痛苦就跟著來了,所以
食物就被采取來支持那搖搖
欲墜的身體,借食物的滲透
來再建設肢體的能力,并且使
那在全身和所有的管脈里面
到處張著大口的食欲得到滿足。
而濕的東西也同樣地擴散
而進入所有要求潤濕的地區;
那許多堆積起來的熱粒子,
那在我們腹中引起灼痛的東西,
液體在到達腹中時就加以驅散,
像對于火焰一樣地加以熄滅,
以免那烤人的熱再燒痛著身體。
就是這樣,身上喘著氣的焦渴
就被沖開,饑餓的痛苦就被解除。
現在,何以每當我們愿意的時候,
我們就能邁步向前走,
何以我們能夠移動肢體到處跑,
是什么東西經常推動我們的
這個物質身體的巨大的重載,
我將告訴你,請你留心聽我所說。
我說,首先是一個步行的肖像
進入了心靈并撞擊了心靈,正如
前面所說的;接著,發生了意愿; [40]
因為沒有一個人開始做一件事,
除非智力先看見了它所欲做的,
而它預先看的,必有一個肖像。
因此,當心靈已鼓動起自己
而使自己愿意邁步向前的時候,
它立刻就撞擊靈魂的能力,
后者是散布在整個身體的
四肢和各個部位里面的——
而這是能夠容易實行的,既然
靈魂與心靈是處在密切的結合中。
其次就輪到靈魂撞擊身體,于是
整個身體就逐步被推動而向前移動:
這時候,身體的物質也變疏了,
而那無疑地經常是這樣敏捷的空氣
就到來了,并大量地滲進了那些
張開著的小孔,這樣就被散布到
我們身體中所有的極小的地方。
這樣,由于這分別起作用的兩個原素,
身體就移動,像一只船借帆和風一樣。
在這些事情上也不必驚奇
為什么這樣細小的粒子
能轉動這樣巨大的一個物體,
轉動我們的整個沉重的身軀;
因為風雖然成分精微而這樣薄脆,
卻能推動和驅使巨大的船身,
而一只手也能掌握這只大船,
不論它的速度是多大;并且
一個舵機就能把它轉向任何方向 [41] ;
而許多極重的東西能夠被搬動
和高高舉起,用帶絞轆和踏車的
一種機器,而所出的力卻極微。
現在,睡眠如何在全身灌滿一陣安息,
并且從胸中解除去心靈的憂慮,
我將用甜蜜而不是很多的詩句告訴你;
正如天鵝的少許歌聲遠遠勝于
散布在南方天空云間的
那些鸛鳥的大片噪音。
我希望你用靈敏的耳朵
和明慧的心靈來傾聽,——
以免你會否認我所說的東西,
否認它們的可能,或離開我而去,
心中蔑視著所說的這些真理,
而其實卻是你自己錯誤,無力理解。
首先,睡眠的出現是由于:
靈魂的能力在全身中被分散,
一部分被驅逐出體外而離開,
一部分被向后擠迫而移居
到身體的深深的內部,——
這時候,我們的肢體
就松弛無力而昏昏欲睡。
因為無疑地是借著靈魂的工作,
在我們之中才有感覺存在著;
當睡眠阻止了它的存在的時候,
我們就必須認為是靈魂
已經受到了擾亂并被逐走,——
但不是全部被逐走,否則身體
就會浸沉在死的永恒的寒冷中。
真的,要是沒有半點靈魂
留下來隱藏在肢體里面,
如像火隱埋在大堆灰燼中,
那么,從何處感覺還能突然
在肢體中再被點亮,正如火焰
重新從不可見的火中升起來那樣?
這種奇異的狀態是由什么引起的,
以及為什么靈魂能被擾亂,
身體能變倦慵,我將為你解答;
你切要注意別讓我的言語
全都像倒進一陣空風里一樣。
第一,身體的外面的部分,
既然是被周圍的空氣所接觸,
必定就經常地受氣流所撞打和攻擊。
因此,幾乎所有的生物都是
或者蓋著一層皮,或者帶著外殼,
者或帶著硬結,或者帶著外膚。
但這種空氣還鞭撻生物的內部,
當它們吸入或呼出空氣的時候。
因此,既然身體的內部和外部
都同樣遭受了這樣的鞭打,而且
對我們的打擊又通過了那些小孔
甚至進達我們身體的基本部分和原素,
因此在我們的整個肢體里面
就逐漸發生了一種垮臺的情況;
因為那時候身體和心靈的
始基的那些排列已受到搗亂。
結果,就發生了這樣的情形:
一部分的靈魂被逐出體外,
一部分撤退到隱蔽的角落,
一部分分散全身各處而不能結合,
也不能從事互相作用的運動,
因為現在自然把交通的道路都堵斷;
這樣,當所有的運動全改變的時候,
感覺就撤退到深深的內部。而同時
既然好像沒有什么能支持身體,
身體就變成無力,四肢就困倦,
手臂和眼皮就全都垂下來,
并且,當你躺臥著的時候,
連大腿和臀部也會松軟而無力。
再者,常常飯后睡眠也跟蹤而至,
因為食物能產生空氣所產生的,
當它通過所有的管脈被分布全身的時候;
最酣沉的睡眠是吃飽或疲乏時的睡眠,
因為正是在那種時候,最多的原初物體
本身的排列被打亂,被艱巨的勞役所傷。
在這里同樣地也有這么一些變化:
一部分靈魂被迫更深入內部,
并且它又更大量地被拋出體外,
更多地彼此被分開,分散得更遠。
一個人全神貫注去從事的工作,
或者我們曾經為它費許多時間、
心靈曾更為集中在它上面的事物,
在睡眠中我們就時常好像也在經之營之,
律師覺得好像在法庭上發言和引用法令 [42] ,
司令官好像自己正在作戰和置身戰場,
水手們好像在和風暴作斗爭,
而我們自己好像在創作這本書,
好像總是在探求宇宙的本性,
并且一經發現就用我國的文字
把它寫下來。這樣,一切事業
和一切技藝,在睡眠中一般地
好像都在嘲弄和控制人們的心靈。
而任何人如果連續地天天沉浸
在各種玩藝中作樂,絲毫不理會別事,
那么像常見到的那樣,即使當他們已經
不再用自己的感官看到那些玩藝的時候,
他們仍然在心靈中敞開一些路徑,
通過這些路徑那些玩藝的肖像就能進來。
這樣,在事后許多天中,那些肖像
就總是蕩蕩漾漾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以致甚至當醒著的時候他們也以為看見
舞女們在四周移動她們柔軟的肢體,
以為自己用自己的兩只耳朵聽到了
豎琴清澈的聲音和如訴的弦調,
并且看到同樣那些人密密地坐在座位上,
以及舞臺上那各種各樣的光輝的景象,——
熱心從事和追求享樂的影響就是這樣大。
還有那些不單是人類而且是所有的動物
所經常從事的事務,也都有這樣的影響。
你會看見壯健的馬雖然已經躺臥著,
但在睡眠中卻仍在流汗,仍在喘著氣,
并且好像用盡氣力在爭奪錦標,
好像是現在欄木已開啟,正準備跳出去。 [43]
在溫柔的睡眠中的獵人的獵犬,
卻常常突然四肢前后踢動,大吠大叫,
并且用它們的鼻孔把空氣嗅了又嗅,
好像它們已經真的找到了野獸的
帶氣味的足跡,正在跟蹤追趕,
并且即使已經醒來,它們仍然
常常追逐著麋鹿的虛幻的肖像,
仿佛它們真看見麋鹿在前面奔逃,
直至它們把幻覺拋開,恢復清醒。
有時家養的那種搖尾乞憐的小狗
會突然急忙地抖一抖它們的身體,
并且從地面上跳起來,就好像
它們看到了陌生人的臉孔。
并且往往這種家畜越兇猛,
它在睡眠中就越會狂怒暴跳。
各種各樣的鳥突然鼓翼飛開
在夜間把神靈叢林的和平破壞,
當它們在它們溫柔的睡眠中夢見了
追來的鷹擁上來向它們挑戰的時候。
再者,有偉大的動機,辦偉大的事業的人的心靈,
在睡眠中同樣也常會干著同樣的事情。
國王們用突襲來奪取城市 [44] ;
戰敗被俘;在戰場上進行戰爭;
發出一聲狂叫,好像他們當場被謀殺 [45] ;
許多人拼命掙扎,痛苦地呻吟著,
使附近全充滿了大聲狂喚狂叫,
好像他們正在被豹子或兇猛的獅子
用巨口嚙食。許多人在睡眠中談出了
他們的大企圖,因此就常常
構成了他們自己罪行的證明。
許多人遭遇死亡;許多人好像
全身從高高的山崖上墜落到山腳,
嚇得幾乎瘋狂起來;醒來之后
還好像心靈慌亂,很難恢復神志,
由于曾那樣地被身體的騷動所擾亂。
同樣地,一個口渴的人會好像坐在河邊
或可喜的水泉邊,張開喉嚨鯨吞虎飲,
幾乎把流水都喝光。天真的兒童 [46]
睡得香甜甜的時候,常常以為自己
是站在木桶或公共尿壺旁邊,翻開衣服
就把全身濾出來的水嘩啦啦地放出來,
把色澤鮮艷的巴比倫毛氈子完全弄濕。
此外,那些男子,當成熟的年齡
在他們的肢體中所產生的種子
現在首次進入了他們生命的
波濤洶涌的海峽里面的時候,
在他們的夢中他們就遇見了
從外面來的某人形體的肖像——
那些美貌和動人的艷色的使者,
這些形象就刺激了那現在已經
充滿著精子的聳起的部位;
這樣,仿佛全部動作已經如實舉行,
他們就瀉出一陣液體的兇猛的波濤,
而把他們自己的衣服弄污。如上所說
當成熟的年齡一壯大了我們的身體
那種種子就在我們之中被激動起來。
············
因為不同的原因激動不同的東西,
只從人才有一種力量激動起人的種子。
這種種子一被迫從它的住處流出,
就遍四肢各部分從整個身體出來,
而匯合在我們軀體中的某些地方,
并立刻使人的生殖器官激動起來。
受刺激的部位漲滿了那些種子,
于是就渴想把那些種子射向
瘋狂的情欲所渴求的那個東西,
肉體就去找尋那個用愛欲
來刺痛心靈的對象。因為幾乎
每個人都是向傷害處倒過去,
我們的血液的濺射正是向著
打擊我們的東西所自來的那個地方。
如果敵人就在附近,血就會射中他。
這樣,誰受了維娜絲的箭所射——
不管是一個姑娘樣的少年射中他,
或者一個從自己的整個身體上
射出愛欲的女人射中他,受傷者
總是竭力傾向那把它傷害的東西,
而渴望和它緊貼在一起,向它體內
灌注那從他自己體內吸取出來的液體。
因為那無言的渴望預言著一種快感。
情欲(1050—1279)
這個欲望就是我們的維娜絲:
從這個就生出了一切的愛情的蠱惑 [47]
從這個,啊,才第一次在人的心中
滴進了那種歡樂的露水,而它不久
又為冰冷的憂苦所代替。因為,
雖則你所愛者現在實在是在遠處,
但是她的肖像卻是在你近傍,
而那甜蜜的名字正在你耳中蕩漾;
可是你最好還是避開那些肖像,
把養育你的愛情的東西趕走,
把你心靈轉向別處,把那在你體內
收集了的精子射給不同的肉體,
也不要把全部心思集中于一個情人,
把精子保留給一個歡樂,因而給自己
收藏起憂愁和不可避免的痛苦。
因為痛苦由過度眷戀一個人而增加
因為,看,潰傷正是由于獲得營養
而變得更厲害,而成為不治的宿疾,
瘋狂的欲火一天一天地旺盛起來,
而災難也就一天比一天地增重,——
除非你用一些新的打擊來消滅最初的
愛情的創傷,當它們還新鮮的時候
就對它們施以治療:到處去獵色
那無所不可到處游蕩的維娜絲;
或者能把你心靈的騷動引導到別處。
避開愛情的人也并不就缺乏
維娜絲的果實 [48] ;他反而是會
獲得那些沒有后患的快樂。
維娜絲所給予的歡樂,
對于靈魂健康的人們,
比對于那些為愛情而神魂顛倒者,
實在會是更純凈。是的,
就是在緊緊摟抱著的時候,
情人們的熱浪還是起落不定,
他們不能確定該在對方的什么地方
最先用自己的眼睛和雙手來享受。
他們所找尋的,他們摸得那么緊,
把對方的身體都弄痛了,還常常
把他們的牙齒,迫緊對方的口唇,
他們嘴碰著嘴,使勁地狂吻,
正因為這種歡樂并不是純凈的;
底子里,有些針刺正在刺激一個人去傷害
那引起他那些瘋狂的種子的東西,
不管它是什么。但是在如膠似漆的時候
維娜絲 [49] 用溫柔的觸撫使劇痛減輕,
這種愛撫的快樂的調劑止住了
情欲的嚙咬。因為他們希望:
用那引起他們欲火的同一個肉體,
他們能夠熄滅他們的情欲的烈焰。
但自然抗議說情形完全是反面。
因為這種情欲正是那唯一的東西,
這種東西我們所得到的越多,
我們胸中就燃燒著越猛烈的欲焰。
食物和飲料能被我們的肢體收進去,
并且既然它們能充滿某些部位,
所以我們對于水和面包的欲望
很容易就得到滿足。但是,
從人的臉龐和動人的艷色那里
沒有什么能滲進我們來被我們享受,
除了那些薄薄的肖像,而這種肖像
相思病的希望常常把它拋散在風中 [50] 。
正如口渴的人在睡夢中找水喝,
而卻沒有獲得半滴的水
來消除他體內的那種渴熱,
他竭力追逐那些液體的肖像,
但白費精力:即使當他在河流中間
鯨吞虎飲的時候,也仍然感到口渴,——
同樣地在愛情上面維娜絲也用肖像
愚弄情人們。他們既不能借著
用眼睛看所愛的肉體來滿足自己的肉體 [51] ,
他們也不能用他們的手從柔軟的腿臂
撕取什么東西,當它們無目的地
在她整個身體上摸來摸去的時候。
最后,當他們互相摟抱著
享受著青春年華的果實,
當現在他們的肉體甜蜜地預感到
即將到來的強烈的快樂,而愛情
即將在女體的田地播下種子的時候,
他們就貪饞地摟抱,口涎混著口涎,
彼此喘著氣,牙齒壓緊對方的口唇——
但是這一切都毫無用處,
既然他們不能從那里撕取什么東西,
也不能使自己全身都滲入對方的肉體——
因為有時他們使勁想做的好像就是這個;
他們如此饑餓地在愛的鎖鏈中互相摟抱
同時他們的肢體在溶化著,
為強烈的快感所征服。最后
當那在體肌中所積集的欲火已耗盡,
在那狂暴的熱浪中
就到來一個短暫的停頓——
但不久同樣的瘋狂就回來,
那原來的急暴又攫住他們,
他們又再一次找尋著渴望著
去獲取那他們不知是什么的東西,
完全無能為力去找到
那征服這惡疾的手段。
在這樣無目的的狀態中,
他們就因那不可見的創傷而憔悴。
此外他們還浪費了他們的精力,
因過度用力而虧耗了身體;
還有,他們虛度自己的歲月,
看另一個人的眼色來生活;
他們疏忽了自己的職務,
他們的名譽搖動了,發臭了,
同時他們的財產則化為巴比倫的花氈;
柔軟而精巧的西西翁 [52] 出產的鞋子
在她腳上發亮;并且可以向你保證
亮晶晶的大塊綠寶石會被嵌在黃金上:
而富麗的紫色的束腰袍子一定會由于
經常穿著而變舊,并且吸飽了愛的香汗;
而祖先艱難掙得的那份財產則變成
發帶和頭飾,有時或者變成束腰的
寬袍子,亞里達或西奧斯的服裝。
盛大的宴會,高級餐巾,珍饈美味,——
還有助興的玩藝和無數的酒杯,
香露,花冠,彩環。但全都徒然,
因為從歡樂的噴泉中間涌出了
一些苦澀的水滴,它帶來苦惱,
即使在花香鬢影中間;——也許是因為
心靈嚙咬自己,現在悔恨地想起了
虛度的歲月和因荒淫而來的傷身敗名:
或者因為她曾吐出半句狡譎的話,
他完全不懂得它是什么意思,
而它留在他焦灼的心中
像火焰一樣狂野地活著;
或者因為他以為她過多地向四周
投射她的秋波,注視另一個男人,
并且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嘲笑的痕跡。
這些災禍是順利成功的愛情所有的,
在受挫折和無希望的愛情方面,
還有那種你閉起眼睛也能想象的
無數的災禍;所以,最好你還是
像我上面所說那樣,事先小心點,
提防不要被迷蠱。因為一個人
避免陷入愛情的羅網還較容易,
不像要再脫離它時那樣困難——
當你一旦已被羅網所擒
而卻想沖破愛神牢固的繩索的時候。
但即使當你已手足被緊纏,
陷身于其中的時候,你還是能夠
從那種危險逃開,——除非實在是
你擋阻了自己的安全的道路,
并且先就沒有看見那位被你
選中了的意中人的所有的缺點。
因為這正是許多人所常常做的,
當他們被情欲弄成有眼無珠的時候,
他們就把實際沒有的優點歸給她們。
因此我們看見在許多方面畸形丑陋的人,
卻那樣地為人所心愛,被估價極高;
人們彼此嘲笑,勸別人去懇求
維娜絲息怒,因為這些朋友
是一種低級的情欲的犧牲品,——
這些可憐的受騙者,很少看見,
自己的災禍比任何人都更壞。
皮膚烏黑的女孩子是“蜜樣的褐色”;
污穢而有臭味的,是“惺忪可喜”,
眼綠如貓的,那就是“巴拉斯 [53] 的肖像”;
肥胖而胸脯隆起的婦人則是好像
“哺育幼年酒神時的絲利斯 [54] 女神”;
塌鼻子的情人是“一個沙脫爾,
一個賽里拿斯 [55] 的姊妹”;
厚嘴唇的是“道地甘甜的吻”——
要把全部數完,得花你老半天。
但就算她的臉龐是你所希望那樣動人,
就算她的身體放射出維娜絲的全部艷麗,
難道說此外就沒有其他的人?
難道我們以前不是沒有她也能過活?
難道她不是也做同樣的事(瞞不過我們),
完全像一個丑女人所做的那樣?
是的,她自己,這可憐的人,
也從自己身上發出那種難堪的氣味,
就是她的女仆們也避開她,
去在她背后吃吃地偷笑。
而那享了閉門羹淚痕滿面的情人,
卻常常把鮮花和花環堆滿她的門檻,
用茉沃剌娜香膠涂在她驕傲的門柱上,
這可憐的人還在門上留下了許多吻痕——
但是,如果他終于被允許進屋子,
那么只要偶爾有一絲氣味
飄進那走近來的他的鼻子,
他就必定會竭力去找尋
一個適當的借口以便馬上離開;
他那準備很久從心的深處吸取的
一篇怨訴,就會跑個干干凈凈;
他當場就會詛咒自己竟是那樣癡愚,
因為他發覺自己曾經把任何一個凡人
所不能有的東西硬加在這位女士身上。
這一點我們的維娜絲們也全都知道,
因此她們就更辛勤地盡力把所有的
生活上在幕后進行的東西隱藏起來,
以免被那些她們想縛在裙帶上的
男人們所瞧見——但是全都徒然,
因為無論如何你總能夠在想象中
把一切都拉出來擺在光天化日之下,
并且搜尋出所有這些微笑 [56] 的原因;
而如果她是心地純良的一個人,
那么,在你方面也就應該閉眼不看
這些東西,并且原諒人類的這些缺點。
也不要以為一個女人的嘆息
都是出自假裝的愛情,當這個女人
把自己的身體緊貼著男人的身體,
牢牢地擁抱著他,用濕潤的嘴唇
狂吻著吮吸著他的嘴唇的時候;
因為她的動作常常也是情欲引起的,
而她在找尋共同的快感的時候
就挑動他去奔達愛情的終點。
要不是這樣,雌性的禽畜野獸
牝羊牝馬等等怎肯聽從對方?
要不是它們自己的本性也在火熱中
自己正強烈地燃燒著,所以樂于
接受騎在它們身上的對方的愛情?
你難道沒有看見被共同的快樂
縛在一起的生物如何地
在它們共同的鎖鏈中受著折磨?
多少次在街頭渴想分開的兩只狗,
用全身力量急切地向不同的方向掙扎,
這時它們卻正被維娜絲堅固的鎖鏈
牢牢扣住。它們絕不會這樣做,
除非它們曾嘗過那共同的快樂——
那種強烈到足以把它們投進羅網、
把它們索縛起來的快樂。由此可見
事實再次說明,正如我們所說的,
這里面存在著一種共同的快樂。
偶然地,在男女混精的時候,
如果女方的力量戰勝男方的力量,
并一舉而把對方的力量加以制服,
那么孩子有著較多的母親的種子,
就會更像他們的母親;正如較多的
父親的種子就會使他們更像父親。
但那些看來具有雙親的樣子、
父母兩方的特征相等地
混合在身上的孩子,他們則是
由父親的物體和母親的血所產生,——
因為共同的和諧的情欲
曾經把那些愛情的刺激
在他們體內激起的種子投在一起,
雙方都不占上風也不被制服。
也有這樣的情形:有時生出的子女
會像他們的祖父母,也常常會
把祖父母的祖先的形狀帶回來,
因為他們的父母在自己身體里面
常常保留著許多隱藏的原初物體
它們以許多方式混合在一起,
從該族的始祖開始,父親傳給兒子,
而后者本身就是一個父親;
從這些始基維娜絲借不同的機緣
產生出各種樣子,并且多樣地帶回來
祖先的相貌,以及聲音和頭發。
女孩子能夠是出自父親的種子,
正如從母親的物質能作成男孩;
因為性別跟我們的面貌肢體一樣
并非出自男的或女的單方面的種子:
因為每一個生命都是兩方種子所構成;
而生出的孩子長得更像父母中哪一方,
那么他從該一方所得到的就是更多:
這一點,你能夠覺察出來,
不論所生的孩子是女還是男。
也不是神圣的力量拒絕任何人
而不讓他所播下的種子結出果實,
以致他永不能被可愛的孩子稱為父親,
而在不出子嗣的婚姻中度過他的生命,
像某些人所設想那樣,這些人
愁眉苦臉用大量牲畜的血濺滿圣壇,
奉獻香火使高高的神壇充滿氣味,
祈求能用大量種子使自己的妻子懷孕——
徒然困惱神靈,騷擾那些神圣的地方。
因為這些人之所以沒有子嗣,
有些是由于他們的精液太濃厚,
有些是由于他們的精液太稀薄。
因為太稀薄的精液既然不能夠
牢固地黏貼在適當的地方上,
所以就立刻從它們流開來,
而一經被送回,就留產而撤退。
其次,既然有些人所射出的
是不適宜的過粗過濃厚的種子,
它就或者不能以足夠長的射程躍進,
或者不能適當地進入適當的地方,
或者,雖然已經進入,那些種子
卻只軟弱地和女方的種子混合起來:
維娜絲的和諧在這方面有重要的關系;
有些女人從某些男人較之從其他男人
更容易受精而懷孕。有許多女人以前
結婚幾次都不生子女,但是后來
卻獲得了能使她們生育的配偶,
使生活因可愛的孩子而豐富。
有些人的妻子雖然富于生殖力,
以前卻不能為他們的家族添丁,
他們也常常能找到相合的配偶,
使他們能有孩子來支撐他們的老年。
為了使種子容易地和種子混合
而使女方懷孕,重要的事乃是:
濃厚的精子應該和稀薄的種子結合,
稀薄的精子應該和濃厚的種子結合。
生命是以什么食物來營養,
在這方面,也頗為重要:
因為有些食物能使我們體內的種子變濃,
另外一些食物則能使它們稀化和被消耗。
還有,那件愉快的樂事本身
是如何進行的——這也十分有關系。
因為一般都認為妻子們能更易懷孕,
如果所用的是野獸所用的那種方式,
如果按照四腳動物的習慣來進行,
因為用這種胸脯向下臂部高聳的姿勢,
那么種子就能達到它們適當的地方。
妻子們也絕對不需要使勁扭動自己;
因為這樣女方就阻礙并拒絕自己懷孕,
如果過度狂悅地來對待男人的情欲;
扭動她的腰和臀部,整個胸脯
像大海的浪濤那樣起落不停——
她使犁溝偏離了犁頭的筆直路徑
使種子的噴射錯過適當的地方。
娼妓為了自己的目的就慣于這樣做,
——為了避免懷孕,避免臥床生育,
同時又可以使性交帶給男人更多快樂,
看來這對于我們的妻子絕對無必要。
有時候也有這樣的情形:
不是由于神恩或維娜絲的箭頭,
一個相貌較差的女人會為人所愛;
因為有時她自己由于自己的舉止,
由于她和善的態度和整潔的衣著,
會很容易使你習慣于和她一起生活——
此外,習慣能產生愛情,
正如一件東西反復被打擊,
不管那打擊是如何地微小,
終于也會被制服而投降。
難道你沒有看見落在石頭上的
水滴如何終于在石塊上滴出窟窿?
* * *
[1] 這一段大抵與第一卷第921行以下數行相同。“派依爾伊底斯的仙境”即文藝女神們所居之地。
[2] “那些東西”,即上面所說的蛇皮等物。
[3] “數目少”,即肖像原子的數目,比蛇皮蟲殼等的原子數目更少。
[4] 就是說,它們被從物的表面拋開來,正如肖像從鏡子里反映出來一樣。
[5] 此處所失去的恐有25行或50行,貝里以為那些失去的行句可能有如下的意思:“……它的氣味就會久久貼在你的手指上,雖然你將絕不會看見任何東西:所以你能知道那些構成氣味的始基的本性是如何精細……”
[6] 一種引起暴風雨的云塊。
[7] 原文“quod iaculentur”(146):這和上句是同義。“它們”指“物”,“它”指“外表”。也可能是說:既然外表自己總是準備著離開,所以物更能把它容易地拋開去。
[8] 按照伊壁鳩魯的物理學,不受阻礙的原子的速度比較任何原子的復合體的速度為大,不管這些復合原子是多么小;因為后者受著內部振動的約制。同樣的理由,那不受阻礙的原子所發出的沖擊力也是最大的,因此它能夠給任何它碰到的東西以更大的速度。肖像是由復合體內部的單個原子的沖擊而被送出去的,因此那“小小的原因”能夠給它以更大的速度。
[9] 根據魯斯的意見,“可驚的”之后可能是“速度,從許多東西里面放射出來了”之類,以便和下面各句聯起來。
[10] 原文“res ipsae”(258)按照伊壁鳩魯的學說,“物本身”是不能被看見的;這里只是一個省略語,意思是指物的整個的肖像。
[11] 古羅馬鏡子當然是金屬的。
[12] 此處貝里以為失去一行,大意如下:——
“為什么這個現象發生在那些被看見真是在門外的東西方面,又發生在……”。
[13] 即投射角等于反射角。這二行半——自上行“因為”起至下行“跳開”止——可能應該是放在這一節最后的地方,即后面跟著的十七行應移來這二行半之前。
[14] 指一種凹鏡。
[15] “從鏡子到鏡子”,即從同一曲面的一部到另一部。
[16] 后面這個解釋的大意是:對于一個平面鏡子,肖像的整個外表是同時與鏡子相遇的,并且照原樣被打回,但對于一個曲面鏡子,肖像的一部分會比其他部分先觸到鏡子,結果肖像就遭受一次翻轉,打—個大轉身。
詩人提出這兩個解釋,他自己并不斷定哪一個是正確的。
[17] 這里詩人又回頭談平面鏡。
[18] 這一句原來的位置是第435行,被Giusassani移來此處。在這一句之后,敘述了若干種視覺方面的幻覺,在所有的場合中,盧克萊修認為錯誤不在于感覺而在于心靈的推斷。
[19] 對于懷疑論的抗議,以及對于感覺的可靠性的信心,乃是整個伊壁鳩魯哲學(從而也就是盧克萊修的哲學)的基礎。
[20] 概念必須是由一系列個別經驗產生出來的。(第二卷,第744行)然則,從未用感官知覺過任何真實的東西的人,他又怎能夠有真理的概念?
[21] 推理或“理性”是基于感覺的,因為它的任務就在于分別和聯結感官所給予的印象。然則,如果感覺是錯誤的,那么推理就更會這樣了:它就不能作為感性知覺的真實性的準則。德謨克利特也有著名的一段話談到這一點。
[22] 即物的形狀,它的各種表面、外貌、體積大小等。
[23] 原文是:“sorsus odores nascuntur,sorsum sonitus. ”(494—495)Giussani 將“nascuntur”改讀為“noscuntur”(被覺知),里奧納德跟著他。貝里按原讀譯成:——
“氣味是以一種方式產生的,聲音是以另一方式產生的”。
[24] 以上兩句原讀是:“scilicet expletis quoque ianua raditur oris”(532)。里奧納德跟隨Brieger和Giussani,認為此句之后有空缺,于是補上〔〕內那些字。貝里認為原讀可保留。按原讀,此句(中文兩行)應譯成:
“當喉嚨被堵塞的時候,口腔的門戶也就被摩擦”。
[25] 潘神(Pan)是希臘神話中森林、牧地、牛羊的神,他有人的頭、胸和手臂,而他的腳卻是山羊的;有時,他還被認為有山羊的角和耳朵。
[26] 原文是“ut omnehumanum genus est avidum nimis auricularum”(593—594):人們對于這一句話的解釋不同。貝里譯成:“因為整個人類都極貪愛得到別人聽自己說話”;拉薩姆譯成:“因為人類到處都有貪饞的耳朵來聽這種羅曼司”。
[27] “看見”(videre),是一般地使用來稱一切的知覺;意思即“覺察”或“知覺到”。
[28] 味覺的問題較容易,因為它可以直接用“接觸”來說明,不需要先假定原子的放射。
[29] 原文是“ut videamus”(633),可能應該解釋為“為了使我們看出為什么某些東西……”。貝里就是這樣解釋的。
[30] 黑里波是一種作瀉劑的植物。
[31] 貝里以為此處不必假定有失行。
[32] 以下這一段原來的位置是第706—721行,即原是在它后面那一段之后,被Gussani移來此處。
[33] 這個奇怪事實,羅馬的博物學家普林尼和希臘傳記作家普羅塔克都曾談及。
[34] 此處有雙關的意義。一方面說平常公雞的事情,一方面意指一個壞演員在生氣的觀眾嘩然喝倒彩時的情形。
[35] 心靈也是原子的集合體,像耳朵和眼睛一樣,所以思想也和視覺聽覺一樣,是由心靈的原子受到“肖像”的騷動所致。
[36] 希拉是意大利和西西里島之間的賽西那海峽中靠意大利一邊的險礁的名稱,在古典神話中被擬人化為女怪;薛爾比爾斯是守衛地獄之門的三個頭的犬。
[37] 這一小段在貝里本中的位置是第818—822行,即應移到后面這一大段之后。
[38] 這里又是表達得不太明確的一段。但是,如果我們記得盧克萊修把思想看作一種“摹想”,則這一段的主要之點就會顯得很簡單容易理解。心靈之所以能想任何它所要的,這是因為在任何時候都有各種“肖像”為它而存在著,它只要把它自己的注意投到它們之一上面就成,這種行為,即是“投射作用”。(第二卷,第740行)
[39] 這里是盧克萊修反對自然目的論的觀點。他不喜歡這個觀點,因為它支持神有目的地創造世界的思想。他認為眼睛等不是為看而創造出來的,但形成之后,它卻能看。
[40] 這一段宜與關于自由意志和它之起源于原子的偏離那幾段一并讀(第二卷,第216行以下)。
[41] 原文“Atque gubernaclum contorquet quolibet unum”(904),貝里譯成:“并且把一個舵機轉到任何方向”;根據此行的結構,主詞仍然是“手”,所以貝里是正確的;但報據論據所需,則似宜按大多數人的譯法,譯成正文中那樣子。
[42] 原文是“et componere leges”,(966),貝里同意芒洛的解釋,以為這是指“訂立(商業)契約”,而不是“引用法令”。
[43] 原文是“aut quasi carceribus patefactis saepe quiete”(990)中最后兩字是下一行最后兩字的誤寫,應取消。括弧內的意思是貝里的猜測。
[44] 原文是“reges expugnant”(1013),魯斯解釋為:“國王們作戰勝利”。貝里以為“reges”是受詞,主詞是前兩句中的“……心靈”,因此他譯為:“他們攻打國王”。
[45] 原文是“tollunt clamorem,quasi si iugulentur ibidem”(1014),貝奧納德(魯斯也然)跟隨著鳩山尼以為最后兩字之間沒有“,”,貝里認為應該有,故他譯成:“……好像他們被謀殺了,其實他們動也未動過。”——即仍躺在原來的地方(ibidem)。
[46] 原文是“puri”(1026)是OQ的原讀,被Lambinus改讀為“pusi”(兒童);貝里認為宜維持原讀,他譯為“有潔癖的人…… ”。
[47] 原文是“hinc autemst nomen amoris”(1058),里奧納德和Creech一樣,把“nomen”讀為“numen”,故譯成“蠱惑”(或魅力)。貝里、魯斯和Lagrange等人認為應維持“nomen”的原文原義,即“名稱”,因為愛神的名稱是“Cupido”,即上一節最后一行中的“欲望”那個字。這樣,這一句就應譯成:
“邱比得,我們的愛神的名稱,就是起源于此”,
或者:“這就是我們所稱為愛情的東西的起源”。
[48] “維娜絲的果實”Veneris fructu(1073);此處指性交的快感。
[49] 原文“Venus”:此處維娜絲指實際的性交。
[50] 原文是“quae vento spes raptat saepe misella”(1096):對此句中的“vento”,許多人的解釋不一致。茲據貝里的解釋譯出。里奧納德跟隨著芒洛把“raptat”讀為“raptast”。因此他譯成:——
“〔這些徒然的肖像是〕一種常常為風所驅散的可憐的希望”。魯斯按原讀,但他的解釋與貝里不同,他譯成:
“相思病的希望常常在空虛的空氣中來攫取這些肖像”。
[51] 原文“nec satiare queunt spectando corpora coram”(1102):此外“corpora”是“satiare”和“spectando”兩者的受詞,但所指不同。
[52] 里奧納德按原讀“unguenta”,把此行譯作“香膠和精巧的西西翁的鞋子”。原讀“unguenta”恐有誤,因為“香膠”似乎不能“發亮”。
[53] 巴拉斯,或巴拉斯·雅典娜,是希臘神話中司智慧的女神。
[54] 絲利斯,是司農業的女神。
[55] “沙脫爾”是希臘神話中半山羊半人的神,賽里拿斯是他們的領袖。
[56] 原文“atque omnis inguirere risus”(1189):中“risus”也可能是“大笑”。不管是微笑或大笑,都是意味深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