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文正公奏稿卷五》曾文正公全集 曾國藩作品集

    內河水師三獲勝仗折 咸豐四年十二月三十日

    奏為內河水師三獲勝仗,恭折馳奏,仰慰圣懷事。

    竊水師于十二日焚燒湖口卡內賊船,乘勝沖入內河,業經另折具奏。蕭捷三、段瑩器等及各營長龍、三板百二十余號,掛帆上駛,行至大姑塘,尚無賊,即行宿泊。十三日,上至平風地方,見賊戰船、民船共二百余號,突起擊之。該逆自恃在湖口卡內百里,不虞我軍之猝至也,大炮、群槍抵死抗拒。我軍先燒其民船,賊陣既亂,乃焚其戰舟。凡焚船二百余號,奪獲三十五號,奪炮七十余位。各三板自先日出隊,小艇不便宿食,至是始得一餐。十四日,該逆以前夕所搶我軍之船冒為官兵,自湖口駛上,襲我內河之師,輔以小劃百余號。時蕭捷三、段瑩器等已聞十二夜老營破燒之信矣。因約各哨,寂靜以待。逆船撲近,眾炮齊發,群子噴飛,該逆立刻敗下,紛紛鳧水,擊沉、燒去小劃、三板共五十余號。追至湖口,見該逆搭浮橋二道,舊卡一道,關鎖牢固,勢難沖出,收隊回泊大姑塘以上。各營官以十三所搶民船,恐其累重,為賊所乘,至是盡數焚之。外既與九江大營隔絕,內又與江省遠離,銀兩、子藥,俱無所出,不得已就取于南康。

    十九日入至吳城鎮,探悉逆匪由彭澤湖口而來者,約有數千人。竊據都昌縣城,筑城挖濠,擄有大小船只四百余號,停泊縣河,裝載輜重。二十六日,水軍各營官在灌子口熟商,以都昌既有逆船竊踞,倘我軍一出,仍復滋擾,轉不能一律肅清;不如趁此時燒盡。因派定三板、劃船四十余只,營官蕭捷三、孫昌國、段瑩器、賀虎臣、鄧翼升親督之,于二十七日五更即開行,并派熟悉河路之翟秉懋前往指引。是晨,煙霧迷漫,嚴戒各船不準放一炮,出其不意,突而襲之。巳刻,抵都昌縣,見逆船排于河面,大、小數百號,黃旗飄拂,該逆尚未驚覺。各營蜂擁而前,槍炮齊施,火球、火箭并發,時值東南風,頃刻之間,火光貫日,將逆匪輜重船數百號燒毀凈盡。賊匪擊死者、撲水死者不計其數,生擒五十一名,即時正法,余匪奔入縣城。因無陸兵,不敢上岸窮追,師還路過雞公湖,有小劃船三百余號,各營官帶勇下水,概行燒盡,免為賊有。此搜剿都昌河內,大獲全勝之實在情形也。伏查水師自沖入內河,日夜辛勤,三獲全勝,搜洗鄱湖支河,勞勚可嘉。然冒險沖人,與外江水師相隔,疏失實甚。目下外江苦乏小船,即擬趕添民劃。內河水師,飭令決戰沖出,兩面會剿,以期力破湖口一關。所有內河水師屢勝緣由,謹會同江西撫臣陳啟邁恭折由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大風擊壞戰船并陳近日剿辦情形折 咸豐五年正月初八日

    奏為大風擊壞戰船,飭令全數開赴上游,并陳近日剿辦情形,恭折奏祈圣鑒事。

    竊江北賊匪上竄蘄、黃,業經馳奏在案。正月初二日,臣等已飭李孟群率三營戰船四十余號,回救武漢。其大隊駐潯江者,欲全回武漢,則恐下游江面仍為賊有;欲堅扼潯江,則恐上游船少,不敷剿辦。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于正月初四日東北風大作,巨波排擊,終夜喧豗。初五日早查點,漂沉長龍、三板二十二號,擊壞十四號;延至午刻又破壞七號。其存者亦俱撞損漏裂,柁折纜斷。倉卒之間,只得將壞船委棄,而令略好者七十余號全數開赴上游,直趨武漢。名為速剿上犯之賊,實則修整已壞之船。

    臣國藩自二十五夜失去座船,暫駐陸營。本擬另辦一船督飭水師,不圖逆黨上竄,既不能不分軍回剿;風波突起,又不能不全往修理。而自潯至漢數百里江面,將復為賊所有,曷勝憤懣。細思臣等辦理錯謬之處,蓋有二端:武漢克復當留重兵駐守,并當留戰船數十號以為后路聲援,茲因江漢無戰船,致該匪乘虛上竄,其失一;九江未破,遽攻湖口,冀通江西餉道,弁勇冒險輕進,致輕舟百余號陷入內河,一軍分為兩截,外江無小舟,內湖無大船,頓形薄弱,其失二。至兩次被襲之后,更遭大風壞船,則又事機不順,出于意表者也。目前籌辦之法,謹條列具奏,伏乞圣慈垂鑒。

    ——回救武漢之戰船,前后共百余號,被風擊壞者多;其完好可戰者,約不過四、五十號。漢口若被賊踞,則修整船只當在金口以上。臣國藩曾于沔陽之新堤地方設立船廠,現已飛飭李孟群、彭玉麟等即在鄂渚扎營,在新堤整船,可以固荊、湘之門戶,可以剿竄漢之新賊。第離臣大營太遠,各船口糧銀兩及修整破船之費,添造舢板之資,概無所出。應請旨飭下湖廣總督、湖南巡撫,迅籌餉銀,交李孟群、彭玉麟水營應用。

    ——鄂省兵勇,臬司胡林翼帶二千余人,經臣等奏調來潯會剿,副將王國才帶三千余人,經督臣楊霈飭令來潯會剿,都司石清吉帶千余人,經督臣飭令在富池口設防,均在南岸。臣等聞賊從江北上竄之信,即飛飭胡林翼、石清吉先后回援武昌矣。其王國才一軍,俟江西借撥餉銀后,探明鄂省確耗,再定進止。

    ——水師陷入內湖者,皆三板、長龍輕利之船,不便宿食,不能扎營。本擬俟春水生時,即與外江水師并力攻出。今外江船壞,全回武漢,則內湖須添造大船,添募水勇。各小舟有所依附,乃能自成一軍。回鄂省之師船,有李孟群、彭玉麟經理,陷內湖之師船,無得力將領統之,各勇聞老營被燒,衣物全失,如鳥失巢,人無固志,甚不放心。臣國藩擬親至吳城等處,統轄此支水師,重加整頓。或競至江省一次,將造船添勇事宜,一一與撫臣陳啟邁面商妥籌,仍回大營。

    ——陸軍各營,銳氣尚盛。現在圍攻九江,開挖地道,人人踴躍用命。若回

    軍武漢,則雄心頓減,銳氣銷磨,以后斷難復振。且湖口、九江之賊,皆將內犯江西,有礙大局,昨經奏明在案。臣等定計,月內設法破城,一俟內湖水師整理就緒,仍當鼓行東下,直搗金陵。該逆上竄武漢,攻我之所必救也。我軍下搗賊巢,亦攻其所必救。該逆縱復踞漢陽,我軍亦不肯輾轉回顧,聽其多方以誤我也。臣等自誓有進無退,區區愚忱,實欲一雪積憤,成敗利鈍,皆不敢計。以上四條,系臣等目前辦法及將來定局,是否有當?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潯城賊出撲營迎剿獲勝折 咸豐五年正月初八日

    奏為賊匪出城撲營,官軍迎剿獲勝,恭折奏祈圣鑒事。

    竊臣塔齊布陸軍,自扎八里坡后,日夜圍攻潯城,逆匪堅匿不出。我軍于東城外半里許潛開地道,而令得力兵勇一百四十名,帶同夫役二百名,扎營其上;別撥親兵百人,往來巡哨。本月初六日卯刻,逆黨千余人,從大東門旁開洞門出城來犯;逆首羅大綱從小池口率悍賊二十余船渡江助戰;一撲開挖地道之營,一撲副將王國才之營。我軍之挖地道者,逆料賊必來犯,密排槍炮以待,賊至,寂然不動。待其撲近營邊,槍炮齊發,轟斃帶隊之黃馬褂賊目一名,及隨賊數名。余賊仍抵死不退,臣塔齊布親率實勇及升用副將周鳳山之道州勇馳往應援,沖殺十余賊,追至大東門,逆黨半由洞門入城,半即縋城而上,被官軍槍斃、刺死無數。城上炮子如雨,我軍亦傷亡十余人,遂繞城追至沿江一帶。賊之分撲王國才營盤者,共分三路前來,該營連環開炮,賊不敢逼,逆黨遂以全力移撲周祿等營盤。

    王國才飭都司畢金科帶奮勇五百人從后門潛出,抄周祿營盤之左,猝沖賊隊,殺斃十余人,逆眾披靡。適各營援兵亦至,橫截之,該逆腹背受敵,狂奔不止。我軍追至鎖江樓,沿途趕殺,適臣塔齊布從東門繞出,并力追剿。逆黨爭舟回渡,人數擁擠,翻沉四船,溺斃近百人。羅大綱從岳師門入城,我軍奮追,為城上槍炮所格。午刻收隊,計殲斃、溺斃共二百余名,生擒二十一名。訊據供稱,羅大綱原扎小池口,屢催林啟容出撲官軍大營。林啟容懼不敢出,羅逆遂渡江助戰,約會城內之賊夾攻。現在敗奔入城等情。查羅大綱兇悍詭譎,因官軍堅扼潯城,急欲來撲。經此次敗挫,我軍銳氣愈振。日內仍當激勵三軍,并力攻剿,以殄兇鋒。所有逆黨出城撲營,陸軍迎擊獲勝緣由,謹會同江西撫臣陳啟邁恭折由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謹奏。

    賊匪撲營官軍獲勝并近日軍情折 咸豐五年正月二十七日

    奏為賊匪撲營,官軍轟擊獲勝,并陳近日軍情,恭折奏祈圣鑒事。

    竊陸軍初六日獲勝,水師被風壞船,全數開赴上游,業經馳奏在案。臣等以潯城一面臨江,兩面瀕湖,惟東門有陸路可入。逆賊負嵎固守,攻之不克。因于東門外小嶺下扎一新營,開挖地道,冀轟破城垣。詎該逆業已偵知,于東城內深掘濠溝,添筑子城;東門外增修木壘,暗通城內。

    自正月十四日以后,日以賊千余由木壘潛出,撲我新營;夜間復以火球、噴筒拋擲營前。我軍穴地負土,日夜巡防,不勝其擾。臣塔齊布與諸將熟商,地道原以攻其無備,今該逆筑子城、掘內濠、備我甚嚴,攻之必難得手。不若乘其屢來撲營,設計陷之。遂于十八日停工,將新營器物,夜中運歸,佯以百人守之;營內暗藏地雷、火炮,掩以茅草。賊眾果于十九日黎明乘霧未收,于木壘中出賊千余人,撲我地道新營;又于小東門出賊二千余人,上平嶺,冀撲副將王國才之營;又于小池口渡賊二千余人,由城北寶塔嶺潛伏松林,冀襲諸營之后。其來撲我地道者猝抵營前,守營之兵勇佯退,賊眾突入營中,遍擲火球,一時地雷、火炮齊發,燒斃賊匪二百余人,賊眾敗潰。

    臣塔齊布督令參將彭三元、都司周岐山率各營兵勇追襲其后,復殺斃賊匪四十余人。其自平嶺來攻者,王國才率四川練丁御之。浙江寧紹臺道羅澤南遙見地道火起,帶領湘勇自東路直抵平嶺,斃賊八十余名。安慶府知府李續賓,自北路繞出平嶺之后,斃賊七十余名;兩路夾攻,將賊包入中段,復殲斃數十名,追至城根,賊眾遁入木壘。其伏于寶塔松林中者,羅澤南分湘勇往撲,斃賊目數名。王國才川勇從而乘之,斃賊百余名。松林之賊,盡由老鸛塘奔入九華門。三路共斃賊四百余名,生擒十二名。以我軍尚未晨餐,巳刻收隊。此地道停工、設計陷賊,大獲勝仗之情形也。

    水師之陷入內湖者,輕舟百余,精卒二千,本向來所藉以沖鋒陷陣者也。然三板小艇,只利戰陣,不便宿食,皆另有座船以資棲止,以備食具,一旦與老營隔絕,座船被燒,弁勇露處半月,饑凍備嘗。自臘月二十七攻焚都昌賊船以后,開赴江西省河,撫臣陳啟邁給以口糧,優以犒賞,眾心始安。繼聞外江被風戰船回鄂,老營之相離愈遠,內湖之軍心愈搖,幾有潰散之虞。臣國藩奏明馳至江省,親自統帶而安輯之。以三板艇不便宿食,與陳啟邁商定,將江省現造之長龍三十號,先撥臣軍應用。又慮春夏水盛,江湖并漲,非巨艦不足以壓浪而立營,擬再造快蟹大船十余號,酌派員弁回楚續招水勇,自成一軍,先將湖內支河賊,剿滅凈盡。一俟鄱陽春漲,沖出湖口,擊破賊卡,以期與外江水師會合夾攻。此內湖水師重加整理之情形也。

    湖北副將王國才一軍,共三千余人,前經奏明俟借撥江西餉項,探明鄂省確耗,再定進止。嗣經探得湖廣督臣楊霈于初五日回至漢口,逆匪于初七日數百人竄入漢鎮,臣等即飛飭王國才回援武漢。又據探報,逆黨勾結興國州匪徒,復行滋擾,并圖竄入江西武寧縣境內,撫臣陳啟邁與臣國藩熟商,王國才回鄂之師,若取道沿江一路,則賊卡太多,而米糧不便;若取道武寧山路,則免其蔓延江境。而繞出興國之背,剿辦亦易。復經札飭王國才,由武寧、興國剿洗回鄂。此湖北來潯會剿諸軍先后旋鄂之情形也。

    伏查臣等陸軍,以轉戰千里,往返渡江,銳氣稍挫,目今攻圍潯城,除出隊接仗外,臣塔齊布仍日日操練,以期蓄養英銳,振將乏之氣而使之作新。水師一軍,分為兩截,惟有分投整飭,各自成軍。庶幾轉敗為攻,仍不墮屢勝之威。區區愚忱,但于士氣、軍情,細察其可用與否,縷晰入奏,以期仰慰宸廑于萬一。所有賊匪撲營、誘剿獲勝,并陳近日軍務各緣由,恭折由驛具奏,伏乞皇上圣鑒。謹奏。

    遵旨保獎折 咸豐五年正月二十七日

    奏為欽遵五次諭旨,將出力員弁兵勇懇恩獎敘,以昭激勸事。

    竊照上年十月初一、初四、初五等日,陸軍踏破半壁山賊營,水師屢捷;十三日水陸大破田家鎮,收復蘄州;二十八及十一月初一、初四等日,陸軍克復廣濟、黃梅,均經先后馳奏在案。營官羅澤南、楊載福、李續賓、彭玉麟等,當蒙優擢并各賞加勇號。其余出力員弁兵勇,欽奉五次諭旨,準其核實保奏,仰候恩施各等因。當即恭錄轉行水陸各營。茲據各營官開單請獎前來,臣等復核無異。

    伏查自武漢以來,轉戰千里,軍士用命,無堅不破,可謂極順。自陸軍南渡攻圍潯城,而北岸黃梅、廣濟、蘄州等屬,復為賊蹤往來之地。水軍精銳二千,陷入內河;外江老營,兩次被襲,一次遭風,全數撤回武漢。而江面田家鎮、道士袱等處,復為賊往來之地:前此戰功,競成空虛,可憤可恨。然事機之不順,調度之失宜,咎在臣等;而將士血戰十余次,傷亡千余人,其勞勚究不可沒。且營中賢愚不一,其詭滑者,見事勢稍拂,輒懷退志;其忠樸可恃之人,率皆前此力戰受傷之人,創痕未復,見事勢稍拂,愈憤極思戰。惟不沒其既往之功,乃益作其將來之氣,臣等謹遵五次諭旨,開單匯奏,吁懇天恩,俯如所請,以資激勸。所有匯單保獎緣由,恭折附驛具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統籌全局折 咸豐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奏為統籌全局,將臣等一軍應辦事宜,分條馳奏,仰祈圣鑒事。

    竊正月十九日用地雷轟斃賊眾,及內河水師重加整理情形,業經奏明在案。自后該匪未敢出城。二月十二日,逆賊約出千余,分路來擾,四處山腳,廣為埋伏。我軍不動聲色,暗自提防。該匪之兇悍者,一股進前猛撲,臣塔齊布分道抄去,賊眾敗竄,斃四十余名,生擒十二名,當予凌遲梟示。

    屢接各路文報及探卒稟報,臣等兩次所遣回李孟群、彭玉麟等炮船,于正月初七、初九先后到鄂,共船一百三十余號,分泊武昌城下,屢次開仗獲勝。北岸之賊,其由黃梅、廣濟攻撲督臣楊霈營盤而上犯者,已于初七日竄至漢口;其由小池口、武穴沿江岸而上犯者,初九日始竄至黃州。自黃州以下各市鎮,如巴河、蘭溪、蘄州、武穴、隆坪等處,現均有賊盤踞。南岸初本無賊,北岸之賊分千余人由富池口南渡至興國州,擄人數千,攻陷興國、通山、崇陽、通城等州縣,現尚分屯崇陽、咸寧、興國,時擾江西武寧境上。九江之賊,于新壩添筑磚城,對岸小池口亦筑磚城,為死守抗拒之計。其在鄱湖以東者,湖口之賊虐役鄉民,增高城堞,梅家洲大筑土城,長逾三里,賊卡浮橋,至今未拆,上蓋木板,加以土石。都昌之賊,攻撲饒州,又有匪黨自東流、建德而來,并集于饒州,分擾樂平、石鎮街,屯聚于景德鎮,合計七八千人。又東竄祁門、休寧,并有攻陷徽州之信。偽翼王石達開、偽丞相羅大綱久踞九江、湖口兩處。而饒州賊黨亦張羅大綱之旗幟,意將侵擾廣信,窺伺浙江各等情。此近日探報各路賊情之大略也。

    以湖北、安徽、江西三省全局論之,陸路須有勁兵四枝,水路須有勁兵兩枝,乃足以資剿辦。北岸自蘄水、廣濟、黃梅以達于太湖、宿松,是為內一路;自漢口、黃州、蘄州、田鎮、武穴濱江而下以達于小池口、望江縣,是為外一路;南岸自九江以上,興國、通山、崇陽、武寧等屬,皆土匪勾結粵賊之淵藪,是為西一路;自湖口以下由東流、建德,饒、池、徽、寧四府,皆逆匪覬覦浙江之要途,是為東一路。北岸之黃梅、太湖,前臨大江,后枕灊岳,一山綿亙數縣,屏蔽舒、盧,為該逆必爭之地;南岸池州雖瘠區,而大通鎮、殷家匯水陸交沖,南窺徽、嚴,東障蕪湖,亦為該逆必爭之地。故南岸以東一路為最要,而西路次之,北岸以內一路為最要,而濱江一路次之。此四路者,須陸兵四枝,缺一不可者也。水師自武昌以達湖口為上一枝,自小孤山逾東西梁山以達太平、采石為下一枝,乃與紅單船相接。兩枝各自成軍,分段肅清,庶免首尾不顧、腹背受敵之患,亦缺一不可者也。今臣等水軍陷入鄱湖之船百余號,回救鄂省之船百余號,業已分為上下兩枝,似有因禍得福之機。然內湖一軍,臣國藩來江整理造船、添勇,無難就緒。回鄂一軍,以被風擊壞之船,當將士疲勞之后,與漢口新竄之賊相持,臣等又不能分身前往統領,日夜懸念。每聞春風之怒號,則寸心欲碎,見賊帆之上駛,則繞屋彷徨,不知李孟群等果能添置小船,復振軍威否。至陸路須勁旅四枝,而臣等只此一軍,欲分為兩枝,則立形單弱,欲常聚一處,而事勢所迫,有不得不分者,又不敢過于持重,致失機宜也。謹就目前之急務,度臣等力之所能辦者,分條布置,為我皇上陳之。

    ——現在賊竄饒州、樂平,分擾景德鎮、祁門、徽州等處,所謂東路者也。為江、浙轉餉之路,亦為奏報入京之路,關系大局非輕。臣等分派羅澤南統帶湘勇三千,由江西省城繞出湖東,攻剿饒州之賊。又與撫臣陳啟邁合募平江勇四千,同剿東路。俟饒郡克復,即引兵直下,或趨景德鎮,或由建德進攻池州。此路有重兵,使安慶之賊大為震動,則浙江之患可以少紓。臣等前折所謂賊攻我之所必救,我亦攻賊之所必救也。

    ——悍賊石達開等堅守九江及對岸之小池口,臣塔齊布一軍仍留五千人穩駐潯郡,伺隙攻城,使賊不敢全數上竄武漢,亦不敢奔突他處。惟前此攻圍潯城至萬五千人之多,兩次派胡林翼、王國才回援鄂省者六千余人,此次派羅澤南馳剿饒州者又三千人,存潯官軍,過形單薄,俟籌添兵勇,續行具奏。一、正月二十八日,臣國藩派水師船六十余號至康山地方駐扎,外防大江之賊駛船入湖,內防饒州之賊擄船出湖,其余弁勇尚在江省修船,日內修完,大隊進扎南康、青山一帶。其湖口賊卡浮橋既堅,鋪以木板,填以土石,人力難以遽破。俟春江盛漲,水陸并攻,即當力破浮橋,沖出大江。

    ——臣國藩來江已逾月余,日內船只修齊,即駐扎鄱陽湖內,四處游繹,西近臣塔齊布九江一軍,聲息常通,東近羅澤南饒州一軍,調度亦便。兩軍相隔已在六百里外,全賴水師在湖中遞接信息,庶幾首尾相應。如東路攻剿得手,能至彭澤、東流等處,將來水師出江,乃得所依護而無孤懸之患。

    以上四條,就目前之急務,臣等力之所能行者,籌商辦理。是否有當?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

    再,臣等正月初五、初八、二十七日三次奏報,均未奉到朱批。此次改由湖南繞出荊州驛遞進京,合并聲明。謹奏。

    請令袁甲三練軍出黃州片 咸豐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再,折內言陸路須有四枝勁兵。臣等進剿饒州、樂平,只能辦南岸之東一路。其西一路興國、崇、通拊武昌之背者,已不能兼顧矣。至江之北岸,尤非臣等一軍所能為力。然論中原之大勢,則江北重于江南,論此賊力爭長江、堅守廬州之情,亦必須梅、太、舒、桐一帶有一枝堅強可恃之兵,然后內可以克廬郡,外可以清江面也。此時江北縱不能籌備兩軍,亦斷不可不添置一軍。

    伏查鳳陽之臨淮關,由壽州、光、固以達于麻城、黃州,程途不過八百余里;壽州、光、固雖屬兩省,而風俗略同,民氣強悍,自武備久弛,官兵怯弱,萬不得已而出于募勇之一途,則必擇其素所熟習者訓練而用之,庶幾流弊較少。副都御史袁甲三在臨淮駐扎年余,與壽州相隔咫尺,光、固亦其桑梓之地。若令該副都御史招募二處之勇,練成五千勁旅,由麻城出黃州之背,不過十余日可到,人地既熟,道途無梗,出其不意,邀而擊之,則蘄、黃各屬可復,皖、鄂兩省之氣可通也。舍此一策,更無他處可添。江北一軍,若征調太遠,愈久則愈蔓延矣。臣國藩愚見,請旨飭下副都御史袁甲三招募壽州、光、固之勇,由麻城迅出黃州,以全江北大局,不勝至愿。若袁甲三能至湖北,則上游李孟群等之水師即歸該副都御史統領,水陸相輔,尤有裨益。至于臨淮關,亦系要隘,現聞高唐連鎮剿辦,將次完畢,可否分撥北師南下防御臨淮之處?出自皇上圣裁,微臣未敢擬議。所有謀增江北一軍,冀通皖、鄂兩省聲息緣由,謹附片奏聞請旨。

    陳明部照遺失片 咸豐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再,上年十二月二十五夜,賊匪用小劃燒襲老營,臣國藩座船亦被焚奪,文卷全失,當經奏明在案。其遺失部照,因清冊無存,未將數目查確,未經聲明。臣所請部照,除江西、湖南、四川各領一千張外,臣行營實領祥字號一千張。當將癸丑年在衡州勸捐各生,填寫部照三百七十號,專差送衡,又于漢口設局分撥部照,廣為督勸。自文卷冊照全失后,倉卒無從查考,臣即專差至漢口分局查核冊籍數目,以憑續報。不料行至鄂省,而北岸之賊業已竄至漢口,捐局遷徙湖南,難遽查悉。計船上失去花翎照二張,藍翎照一張,各項職銜監照約二百余張。除俟查明漢局簿冊,并行文各州縣詳查捐生領照號頭核對再行咨部外,理合附片陳明。謹奏。

    請江西閩浙協餉片 咸豐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再,臣等一軍,曾經奏請江西、湖南、四川三省勸捐助餉。今賊匪占踞漢口,臣軍遠隔下游,糧道已斷,四川、湖南之餉,不能運解來營,即去歲奏準陜西協餉下欠十二萬兩,亦不復能解至臣軍矣。僅恃江西一省捐項,臣等水陸萬余人,殊不足以資接濟。相應請旨飭下江西撫臣陳啟邁在于四年漕折項下,每月酌撥銀兩以濟臣軍。如江北添一枝勁兵,臣等奏準川、陜之款即可撥歸江北一軍應用。惟上游西通川、陜,北通河南,來源尚廣,臣軍僅取給予江西,來援太隘,勢難久支。不揣冒昧,請旨飭下福建督臣王懿德、浙江撫臣何桂清,每月各籌銀二萬兩解赴臣軍,俾兵勇口食不匱,免生他虞。臣等不勝迫切待命之至。謹附片具奏請旨。

    謹陳水陸軍情折 咸豐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奏為謹陳水陸軍情,遵旨復奏,仰祈圣鑒事。

    咸豐五年三月十四日,臣國藩在江西內河舟次,準兵部遞到承準軍機大臣字寄二月十二日奉上諭:曾國藩等,前因戰船損壞,全數開赴上游修理,又因陸軍銳氣尚盛,仍欲鼓行東下,直搗金陵。原以逆匪上竄,牽制我師,若輾轉回顧,不但前功可惜,且恐兵勇之氣不能復振。是以諭令該侍郎等攻克九江,即合軍東下。惟現在賊踞漢口、漢陽、武昌情形關系緊要。設有疏失,該逆勢踞上游,我兵仍系腹背受敵。應如何設法協濟武昌而于攻剿九江大局仍無妨礙,著曾國藩等體察現在情形,或該侍郎帶兵自行前往,仍令塔齊布會同江西兵勇攻剿九江,務當統籌全局,斟酌辦理。楊霈、曾國藩接奉此旨,即將如何籌辦情形迅速具奏,以慰廑念!等因。欽此。又于三月十七日兵部遞到承準軍機大臣字寄二月十四日奉上諭:曾國藩等進攻九江,連日不知勝負若何?或酌分陸軍以救武昌東路,或再添派水師,沿江而上,協濟李孟群等之師使得進剿襄河,則上游可冀得手,于潯郡事機亦有裨益。著即妥為籌酌,迅速奏聞。等因,欽此。伏查江西東路饒州、廣信等處被賊竄擾,安徽池州、徽州等屬賊勢猖狂,臣等酌派羅澤南帶兵前往廣、饒一路進剿,業經奏明在案。目下臣等一軍分為四枝:陸路兩枝,臣塔齊布駐扎九江,羅澤南分剿廣、饒,相去已在六百里外;水路兩枝,臣國藩整理陷入內河之水師,駐扎鄱湖,李孟群等回援武漢,屯扎金口,相去更在八百里外。兵合則力厚,分則力薄。陸軍之分,猶斟酌再三而后析為兩股。水軍之分,其初本無意于分也,自去臘十二日輕舟百余沖入內湖,被賊卡塞斷,遂與外江老營隔絕,猶冀內外夾攻,仍可合而為一。自正月初三日飭李孟群等回援武漢,外江之船愈少。初五日彭玉麟等因大風壞船,全數開赴上游,遂與內河一軍相去日遠。逮至武漢再陷,沿江西岸數百里復被賊踞,而金口水師與鄱湖一軍,乃不復可以遽合矣。今水陸各軍之在江西境內者,傷者平復,勞者休息,贏弱者汰遣添換,仍可復去秋壯盛之氣,足以仰慰宸廑。惟金口一軍,與臣等相隔太遠,當轉戰積勞之后,值兩次敗挫、三次遭風之余,以未經修整之船,御武漢方張之賊,撐持數月之久,不得一日休息,此兵家之所大忌,而臣等之所以深以為慮者也。屢據稟報,彭玉麟等回漢之師,一面與賊接仗,一面修整破船,次第完好。湖南撫臣駱秉章復以百余船前往接濟,差足重整軍威。而陸軍單薄,餉項缺乏,岌岌乎有潰散之虞。

    論天下之大勢,則武昌據金陵上游,為古來必爭之地;論行兵之常道,則上下皆賊,而臣軍坐困于中段,亦決非萬全之策。是以臣等一聞武昌淪陷之信,即再四籌商,思所以為回剿之計。顧回剿之策有難言者,潯郡據長江之腰膂,宜有重兵駐守其間,一經撤退,則九江、湖口、小池口之賊皆肆然無所顧忌,內犯江西,上竄鄂、岳,均不可知。軍士進則氣勝,退則氣歉。即剿辦得手,未知何日始能重至九江,其難一也。正月初八日一折,言賊之上竄,不過意圖牽綴,使我軍回救耳。我軍鼓行東下,不為其所掣動,賊攻我之所必救,我亦攻賊之所必救等語。其時未知上竄之賊果至漢口與否,亦未知回救之船即不可以復下也。今該逆不特攻陷武漢,而且窺伺襄、樊,自金口以下,上下江面皆為賊踞。內河水師若徒株守鄱湖,不出江面,則保護一隅,無濟大局。若乘此春漲,由湖出江,則不難于沖出湖口,而難于出江之后,一軍孤懸,四面無依,上不能遽合金口之水軍,下不能速剿安慶之賊艇,其難二也。湖南用兵已久,庫款既空,捐項亦竭。本年賊蹤上竄,胡林翼、王國才等之陸軍,李孟群、彭玉麟等之水軍,皆仰給于湖南,弁勇萬余,嗷嗷待哺,有月余未給餉者,有兩三月未給餉者。事機愈挫,來源愈斷。現在金口一軍,口糧不繼,即有潰散之患。臣等欲再率六七千人前往,江西既難于供支,湖南更無可籌撥。大抵兵勇之積習,久住不戰,口糧尚可展緩,若有行役之苦,有戰陣之危,則不可一日而無餉。狡者借詞鼓噪,樸者亦無斗心,患有不可勝言者,其難三也。兼此三端,實乏良策,臣等調度乖方,上負皇上委任之意,下負蒼生企望之情,終夜以思,不覺泣下。

    刻下若分兵往鄂,則已無可再分矣。若臣等自行回剿,則須預籌兩月之餉。臣國藩上年曾奏請四川勸捐助餉,頃已札委前任湖南常寧縣知縣祥麟,兼程赴蜀守催餉銀十二萬兩。如此項有著,即可恃以為回剿之用,若其無著,則姑駐江省境內。與其千里馳逐、卒以餉匱而致意外之虞,又不如堅扼中段,保全此軍,猶得以供皇上之驅策。瞻望北闕,翹切待命。臣等微悃,萬言莫訴。所有近日軍情,遵旨復奏緣由,理合繕折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湖北兵勇不可復用折 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

    奏為湖北兵勇不可復用,大江北岸宜添勁旅,敬陳管見,仰祈圣鑒事。

    竊查武、漢兩城,三次淪陷,固由守御不善,而兵勇積習之壞,亦實有萬不可用者。蓋鄂中兩府一鎮,繁華甲于天下。督、撫兩標之兵習于淫侈,偷惰已久,不可用矣。自咸豐二年粵匪至鄂,迄今不滿三載,而全兵覆敗大潰者五次。其間小潰小敗不可勝數。二年臘月初四日,粵匪以地道轟破城垣,逆旗猶未登城,而城內外兵勇,已狂奔四竄,逃匿各縣,是為第一次大潰。

    三年春間,署督臣張亮基等招復潰兵,添招練勇,擊粵匪于團風,剿土匪于通城、廣濟,稍有起色。九月十三日。田家鎮失防,水陸兵勇同時棄甲回奔,是為第二次大潰。

    其時,臣函致前督臣吳文镕,謂鄂省之兵,視奔潰為故常,不宜再行收集,必須改弦更張,另募額兵,另招練勇,而后可以成軍,而后可以言戰。吳文镕未及更改,即被崇綸參劾,倉卒出師。四年正月十五日堵城之役,十三營均被踏毀,將弁、兵勇盡數逃散,是為第三次大潰。崇綸、青麟等收復潰兵并廣募湖南、四川之勇,支持數月,餉盡援絕。六月初二日,奸細竊發,賊旗人城,青麟率兵勇奔赴湖南,沿途逃散大半,是為第四次大潰。

    臣與提臣塔齊布等奉命東征,仰仗天威,幸復武漢。督臣楊霈復收潰兵,又招湖北、河南之勇,新、舊兵勇數近三萬,兵力不為不厚。楊霈屢次奏報咨文,亦自敘其戰功之多,士卒之勁,意謂可簡練精銳,頓改舊規矣。不圖廣濟一敗,退至蘄水,又退至漢口,又退至德安、棗陽,萬余兵勇,或從之以行,或星散無歸,是為第五次大潰。

    夫古今所以激勵軍士者,重賞以鼓好勝之心,嚴刑以誅奔潰之卒,故可用也。今湖北兵勇既不好勝,又不畏刑,視潰散為常行之道,恬然不以為怪。若因循不改,其可笑必更有甚于今日者。臣愚以為宜變易前轍,掃除其跡而更張之。凡標兵之求歸行伍者,一概不收;凡練勇之曾經敗潰者,亦不復用。大抵山僻之民多獷悍,水鄉之民多浮滑,城市多游惰之習,鄉村多樸拙之夫。故善用兵者,嘗好用山鄉之卒,而不好用城市近水之人。

    臣愚以為欲另募湖北額兵,宜在襄陽、鄖陽等屬深山窮谷之中,招選寒苦力作之民,擇其英鷙者編入兵籍,假以時日而訓練之。與武、漢、德安等府遠相隔絕,使向來之潰兵潰勇浮游無歸者,不得改名而混入其中。然后可得一旅之勁兵,而免致虛糜數萬之餉。古之謀大事者,克一二名城不以為喜,得一二良將、數千精卒則以為大喜;失一二名城不以為憂,失一二良將、損傷數十壯士則以為憂;即素稱精勁之師,或積勞而疲,或餉匱而散,或不和而驕蹇,則愈引以為憂。今日湖北之事,省城不遽收復,尚不足患;惟通省無一勁兵精卒,乃為無窮之患。雖調他省之兵幸而克復,而本省無強兵守之,亦終非可久之道。臣愚以為湖北之急務,在于另募額兵,另招新勇。

    目前之收復鄂垣在此,異日之保守楚疆亦在此。效雖稍遲,而事屬至切。前者二月二十七日,臣具奏江北宜添兩路勁兵,外一路沿江岸而下,內一路循涌岳之麓,由蘄、廣而出宿、太,請旨飭下副都御史袁甲三募壽州、光州之勇,出漢、黃之背,不知我皇上已俞允否?如未蒙允準,則江北千里極為空虛。無論江面不能清,武昌廬州不能復,即使僥幸而肅清、恢復,而流賊四散,旁出橫逸,截我后路,已清之江面不旋踵而梗塞,已復之城垣不旋踵而復失。去冬之事,即前車之鑒,不可不早為之所也。

    伏乞我皇上廑念南服,神算獨操,縱袁甲三不克西上,亦懇飭籌一枝勁旅,疾出黃州之背。并懇飭下湖北督撫,另立新軍,將前此潰兵潰勇,一概革除。蕩滌舊習,重振軍威,使江之北岸得兩路足恃之兵,可合可分,可內可外,不特有益于大局,即臣等南岸之陸兵、上下兩處之水師,亦皆得所憑借,得所聯絡,有恃以不恐矣。所有請撤湖北兵勇,另立新章,江北一岸宜添勁旅緣由,恭折附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請部撥浙引用鹽抵餉折 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

    奏為請撥浙引用鹽抵餉,以充軍用,以濟民食事。

    竊臣等一軍水陸萬數千人,上游運道已斷,餉項缺乏,久在圣明洞鑒之中。二月間奏請福建、浙江兩省協濟臣軍,嗣聞浙省因徽州戒嚴,難濟急需;閩省亦系積疲之區,難籌協款;惟奏請動撥江西四年漕折銀兩,稍紓眉急。特為日甚長,為數較巨,漕折一項,亦難久于供支。既處孤立之勢,又有坐困之虞,欲捐則無可再捐,欲撥則無可指撥。中夜以思,良深焦灼。伏查國家歲入之款,鹽課為一大宗。自賊踞金陵,長江阻塞,淮南鹽務,片引不行。場產堆積如山,而江西、湖南無鹽可售,民憂淡食。淮南之鹽,奸民偷送賊營,粵匪賤售于各口岸,大獲其利。江西南路食粵私,北路食賊之私鹽;湖廣南路食粵私,西路食川私,東北亦食賊之私鹽。以國家富有之物產,不克設法行銷自食之而自利之,而反資以為賊之利,誠可惜也。

    伏查近年各路軍情,或以鈔抵餉,或以米抵餉,或以大錢抵餉。無非通融辦理,以濟銀兩之不足。臣等一軍,懇恩飭下戶部,撥給浙鹽三萬引,用抵餉銀,由臣招徠紳富,自備場價,自備運腳,自行運至江、楚兩省而銷售之。以浙省之鹽斤,行淮南之引地。浙省正雜錢糧,邀恩豁免,淮綱正雜錢糧,則虛納而虛解。在戶部不以為所撥者鹽也,仍令臣軍向鹽務衙門虛報納課,掣一憑批,即與撥銀無異矣。在臣軍不以為所領者鹽也,仍令鹽務衙門向臣糧臺虛報解餉,掣一憑批,即與領銀元異矣。伏查上年江西缺鹽,經撫臣張芾、陳啟邁先后奏請借行浙鹽四萬引,是浙鹺可行于淮南引地,已有明證。本年二月,浙江撫臣何桂清咨明江西巡撫,浙江各場存廒鹽斤尚多,商人顧源興等情愿認辦浙鹽三萬引,運赴江西行銷等語,是浙場存鹽之富,又有明證。合無仰懇天恩飭下戶部,準撥浙鹽三萬引,聽臣設法自運自銷于淮引口岸,以濟軍餉之不足,不勝企幸。如果運銷暢旺,有裨軍食,則可免鄰省協濟之艱,可減民間捐輸之苦,臣當續行奏請添引售銷。如其行銷不暢,流弊滋多,臣亦必奏明停止。臣為請撥餉銀起見,非為變通鹽法起見。倘其稍損于鹽務,無益于軍餉,臣權衡輕重,斷不敢有片刻之回護,絲毫之遷就也。除運鹽條目縷晰咨商戶部外,所有請撥浙引以鹽抵餉緣由,恭折具奏,伏乞皇上圣鑒,飭部迅速議復施行。謹奏。

    朱批:戶部速議,具奏片并發。欽此。

    請大員總理鹽餉派員協理鹽運片 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

    再,臣奏請以鹽抵餉,如蒙圣恩俞允,則不難于到岸行銷,而難于招商領運。蓋緣東南數省,現當干戈擾攘之時,道路多梗,人心驚惶,殷實之家,率多隱匿不出,孰肯挾資出為鹽商?西省去浙千有余里,楚省去浙二千余里,有風鶴之警,有虧折之虞,又孰肯挈數萬金之成本,求不可必得之利;若輕險之徒,冒死逐利,影射官鹽,自作私梟,臣又斷不敢招徠此輩,以滋弊端。招商一事,殊屬不易。臣之愚見,欲仍以勸捐之法行之,勸令地方紳富,湊助成本,倡首領運,庶票商可期踵至。查在籍刑部侍郎臣黃贊湯,上年奉旨派令在江西勸捐,會同撫臣陳啟邁,督勸至四五十萬之多,官紳交孚,物望允協。若蒙圣慈諭令于江西臨江府屬之樟樹鎮設局,交該侍郎總理西、楚兩岸鹽餉事務,各屬紳富當可響應。惟樟樹鎮以督銷為主,浙江督運事件,仍須有大員綜理,方昭慎重。查前任浙江學政禮部侍郎臣萬青藜,才優心細,辦事穩實,丁憂在浙,未能回籍,若蒙圣恩諭令在于浙江督辦鹽運事務,必能與江西總局一氣呵成。當此寇亂未平之際,大小臣工,或督兵,或籌餉,茍可自效,皆當力竭血誠,以圖涓埃之報。況該侍郎等二人,位望較崇,夙懷忠悃,每與臣往返函商,常以受恩深重,未能報稱為恥。如經理鹽務,仿唐臣劉晏成法,引用士人,招集紳富,悉心經劃,自可有利無弊。至西、楚兩省引地寬廣,所有配引、分運、截角、緝私等事,非一二人所能督辦。查江西有現署鹽法道之南昌府知府史致諤,明而能斷,候補道萬啟琛,精細篤慎,堪以協理西省鹽運事件;湖南有總辦后路糧臺之署鹽法道裕麟,辦理團練、勸捐之候補知府黃廷瓚,曾經臣等奏保,堪以協理楚省鹽運事件。三萬引為數無多,而微臣欲請二品大員兩人督理,又請派兩省官紳道府四人分理者,蓋有治人無治法,得其人而董之,則軍餉可漸期充裕,而淮南數千里引地,為賊私、粵私、川私侵占者,可以反而為官引之地。不得其人董之,則即此三萬引者,亦不免暗滋流弊,而仍無益于軍餉。是以與兩省官紳反復熟商,莫不謂以鹽抵餉之舉,必須多求實心任事者以經理之也。倘蒙飭部議準,合無仰懇天恩飭下前任刑部侍郎臣黃贊湯,前任禮部侍郎臣萬青藜總理鹽餉事務,并飭派史致諤等四人協理兩省鹽運事件,于鹺政、餉項,均有裨補。謹附片具奏請旨。

    派辦糧臺委員片 咸豐五年四月初一日

    再,湖北在籍禮部主事胡大任,系奉旨回籍幫辦團練之員。自上年閏七月在新堤起,即隨同臣軍,辦理沿江團練,辛勤督勸,頗著成效。武漢收復,委令在漢口勸捐,并辦理臣軍轉運糧臺。該司員深明大義,志在急公,本年賊竄漢鎮,于萬難措手之時,猶復拮據籌畫,接濟軍餉。

    又江西在籍禮部主事甘晉,丁憂服闋,應即赴部。江西撫臣留該司員辦理捐輸事件。臣到西省,因陸軍兩枝、水軍一枝相距太遠,必須于省城設立后路糧臺,支應三路糧餉、軍火,方免缺乏之虞。當經會商撫臣陳啟邁,飭令甘晉與湖南候補直隸州知州李瀚章綜理其事。該司員品端才裕,委管糧臺,借資臂助,軍事方殷,難遽赴部當差。相應請旨飭下吏部查照辦理。謹奏。

    朱批:吏部知道。欽此。

    陸兵追剿廣信股匪克復郡城折 咸豐五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陸兵追剿廣信股匪,疊獲大勝,克復郡城,恭折馳奏,仰祈圣鑒事。

    竊饒州賊匪,由樂平、德興竄擾弋陽,謀攻廣信、河口,臣等派委羅澤南、林福祥等先后馳剿,克復弋陽情形,業經奏報在案。嗣據羅澤南等迭次稟報,二十一日克復弋陽后,余匪竄踞興安北門外,民房街市,盡被焚毀。當以興安為入廣信要道,不可不急為撲滅,兼恐余匪匿藏山谷,乘虛回撲,因留林福祥率帶諸勇及德安縣知縣劉希洛所帶之平江勇暫駐弋陽,而羅澤南即帶湘勇、訓字營勇共三千五百人,由貴溪馳赴興安,駐營城西十里。二十三日辰刻抵興安城外,訪知該縣之賊,系另股由安徽婺源而來,冀與弋陽之賊共攻廣信,并擄船百余,將分股以掠河口,二十一日初至興安。是日,我兵破賊于弋陽,該逆尚未之知也。既聞弋賊大敗,興安股匪不及待弋賊之來會,已于二十二日五鼓由北門逃竄,被脅者仍徑回德興,兇悍者東上廣信,徑至府西三十里之坑口、大路口一帶。羅澤南率師入興安縣城,綏輯難民,搜擒余匪,即以二十四日五鼓由興安馳赴廣信,函商林福祥由弋邑移駐興安,以為我軍后路聲援;別令劉希洛帶平江勇八百,倍道前進,與湘勇合上廣信。此克復弋陽后,跟蹤追剿,收復興安,迅赴廣信之實在情形也。

    二十四夜,羅澤南駐大路口,探聞廣信郡城已于先一夕淪陷矣。蓋緣此股竄匪不下萬余人,半系長發老賊,星奔飆至,迅疾莫測,二十三日早抵廣信,四面圍攻。城內施放槍炮,奮力堵御,賊不敢近。黃昏之際,大雨淋漓,槍炮莫施,賊冒雨緣梯而上,攻陷郡城。羅澤南聞之憤甚,即于二十五日帶湘勇、訓勇馳三十里,辰刻抵廣信城西之烏石山,其地孤峰高聳,俯瞰一切,賊之出入莫能隱遁。羅澤南駐營山下,飭安慶府知府李續賓營于山左,候選知縣唐訓方,從九蔣益澧營于山右,防賊數路夾擊。賊見我兵突至,筑壘未就,遽統大眾來撲。始以數千人由西門出攻我軍之中營,繼由北門出數千人為一股攻右營,又以一股由南繞出攻左營、訓勇營。黃旗滿谷,呼聲震天,勢極梟悍。我勇惟自整營盤,若不知賊之已至,相持二時之久。賊愈逼愈近,各營始整隊以出,排列山岡,不速與戰。俟賊屢沖力竭,然后振鼓而前。賊之強悍者鏖戰良久,初無退志。諸勇立前斃大黃旗賊十余名,賊稍卻,乘勝而進,賊大潰。追至城西,共擊斃八百余名,發長尺余,內有穿黃馬褂賊須長八寸,不知是何賊目。其余溺死城西池內及焚死民房者無算。奪獲大、小黃旗五十余面、偽印六顆,大、小槍炮七十余件。是日,劉希洛帶平江勇自貴溪倍道前進,日暮來營助剿。此抵廣信后痛剿獲勝之實在情形也。

    二十六日辰刻,我軍方欲整隊攻城,賊眾萬余,忽分三路而出;又以數千人卷旗息角,埋伏于樹林深密之處。羅澤南登高嘹望,知賊伏所在,即飭蔣益澧帶湘勇左營隱伏右路之高岡下,劉希洛帶平江勇踞右路之平岡,排陣以待,遏賊不得徑逼右路湘勇中、右兩營及訓字營,飭令勿出營盤,誘賊近前,然后接戰。又派精銳之勇約百余人為一隊,分途潛往,截其埋伏之路。約俟大旗招展,四出齊應。賊之三路來者,于營前一里許放槍大呼,來沖數次。見我兵不動,又自中止。旋又大呼,相持已久。羅澤南知彼竭而我盈也,遂督湘勇中營由中路出,唐訓方帶訓字營從中路之右出,李續賓帶湘勇右營從左路出,逼近賊前。賊槍連施,我軍仍銜枚無聲,如是者又片時,大旗一搖,三營齊進,殺斃長發悍賊千余人。劉希洛、蔣益澧之勇皆從大路繞出,賊之藏伏樹林者,亦為我伏所襲。賊眾大敗,乘勝追剿,沿途殺斃者又千余人。匿民房者燒之,墮池中者刺之,所奪黃旗鳥槍刀矛不可勝計。諸路之賊四竄。其擁擠入城者,城上賊開放大炮,轟斃者皆人城擁塞之賊,我兵反一無所傷。賊遂閉城以拒,忽大雨如注,溝澮皆盈,城上炮不能開,我軍四面圍攻,植立雨中,無一退者。日暮收隊,防賊宵遁,暗使敢死之士四路巡邏。二十七日五鼓,飭令各營再行圍剿,諸勇奮躍登城,刺殺數百人,賊潰,從東門逃出,又于鄉間捕剿四百余人,克復郡城。安撫孑黎,吊恤文武殉難之員;被殺百姓填街塞巷,目不忍睹,捐貲收瘞;招民復業。此廣信連日攻剿,克復府城之實在情形也。

    接據探稟,賊于二十八日由玉山北門而遁,駐七都口。三十日入浙江開化縣之華埠,其地東近常山,北接婺源,西鄰德興,尚不知賊意之所向。羅澤南、林福祥等暫駐信郡,審明賊蹤,觀釁而動。

    伏查該逆自饒州內犯江西,兼窺浙江,以大股占踞弋陽,抗拒官軍,以另股由興安徑撲廣信,扼浙之吭嗌而固皖賊之藩籬,其計狡毒已極。臣等二月具奏三省全局一折,言南岸之東一路,須有一枝勁兵,蓋嘗籌慮及此,調羅澤南等東趨饒、廣,漸逼皖境。茲幸仰仗天威,屢獲大勝。要郡堅城,三日克復。按察使銜寧紹臺道羅澤南轉戰千里,審機度勢,謀深勇沉,每于未筑營壘之際,猝遇賊至,常能從容鎮定,以寡勝眾,應請旨交部從優議敘。其余出力員弁兵勇,容臣等擇尤保敘,以資激勸。廣信城陷時,殉難之文武各官,由江西撫臣查明請恤。除陳啟邁另行具奏外,所有迭獲勝仗克復廣信郡城緣由,恭折由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水師近日接仗情形折 咸豐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奏為水師小挫一次,小勝二次,五月十三日大戰獲勝,恭折奏祈圣鑒事。

    竊臣國藩于三月十三日自江西省城登舟,在吳城駐扎半月,飭令前隊進扎南康府城。四月十三日,臣國藩移駐南康,前隊戰船進泊青山地方。

    南康之為府,前有彭蠡,后有匡廬,背山面湖,去罐子口四十里。自罐子口而上,由都昌以達于饒河,為東鄱湖;由潴溪以達于吳城,為西鄱湖;自罐子口而下直至府城,為宮亭湖;自府城以下為土目、屏峰、青山、姑塘、鞋山等處,凡九十里而至湖口縣。南康之與九江,中僅隔一廬山。山北為潯郡,山南為康郡。下游青山、姑塘及湖口對面之灰山,皆廬山之支麓也。我水師老營駐泊南康,下則攻湖口之賊,冀欲力破此關;上則防都昌之賊擄船而襲我后路。四月十九日,青山前隊水軍蕭捷三、鄧翼升、孫昌國等方在操演之際,該逆已由姑塘揚帆上犯,約炮船百余號,小劃數十號,雁列而來。其船亦皆快蟹、長龍、三板之類,長短大小盡仿我軍制法。槳枝之密,炮位之備,旗幟之鮮明,一一效法我軍。視去年之賊炮船無多,水戰較鈍者迥不相同。我軍弁勇見之,不覺驚駭。與之接戰,轟炮數輪,該逆自西岸斜行而上,渡至東岸;我軍亦斜行東渡,排炮攢擊,鏖戰兩時。該逆忽出小劃數十,沿西岸而下,將及青山,我戰船皆在東岸力戰,青山駐扎之所,僅有雇坐民船數號,例不出隊,致被焚奪。該營坐船既失,東岸戰舟亦稍忙亂,無心戀戰,倉卒收隊。該逆追逐十余里,我軍船駛回上游,至火焰山扎泊。此十九日水師三營接仗小挫之實在情形也。

    二十一日,臣國藩以都昌尚有陸賊,恐其擄船來襲,有上下夾攻之患。派定湘營何啟長前往搜剿。二十二日抵馬家堰。該逆匪裝運輜糧船只一百余號,見官軍忽至,揚帆疾走。各哨奮往力追,圍繞焚燒,無一存者。嗣至徐家埠,復燒賊船五十余號。又至都昌城下,燒賊船一百余號。何啟長偕護都司李逢春入城,諭令百姓薙發。又上至土塘,燒賊船四十余號。合計焚燒大小船三百有余,皆該逆擄以運糧接濟湖口者。奪獲短刀十九把,生擒長發五名,被焚溺水者數十名。二十四日收隊,仍泊南康。五月初八日,聞逆匪復在都昌擄船擄糧,又派孫昌國前往搜剿,毀船二十余號,其新擄者呼百姓而還之。此都昌等處搜燒賊擄民船,兩次小勝之實在情形也。

    五月十三日,我軍派船九十余號至青山一帶放哨,適值賊船自姑塘揚帆上犯,我軍停棹小泊,觀釁而動。該逆復用十九日之故智,自西岸斜上渡至東岸隊伍整齊,氣勢驍悍。我中營賀虎臣、定湘營何啟長帶船三十余號,渡至東岸迎敵;而留蕭捷三、陳炳元、鄧翼升三營各船于西岸,將欲抄賊之尾。該逆全力撲我東岸兩營,千炮對轟,力幾不支,哨船間有退者。賀虎臣、何啟長揮旗苦戰,該逆稍卻。又見西岸各營來抄其尾,賊舟即回注西岸,攢炮對擊,鏖戰兩時之久,群子雨落,傷賊約計三百人,西岸之賊敗北,東岸之賊亦敗。是日巳刻,臣國藩聞下游接仗,鑒于四月十九日之失,派都司孫昌國及各營添船六十號馳往接應,風順水溜,片刻行三十余里,當東岸賊敗之際,我接應之船恰至,該逆眩亂失措,我軍列炮環攻,追奔二十余里,至鞋山以下,燒毀賊船三只,始行收隊。此十三日眾船大戰獲勝之實在情形也。

    伏查該逆去年專恃民船數千,震眩耳目,其能戰者不過戰船數十號,小劃數百號而已。十月間,始聞其在安徽修造炮船,操習水戰,曾經臣等奏明在案。不謂數月之久,遽已操練成熟,梟悍異常,為我軍所驚駭。幸賴內湖水師多久經戰陣之士,將弁屢受天恩,感激思報,十三日之戰,蕭捷三等慷慨誓眾,期與該逆決一死戰。仰仗天威,幸獲全勝。所有出力員弁,吁懇天恩容臣等擇尤保獎。傷亡兵勇,查明照例辦理。所有內湖水師近日接仗情形,恭折由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塔齊布羅澤南兩軍攻剿情形片 咸豐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再,五月初二日準兵部遞到承準軍機大臣字寄,四月十四日奉上諭:塔齊布攻剿九江,近日情形未據奏及,豈為賊氛阻隔,競不能聲息相通耶?并著隨時奏報,以紓懸系!等因。欽此。伏查臣國藩前在江省月余,隔日與臣塔齊布通信一次。自至吳城、南康,每日與臣塔齊布通信一次。九江與南康僅隔一廬山,臣等二人屢次約會匹馬相見,因潯城之賊時時窺伺,意欲撲我陸營,湖口之賊時時窺伺,意欲撲我水營,故臣等二人皆不敢遠離營盤。雖相距僅數十里,而彼此不得會晤。兩地寸心,同深焦灼。潯城之賊,每次出隊撲營,臣塔齊布輒出隊邀擊,小有斬獲,斃賊數人或數十人不等。近日賊船由上游駛下者甚多,灣泊潯江,聲言大舉撲我陸營。臣塔齊布日夜嚴防,務保無虞。若能趁該逆出巢大戰,乘勢破城,則尤所甚愿也。

    至寧紹臺道羅澤南一軍,自克復廣信府城后,聞賊匪大隊屯聚景德鎮,羅澤南馳赴景德追剿。該逆又由祁門、婺源竄擾徽州等處,浙江巡撫臣檄調羅澤南往徽會剿。臣等以此軍去徽太遠,聲勢阻隔,餉道難通,飛飭羅澤南仍回饒州都昌與水師會攻湖口。方擬俟羅澤南軍至湖口東岸,不特可與水師會合,并可與九江陸營聯為一氣。三路合師,軍威無難復振矣。乃忽于十七日準江西撫臣陳啟邁咨稱,義寧州失守,省城震動,飛調羅澤南回省,以固根本等情。是羅澤南之師,仍不能由都昌進剿湖口。東岸既無陸兵,則水軍之孤懸可慮,三路之會合無期,事機不順,處處牽制。當二月調羅澤南赴饒州之時,實不料數月之久,尚未能繞出湖口也。所有臣塔齊布陸軍在潯晝夜嚴防、及羅澤南一軍不克會剿湖口緣由,理合附片具奏,仰慰圣廑。謹奏。

    水師勝仗奪回座船折 咸豐五年六月十二日

    奏為水師開仗獲勝,奪回拖罟大船,恭折奏祈圣鑒事。

    竊四月十九日水師小挫,五月十三日大戰獲勝,業經奏報在案。五月三十日,賊船上犯至姑塘、青山一帶,我水師出隊迎敵,該逆從西岸魚貫而上,將近我軍,逆船斜渡東岸,隊伍甚整。其領隊頭船系拖罟大船,臣國藩去年之座船,臘月二十五夜被賊劃襲奪者也;其第二號系長龍花船,偽右十二承宣胡鼎文、黃文奎、李繼遠賊目三人者,均在此兩船中揮旗督戰。揚帆直上,炮聲如雷,意欲由東岸轉抄我軍之尾。我軍循西岸而下,一炮不發,千槳齊施。從逆風中駛至下游,將近賊船之末,乃渡向西岸包抄賊尾,群炮攢轟,子如驟雨,鏖戰兩時之久,后隊紛紛敗退,前隊數十船陣腳亦亂,我軍合長圍以包之,各將弁誓死力戰,必欲奪回拖罟大船以雪積憤。

    該逆知難出重圍,即用三板數只將偽承宣胡鼎文等飛槳逃脫,而留偽功勛張百長于拖罟船上,與我苦戰。我軍四面環攻,船上五十余賊或撲水,或中炮,須臾傷斃四十余人。獨張賊兇悍異常,手持刀叉,身懷火彈,我軍搶登者多被張賊殺傷。各哨官繞舟齊登,矛搠張賊落水,然后奪回拖罟大船,生擒長發十六人。其第二號花船亦同時奪獲外,又奪得三板三號,小劃二號,奪大炮十八尊。方賊目胡鼎文等駕三板逃脫之時,我軍一面圍攻拖罟,一面追逐賊目。急炮排轟,群子亂落,該逆紛紛鳧水,計炮斃、淹斃二百余人。因天黑無月,即行收隊。次早始回老營。查點我軍,右營哨官蘇光彩中子陣亡,各勇傷亡十余人。

    伏查水軍自去歲湖口失利以來,陷入內湖各船與外江水營隔絕,卒與將離,兄與弟隔,小船之素附大船者,皆隔絕而不得相見。臣國藩特至江西造船添勇,另立新軍,方慮士氣已傷,難期再振。幸仗我皇上威福,兩次獲勝,奪回拖罟太船,積憤為之稍申,軍心為之一振。若使此軍果足自立,則扼斷長江之腰膂,上有金口水軍以擊其首,下有紅單戰船以擊其尾,二千余里之江面,分為三段剿辦,或有肅清之期。此次將弁兵勇踴躍用命,吁懇天恩容臣等擇尤奏保,以昭激勸。保升外委蘇光彩,力戰陣亡,請旨交部照例議恤。所有水師開仗大勝、奪回拖罟座船緣由,恭折馳奏,仰慰宸廑,伏乞皇上圣鑒。謹奏。

    奏參江西巡撫陳啟邁折 咸豐五年六月十二日

    奏為江西巡撫陳啟邁劣跡較多,恐誤大局,恭折奏聞,仰祈圣鑒事。

    竊惟東南數省,賊勢蔓延,全賴督撫得人,庶幾維持補救,轉危為安。臣至江西數月,細觀陳啟邁之居心行事,證以輿論,實恐其貽誤江省,并誤全局,有不得不縷陳于圣主之前者。

    已革總兵趙如勝,系奉旨發往新疆之員。上年奏留江省效用,陳啟邁派令管帶戰船百余號、水勇四千余人、大小炮位七百余尊。十一月初五扎泊吳城鎮,一聞賊至,趙如勝首先逃奔,各兵勇紛紛獸散,全軍覆沒,船只、炮械盡為賊有。其實賊匪無多,民間至今相傳僅長發九十余人耳。聞風先逃,殊可痛憾。乃陳啟邁入奏之詞,則日趙如勝奮不顧身,力戰終日,其所失船數百余,炮數七百,并不一一奏明,含糊欺飾,罔恤人言。又派趙如勝防堵饒州等處,正月間敗逃三次。賊破饒州,陳啟邁含混入奏,不惟不加趙如勝之罪,并其原定新疆罪名,亦曾不議及,始終怙非袒庇,置賞罰綱紀于不問。已革守備吳錫光,系被和春參劾、奉旨正法之員。吳錫光投奔江西,吁求救全。陳啟邁奏留江西效用,倒填月日,謂留用之奏在前,正法之旨在后,多方徇庇,虛報戰功,既奏請開脫罪名,又奏保屢次超升,又奏請賞給勇號。吳錫光氣質強悍,駕馭而用之,尚不失為偏裨能戰之才。至其貪婪好淫,縱兵擾民,在南康時,軍中婦女至百余之多;過樵舍時,將市肆搶掠一空,實為遠近紳民所同惡。而陳啟邁一力袒庇,顛倒是非。

    正月二十九日,吳錫光縱其麾下貴州勇無故殺死龍泉勇一百八十七名,合省軍民為之不平。陳啟邁既不奏聞,又不懲辦,乃于武寧縣囚內取他勇之曾經犯案者,假稱貴勇,縛而殺之,以掩眾人之耳目。而眾人愈積憤于吳錫光,道路以目矣。饒州之賊屯聚于四十里街,三月二十八日,吳錫光攻剿饒州,僅殺賊數十人,此紳庶所共見共聞。而陳啟邁張皇入奏,謂克復饒郡,殺賊三千,焚船百余。吳錫光與其子侄,均保奏超升;即素在巡撫署內管帳之胡應奎亦隨折奏保。義寧州之陷,實系興國、崇通等處土匪居多,長發尚少,吳錫光驕矜散漫,倉卒敗亡,并非有大股悍賊與之交鋒也。乃陳啟邁粉飾入奏,則日鏖戰竟日,殺賊千余。吳錫光薪水、口糧較別營獨多,且帶勇七百,支領八百人之餉,此陳啟邁所面囑司道總局者。乃入奏則日,系自備資斧。種種欺飾,實出情理之外。

    自軍興以來,各路奏報,飾勝諱敗,多有不實不盡之處,久為圣明所洞鑒。然未有如陳啟邁之奏報軍情,幾無一字之不虛者。茲風不改,則九重之上,競不得知外間之虛實安危,此尤可慮之大者也。臣等一軍,自入江西境以來,于大局則慚愧無補,于江西則不為無功。塔齊布駐九江,防陸路之大股;臣國藩駐南康,防水中之悍賊;羅澤南克復一府兩縣,保全東路。此軍何負于江西,而陳啟邁多方掣肘,動以不肯給餉為詞。臣軍前后所支者,用侍郎黃贊湯炮船捐輸銀四十余萬兩、奏準漕折銀數萬,皆臣軍本分應得之餉,并非多支藩庫銀兩。即使盡取之江西庫款,凡餉項絲毫,皆天家之餉也,又豈陳啟邁所得而私乎?乃陳啟邁借此挾制,三次咨文,疊次信函,皆云不肯給餉,以此掣人之肘而市已之恩。臣既恐無餉而兵潰,又恐不和而誤事,不得不委曲順從。羅澤南克復廣信以后,臣本欲調之折回饒州、都昌,以便與水師會攻湖口。陳啟邁則調之防景德鎮,又調之保護省城,臣均已曲從之矣。旋又調之西剿義寧,臣方復函允從,而陳啟邁忽有調往湖口之信;臣又復函允從,而陳啟邁忽有仍調義寧之信。朝令夕更,反復無常,雖欲遷就曲從而有所不能。

    二月間,臣與陳啟邁面商江西亦須重辦水師,造船數十號,招勇千余人,以固本省鄱湖之門戶,以作楚軍后路之聲援,庶與該撫正月之奏案相符。陳啟邁深以為然,與臣會銜札委南河候補知府劉于潯董理其事。業已興工造辦,忽接陳啟邁咨稱,江西本省毋庸設立水師,停止造船等因。臣既順而從之矣,因另札劉于潯在市汊設立船廠,專供臣軍之用。忽又接陳啟邁咨稱,欲取廠內船只,交吳錫光新募之水軍;又飭令廠內續造十五號。船廠委員亦遵從之矣。迨船既造成,陳啟邁又批飭不復需用。倏要船倏不要船,倏立水軍倏不立水軍,無三日不改之號令,無前后相符之咨札。不特臣辦軍務難與共事,即為屬員者亦紛然無所適從。

    數年以來,皇上諭旨諄諄,飭各省舉行團練,類皆有虛名而鮮實效。臣所見者,惟湖南之平江縣、江西之義寧州辦團各有成效,兩省奏牘亦常言之。以本地之捐款練本地之壯丁,屢與粵賊接仗,殲斃匪黨甚多。故該二州縣為賊所深恨,亦為賊所甚畏也。去年義寧州屢獲勝仗,捐款甚巨,事后論功,陳啟邁開單保奏,出力者不得保,捐貲者不得保;所保者,多各署官親幕友。陳啟邁署中幕友陳心齋,亦得保升知縣。義寧州紳民怨聲沸騰,在省城張貼揭帖,謂保舉不公,團練解體;賊若再來,該州民斷不捐錢,亦不堵賊等語。陳啟邁不知悛悔,悍然罔顧。迨四月間賊匪攻圍州城,該州牧葉濟英疊次稟請救援,陳啟邁亦不撥兵往救。困守二十余日,州城果陷,逆匪素恨團練,殺戮至數萬之多,百姓皆切齒于巡撫保舉之不公,致團散而罹此慘禍也。

    去年四月,塔齊布在湘潭大戰獲勝,余賊由靖港下竄岳州,其敗殘零匪由醴陵竄至江西,萍鄉、萬載等縣并皆失守。萬載縣知縣李峼棄城逃走,鄉民彭才三等或以馬送賊,或以米饋賊、冀得免其劫掠。賊過之后,舉人彭壽頤倡首團練,糾集六區合為一團,刊刻條規,呈明縣令李岵批準照辦。乃彭才三愚而多詐,謂饋賊可以免禍,謂團練反以忤賊,抗不入團,亦不捐貲,遂將團局攪散,反誣告彭壽頤一家豺狼,恐釀逆案等語。縣令李岵受彭才三之賄,亦袒庇彭才三而誣陷彭壽頤,朦混通稟。該舉人彭壽頤恨己以剛正而遭誣,以辦團而獲咎,遂發憤訐告李峼棄城逃走、彭才三饋賊阻團,控訴各衙門。袁州府知府紹德,深以彭壽頤之練團為是,彭才三之饋賊為非,嚴批將李峼申飭。巡撫陳啟邁批詞含糊,不剖是非,興訟半年,案懸未結。

    今年正月,臣至江西省城,彭壽頤前來告狀。臣以軍務重大,不暇兼理詞訟,置不批發;而觀其所刊團練章程,條理精密,切實可行,傳見其人,才識卓越,慷慨有殺賊之志。因與陳啟邁面商,言彭壽頤之才可用,其訟事無關緊要,擬即帶至軍營效用。兩次咨商,陳啟邁堅僻不悟。不特不為彭壽頤伸理冤屈,反以其辦團為咎;不特以其辦團為咎,又欲消弭縣令棄城逃走之案,而坐彭壽頤以誣告之罪,顛倒黑白,令人發指。自粵匪肆逆,所過殘破,府縣城池,動輒淪陷,守土官不能申明大義,與城存亡,按律治罪,原無可寬。各省督撫因失守地方太多,通融辦理,寬減處分,亦常邀諭旨允準。即以本年江西而論,饒州、廣信兩府失守,鄱陽、興安等縣失守,陳啟邁通融入奏,寬減府縣各守令之處分,均蒙諭旨允準。此系一時權宜之計,朝廷法外之仁,并非謂守土者無以身殉城之責也。該縣令李峼棄城逃走,陳啟邁能奏參治罪,固屬正辦;即欲寬減其處分,亦未始不可通融入奏。乃存一見好屬員之心,多方徇庇,反欲坐彭壽頤誣告之罪,此則紀綱大壞,臣國藩所為反復思之而不能平也。

    鄉民劫于粵匪之兇威,或不敢剃發,或不敢練團,或饋送財物,求免擄掠,名日納貢,此亦各省各鄉所常有。其甘心從賊者,重辦可也;其愚懦無知者,輕辦可也不辦亦可也。彭才三以財物饋賊,既經告發,陳啟邁自應酌量懲治,何得反坐彭壽頤以誣告之罪,使奸民得志,烈士灰心。

    頃于五月二十九日,陳啟邁飭令臬司惲光宸嚴訊,勒令舉人彭壽頤出具誣告悔結。該舉人不從,嚴加刑責,酷暑入獄,百端凌虐,并將褫革參辦。在陳啟邁之心,不過為屬員李峼免失守之處分耳。至于釀成冤獄,刑虐紳士,大拂輿情,即陳啟邁之初意,亦不自知其至此。臬司惲光宸不問事之曲直,橫責辦團之縉紳,以伺奉上司之喜怒,亦屬諂媚無恥。方今賊氛猶熾,全賴團練一法,以紳輔官,以民殺賊,庶可佐兵力之不足。今義寧之團既以保舉不公而毀之,萬載之團又以訟獄顛倒而毀之,江西團練安得再有起色。至于殘破府縣,縱不能督辦團練,亦須有守令蒞任,以撫恤難民而清查土匪。乃臣駐扎南康兩月,陳啟邁并不派員來城署理南康府、縣之任,斯亦紀綱廢弛之一端也。臣與陳啟邁同鄉、同年、同官翰林,向無嫌隙。在京師時見其供職勤慎,自共事數月,觀其顛倒錯謬,迥改平日之常度,以致軍務紛亂,物論沸騰,實非微臣意料之所及。目下東南賊勢,江西、湖南最為吃重,封疆大吏,關系非輕。臣既確有所見,深恐貽誤全局,不敢不瑣敘諸事,瀆陳于圣主之前,伏惟宸衷獨斷,權衡至當,非臣下所敢妄測。所有江西巡撫陳啟邁劣跡較多,恐誤大局緣由,恭折縷晰具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潯城水陸兩軍接仗情形折 咸豐五年七月初六日

    奏為潯城陸兵開仗獲勝,水軍在徐家埠獲勝一次,湖口小挫一次j恭折馳奏,仰祈圣鑒事。

    竊水師前在姑塘獲勝,奪回坐船,業經奏明在案。六月十一日據探潯城逆匪,在于新壩添筑炮臺,龍開河泊有賊船四百余只。臣塔齊布于十二日輕騎前往查看地方,新壩之東為甘棠湖,西為龍開河,中間堤塍約寬箭余。該逆于新壩街口堅砌石卡,添修炮臺,卡外濠溝二道,寬約丈余,中引湖水注之。

    十三日,飭令升用副將周鳳山等分帶道勇、新田勇明攻東門,為聲彼擊此之法;各營兵勇掩旗息鼓,于四更時急赴西路,以攻新壩。飭九江鎮居隆阿等伏兵于三川嶺之左,候補守備長春等伏兵于三川嶺之右。

    臣塔齊布率參將彭三元、阿達春等攜帶板片,搭造浮橋,搶過濠溝。時已五鼓,我軍一面搖折卡外木樁,一面拋擲火彈延燒賊船二只,賊眾驚覺,紛紛抗拒。攻未片時,城中之賊隨亦擁出約二千余人。我軍開放連環槍炮,斃賊雖多,該逆因恃水陸并拒,殊無怯意。天已將曉,臣塔齊布以我軍在于一線堤塍,分攻水陸,用力過苦,陸賊恃卡死抗,賊船更番來迎,彼逸我勞,勢難取勝。因令兵勇佯為退走。該逆見我軍無多,出卡追襲。我軍且戰且走,誘過濠溝二道,地面稍寬,遂令嶺左伏兵起抄賊尾,嶺右伏兵同時并起,佯退之兵回旗轉戰,槍炮齊轟,短兵夾擊,賊眾大潰。堤塍狹隘,賊黨擁擠,為濠所阻,約計擊斃三百余名。墜濠溺湖者甚多,爭舟情急,覆船三只,溺水之賊約近百人。升用副將玉山、都司畢金科等,先攜大炮伏于龍開河上之水府廟,比見逆船退出,連炮環轟,亦斃數賊。彭三元、阿達春等,見水陸之賊均已披靡,乘勝撲卡,卡內賊炮,子密如雨,彭三元右胸受傷,阿達春子傷左臂,天氣酷熱,均未晨餐,隨傳令收隊,將生擒之賊十三名就地挖目凌遲。查點我軍,陣亡四名,受傷二十余人。撫標盡先守備黃明魁,提標外委李芳祥,均因撲卡傷亡。其周鳳山等攻東門之賊,相持四時,亦于午刻收隊。此十三日潯城陸兵大獲勝仗之實在情形也。

    臣國藩駐扎南康兩月有余,下游湖口之賊炮船甚多,上游都昌之賊雖無炮船,而所擄民船小劃動逾百數,亦常有侵襲老營,上下夾攻之患。曾于四月二十二、五月初八等日,派船前往都昌,搜洗賊舟,均經奏明在案。特以東岸無陸兵,故陸賊添擄劃船,終難凈盡。都昌之下有徐家埠,去湖口六十里,為偽監軍姜萬祥盤踞之所。催民納貢,誅求極酷。上游馬家堰有小河直達徐家埠,為各處奸民與賊通商之路。

    六月十二日,臣國藩派令水師中營賀虎臣酌帶長龍三板二十號,千總李逢春帶小劃四十號,前往徐家埠搜洗賊巢,并派試用知縣李錕帶陸勇四百會剿。十三日寅刻,賀虎臣等由馬家堰駛入小河,所過木橋、賊卡,拆毀六座。巳刻到埠,該逆以河身淺窄,我軍船難于轉旋,即出陸賊三百人,前來抗拒。李逢春帶水勇登陸迎剿,賀虎臣繼之,排槍轟擊;斃賊二人,賊眾紛紛奔潰。我軍一面追逐,一面燒毀河下賊船,逐北數里,李錕所帶陸勇亦至,乘勝窮追,傷斃賊匪十余人,生擒七人,焚毀偽監軍衙署一所,守棚、望樓數座,偽圣糧館五處,焚燒賊船八十余只,水陸屯聚賊糧數千石盡數燒毀,奪獲旗幟、軍械無算。次日,仍渡湖回南康大營。此十三日搜洗徐家埠賊巢,水陸獲勝之實在情形也。

    水師前幫自進扎青山以后,本擬俟陸勇東渡會合進剿。六月十五日,各營派二十余船前往湖口探看賊營形勢,弁勇冒險貪功,沖出梅家洲賊卡,卡外賊船與卡內湖汊賊船齊出,我軍二十余船三面被圍,續到二十余船亦尚單弱,賊眾我寡,鏖戰兩時。適值南風大作,不能駛回,被賊圍去長龍一號,三板三號,千總洪建勛、把總李文田同時陣亡。勇目五十余人有被擄遇害者,有鳧水逃歸者。姑塘大隊前往救應,該逆始畏怯反奔,日暮收隊,仍泊青山。此十五日,弁勇沖出湖口賊卡,開仗小挫之實在情形也。

    伏查水師自至南康以來,與湖口悍賊四次接仗,兩勝兩挫。論船炮之精,戰陣之法,官軍實遠勝于賊。特該逆水戰,兩岸皆有陸賊護之,我軍兩岸皆無陸兵,水營孤立,終不宜冒險出卡,致涉疏虞。陸路盡先守備黃明魁,屢次打仗奮不顧身。去歲岳州之役,偽秋官正丞相曾添養系其手刃,此次力戰陣亡,應請飭部從優議恤。水營藍翎千總洪建勛、把總李文田,五月兩次血戰獲勝,均擬開單奏保。此次沖鋒陣亡,均請飭部從優議恤。其余傷亡弁勇,查明照例辦理。所有近日水陸接仗情形,謹繕折由驛馳奏,伏乞皇上圣鑒,訓示施行。謹奏。

    擬移潯軍會剿湖口片 咸豐五年七月初六日

    再,臣國藩、塔齊布自正月一別,不相見者半年。六月二十七日約會于青山,言及頓兵江境,老師糜餉,上負主恩,下失民望,兩人愧憤交集,哽咽難言。刻下潯城之賊時多時少,臣塔齊布之師若分剿他處,則恐大營單薄,反為逆賊所乘;若合聚一處,則五千之眾,久無成功,日對堅城,徒深焦灼。而湖口水軍,無陸兵以護之,彼此俱不能得手。羅澤南進攻義寧,是否能仍折回湖口,正未可知。不得不思所變計,以求有濟于大局。擬于七月以內,臣塔齊布移至青山,渡湖之東,會剿湖口。如能攻破此關,全局固有轉機;即不能遽破,亦當由彭澤而下,直趨建德、東流,以期與下游池,太之師聯為一片,是亦大局轉旋之一策也。是否有當?伏乞圣慈指授機宜,俾有遵循。謹附片具奏請旨。

    萬啟琛留辦餉鹽局片 咸豐五年七月初六日

    再,新選湖北督糧道萬啟琛,上年隨同在籍刑部侍郎臣黃贊湯勸捐炮船、軍餉,最為出力,曾經奏奉恩旨交部議敘。本年三月,臣國藩奏請借行浙引,撥鹽抵餉,派萬啟琛協理西省鹽運事件,旋經戶部議復,奉旨允準亦在案。茲接據部文,萬啟琛新選湖北督糧道,例應即赴新任。惟查浙鹽充餉,事屬創舉。該道廉明詳慎,辦理易于就緒,欲改行奏派,一時實乏得力之員,相應請旨敕下吏部查照,留萬啟琛在樟樹鎮總局協理鹽餉事件,暫緩赴湖北糧道之任。謹會同侍郎臣黃贊湯附片奏聞。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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