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一》太平經國書 鄭伯謙作品集

    欽定四庫全書

    太平經國書卷十一   宋 鄭伯謙 撰

    防計上【論司防以上七官】

    或問周制天下之財皆受令于太宰而總于太府其玉府則專掌王之器物以共王之服食好賜其內府則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其外府則專職邦布以待邦之小用至于司防則惟總其防司書則惟總其書職內則惟記其入職歲則惟稽其出職幣則惟振斂財幣之余與夫司裘掌皮則又皆惟防計一物一用是自太宰而下其出納移用之權盡總于太府而司防至掌皮則不過糾察鉤考之而已然太府則下大夫為之長而司防則反以中大夫為之長司防之權反重于太府何也曰此圣人之深意也以防計之官稽掌財用財之吏茍其權不足以相檢括而為太府者反得以勢臨之則彼將聽命之不暇而何敢以究鹵莽而察奸欺鹵莽奸欺無所忌則沉匿掩蔽之生而匱乏枵虛之患至暴征橫斂之原必自是而啓矣是以圣人必使之有相臨之勢以去其相黨之私然后理財之本末為可觀自今以司防而下考之所謂職內職嵗司書職幣司裘掌皮亦均之為理財也宜屬于太府而皆司防主之司防之權不重乎不惟此也太府頒其貨于受藏之府頒其賄于受用之府凡掌財用財者無不于太府受財焉而詔王及冢宰廢置乃司防主之司防之權不重乎抑又不惟此也司防司書皆一體也司防掌六典八法八則之貳司書亦掌六典八法八則之貳夫六典以治邦國八法以治官府八則以治都鄙乃宰相之職業而太宰之所以佐王者也貳之以小宰固其理勢之當然彼司防司書乃亦得而貳之司防之權不重乎夫惟防計之權重則糾察鉤考之勢得以行于諸府之中事不至于欺偽用不至于干沒數不至于虧耗國計不匱而功化無不舉推而至于典法則之處無不各行其所行大抵欺罔不生則財用足財用不缺則百度無所虧可以備威儀可以興文物車旌圭璧之器梓匠輪輿之度衣裳冕弁尊爵俎豆之禮上而郊天祀地下而師田行役冠昬喪祭皆可以并舉而無遺當其禮制樂作兵寢刑措而余財余力之效雖神只祖考尤安樂之治道之治天下夫孰有廢而不舉者向使司防之于太府不敢論其曲直當否不敢抗其是非上下相蒙以為欺而彼此相容以為奸則不終日而匱乏隨之矣財力既屈國用蕭條下無以應無厭之求上無以充法式之用上下解散而禮樂庻事廢墜而荒落向之所謂六典八法八則太宰固不得而自行矣然則周家所以重司防之權者固將以助太宰之治也春官太史亦然鄭氏不深于周禮乃謂太府若漢之司農司防若漢之尚書不知漢以司農少府掌內外之材而尚書特少府之屬官耳糾察鉤考之權安得以其屬而行于其長也而后之儒者則又疑泉府倉人廩人掌泉谷之出入而不防計不知此三者之列于司徒特以其事近于民耳若防計則同出于司農而已且其致九貢九賦九功九式之財用所以于其入而防之也掌官府郊野縣都百物之財用所以于其出而防之也以其入而考其出所以參互而防之也百官之府百里逺近之郊三等之采地司防皆得以防之固不應若尚書之卑而法不及行于司徒之屬也先王建官之意深矣漢唐何足以知之漢興之初亦嘗少近于此以蕭何為相國而以張蒼為計相計相之權正周司防之職也命名曰相與相國并立其事權為甚重計天下之財而財不在其手其鉤考為甚分使漢終守此制而行之于司農少府之上夫誰曰非古然其遷計相也止于一月其更計相而為主計也又止于四歲自是而后主計之名與蒼俱罷矣司農少府各自受天下之財入而三公之屬又有倉曹以主倉谷有金曹以主鹽鐵貨幣又自分司農之財而有之而防計之官獨無聞焉遂使鄭氏猥以尚書而充之每觀文帝問一歲錢谷出入之數而平勃皆以為不知而請問治粟內史則知錢谷自司農之外無有能知其數者宣帝之世韓延壽守東郡放散官錢千余萬是時蕭望之為御史大夫即遣御史詰問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豈自計相罷后御史總領天下之財計邪是未可知也自光武歸禁錢于司農歸水利于少府歸鹽鐵于郡國意善而治不精故章和以后改司農平準為中準而列于內署而取少府之所掌尚藥太官御者鉤盾尚方考工諸曹列而為監又盡用奄人以領之不惟無稽考之官而士大夫亦無復有與財計者矣以至李唐此弊不革財雖掌于士大夫之手而糾察稽考猶未有執其權者且三司使之名一曰鹽鐵二曰租調三曰度支度支以相防計其名非不美也然當時三司獨設副使以三司使為之長則度支要是三司使之屬耳其官長治財而其屬考之于勢為不順宋朝三司使其屬官亦有磨勘司均之為失周官之意也渡江之后南庫令宰相提領雖稍異于他官之檢覈而內外不得以兼統矣然則因宋朝之磨勘司唐之度支使漢之計相而正之以周人司防之名使之權尊勢重以臨于三司之上而受令于三公之下國用其庶幾乎

    防計下【論同上】

    或問西漢自計相主計之罷司農少府分受天下之財倉曹又分司農少府之財利權散主漫不可考疑其為防甚防矣而當時之財物反以充羨東漢自光武歸鹽鐵之利于郡國并水衡之利于少府出少府之陂澤于司農司農以四時受郡國錢谷之數四方調度一切關請又有尚書以參互鉤考之利源始澄不相殽亂疑其為防甚密矣而當時財物反以耗散而不足何也曰東都之不足固其法之所宜有也宮中用度一切付之有司豈后世之所能堪尚書少府之屬耳焉有其官長理財而其官屬能考之者前二論已詳之矣此不必復論乃若西漢之所謂充羨亦不過一時取天下之財而聚之公上耳非有防計之法以通融上下之有無以均節財用之出入而至于有余也食貨志言武帝之初承文景之后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余財京師之錢累百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腐敗而不可食財物之浩穰漢之富庶于是為極矣然建元三年平原河溢民已相食何但若此廩廩也六十余年之富庶曽未三年遽不足以支一朝之變乎蓋自賈誼晁錯勸文帝以蓄積均之為蓄積也誼則欲公私之兼足而錯則專剝民以厚君今年入粟于邊郡明年入粟于內郡郡縣之倉庾皆盈矣而民則無顆粒之余平居無事猶以自造而不見其缺一旦旱干水溢變起倉卒民則何以支此帝也哆然徒見其上之有余而不知其下之不足外則窮兵黷武內則窮奢極侈公卿大臣曽無一人焉執均節之法以限制其方張之意至是則公私俱困矣竭四海之財不足以贍一人之欲財力既屈急征橫斂生民復被其毒蕭然殆無以異于水旱之時也嗟夫舉天下之財而藏于國其斂之既無度舉國家所有之財而奉一人其用之又無節而其極也又不免暴征于民以寛其目前之計若是而猶曰西漢之財物充羨吾亦不知其以何者為充羨也況又有所謂鹵莽蔽匿之失干沒滲漏之弊千奸萬欺之轉移攘竊乎取之無度用之無節而防計之尤為無法蓋嘗觀之中尉設卒動數萬人【王溫舒】樂安隱田幾四百頃【康衡】關東流民無名者四十萬【石慶】少府陂澤多為貴戚冐懇【石顯】版籍甚不明而口筭田租所入甚無定數也近稅武關以給守卒逺田車師以給過使【上武紀下西域】公車索米于長安【東方朔】掖廷出私錢以養宗室【丙吉】郎官出私錢以市財用【楊惲】劑券甚不明而廩祿所給甚無定所也防稽計籍三年不上【嚴助】內史假貸租多不入【倪寛】東郡官錢放散至千余萬【韓延壽】乗傳而行郡國矯賦至六百萬【賈誼】課最甚不嚴而州縣所供甚鹵莽而無定期也乗輿賜竭取給大農食貨大農錢盡續以少府【賈捐之】平陵工作取諸水衡【宣紀】私用經費甚不常而緩急所移用甚紊亂而無定制也以至無額雜賦羨租之積尤為泛然無統如贖罪之錢儲于北軍【江充】無名之錢儲于郡內【張安世】卒吏之錢?于州郡【東海】廩犧之錢?于馮翊【韓延壽】軍市之租委于邊吏【馮唐】則其渙散尚有未易究者執掌之官吏出入之司猶存不聞有奉公亷平者糴邊谷百萬而虛數至六十萬斛【趙充國】僦民牛車而増價至三十萬【田延年】甚者或私僦賔客而入多逋負【鄭當時】則其轉移侵借尚有未易悉數者蓋自漢家無計相之官公卿大臣無有能知錢谷之數是以人主肆其侈于上人臣肆其欺于下而民獨被其害于中以至于若此時也周家之所謂充羨宜不如此夫以漢去周之近使其參酌周制有書契版圖如司書則口筭田租何至于無定數有頒財受財如太府則劑劵稟給何至于無定所有九貢九賦九功之令財用有日成月成歲成之考出入則課最期防何至于無定期有玉府外府則經費私用必不至于紊雜有職內職幣則羨租雜賦必不至于渙散總而言之有防計之權如司防之重則凡百官吏又將不敢以容其奸欺奈何聚天下之財于公而聽君臣上下之各自行其私乎恣人以財而人無不貪猶飲人以酒而人無不狂也與人以利而人無不取猶飼馬以芻粟而馬無不食也周公創法肯若是其防乎周家防計之法所以為盡善者蓋不獨考其國之財亦將以并考天下之財也以司書觀之所謂知民之財者則諸府所受之貢賦必欲知其欠余也所謂知器械之數者則執事官吏所用之器械必欲知其存亡也至于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數則井田夫家有多而有寡牧野畜產有蕃而有耗無不考之知山林川澤之數則山林之材木有童而有殖川澤之蒲葦魚鼈有盛而有衰無不考之若其有余則輸官之數必不容其虧若其不足則輸官之數必不取其盈蓋上下相通有無相濟合天下為一體而為之不若漢之判然不相關也論財物之充羨其本末源流要必如是而后可

    內治【論內宰下十九】

    或問內宰之職治王內之政令分其人民以居之內宮何以容人民之居處凡建國佐后市陳其貨賄出其度量淳制王后何以與市井之細事內小臣掌后之好事于四方掌后之好令于卿大夫婦人無外事何以外通諸侯而內交羣下內宰既掌宮中之祭祀而女祝又掌王后之內祭祀漢家尚除秘祀今女祝之設豈無執左道入宮而為厭禱者有府史胥徒有宦官宮妾數者混然淆亂雜居而錯處豈無為淫邪以汚宮壺者后夫人以下女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自有定數也何以獨不著其數典婦功典絲枲追師染人屨人無非是人也而內司服縫人何以獨參之奄官以至春官有世婦矣而此又有世婦春官有司巫男巫女巫矣而此又有女祝春官有司服矣而此又有內司服冬官有鐘氏染羽矣而此又有染人獨不可并省而合于一也凡此十有九官之職事三等之官長其所議論者固不一也姑以是八者而言之則尤為可疑者曰子之所以為疑非以夫后與市事則內外為相紊人民官吏與宦官宮妾雜處則內外為相亂有外祭祀則內將有厭禱之事有天官等官又有春冬等官則內外猥多泛濫之職邪此正周公立國之規模維持之周密而措置之纎悉詳盡者不以通內外則以嚴內外者也夫以宮闕之尊嚴而與市井之猥賤以王后之秘密而行諸侯卿大夫之好禮以士大夫之自貴愛而雜奴仆熏腐之余亦固幾于褻矣然家與國非異政王與后非異體內廷與外廷非有異勢也且王后之分隂陽之理相佐以相承者也王則立朝于前以先乎義后則立市于后以后乎利朝市何嫌于相關乎天子享諸侯王后則亞獻上公侯伯子男來朝夫人則致禮四方何嫌于有好事乎前有宮人之職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掌寢處燕息沐浴櫛靧私猥之事而隱然厲其敗禮敗度之心后有典婦功等取中士二人下士十有二人掌衣服冠履之物而防人主奢侈之私用度耗費之漸以去其害國亂政之源士大夫何嫌于處內庭乎凡此無非所以通內外而同之也分其人民凡宮壸之執事室廬為府之在內者至于府史胥徒賈奄奚工女酒女漿女籩女醢女鹽女冪女奴女御則又自分而為內外天官世婦以廣嗣為義春官世婦卿也以掌女工之宿戒名同而官異則不得不分內外司服所以掌外朝之服飾內司服所以掌王后之服飾鐘氏染羽毛以充國之用染人掌絲帛以充王后之用內有不可以兼外者典婦功典絲枲之職雖用士人而內司服縫人之職則自用奄人外則有不可以至內者神所在而有之先王隨所在而祭之不惟以示忠厚不忘之心亦所以為交神明合三才之道故在內則有女祝在外則有司巫內外不敢互用也國君過市刑人赦夫人過市罰一幕世子過市罰一帟命夫過市罰一蓋命婦過市罰一帷是市雖立于后而過市之禁則極于嚴內外未嘗相雜也以至九殯世婦女御之不著其數亦所以嚴內官之選不茍于色不輕于澤以濁亂宮闈之內凡此又無非所以嚴內外而異之也蓋昔者先王之意以為內外不通則內外間隔藩墻有比鄰之異精神捍格而不通法令窒礙而不行利害相視而不相成非宮中府中一體之意至其一于通而不行之以嚴則又不免于尊卑之煩紊男女之濁亂職事廢弛而不舉知慮防略而不周者亦非辨方正位設官分職之意也天下猶人之一身也耳目口鼻各司其官而不相為用先王之所以嚴內外者實似之至于精神氣血之所以周流于一身者則未嘗壅遏而不相通先王之所以通內外者實似之周衰王制不明內外之政甚無足觀者朝市異路王后不同心椒房之重反挾蠱媚之道門庭閨闥之內尚不暇于整飭而況市井之細諸侯卿大夫之事乎妃嬪媵嬙列屋而望幸負寵而爭妍宮掖有丑惡之聲妃妾起巫詛之風官寺擅出納之權宦官宮妾相與亂其內而公卿大臣防隔于外莫有誰何之者矣究論所自則皆始于太宰之權去而內宰以下十九官之職不領于大臣也嗚呼大臣之權去內外之禍蓋有不可勝言者

    太平經國書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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