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孔子以后之中國學術文化精神》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 唐君毅作品集

    (一)九流與六藝及孔子的精神

    (二)秦漢唐宋元明清之文化精神之綜貫的說明

    (一)九流與六藝及孔子的精神

    孔子以后,諸子百家學術之分流,同依于士人人格尊嚴之自覺,六藝之教之散于民間,諸子百家之派別雖多,然吾人以文化觀點而論其所偏重,則皆不外承孔子所承之傳統文化精神之一偏,六藝之教之一偏,或天道觀念之一偏而形成。唯因其原出一本,故學術文化之分流,終向往于天下之一統。諸家學術亦終匯合于漢,以建立第一個由平民為天子之堅實而博厚之大帝國。當諸子百家學術分流之際,正戰國諸雄競長之時。然諸子中,除法家、縱橫家之人物外,皆未嘗特與現實之政治勢力結合。故文化學術思想之分派,與現實社會政治勢力之分裂,未嘗互相結納,以加深世界之分裂,如今日之歐洲然。此皆由諸子百家之原出一本,而同向往天下之一統之故也。

    以諸子百家精神相較,而言其所偏重,儒家偏重法周,其學兼綜六藝而特重禮樂。禮者道德之精神,樂者音樂之精神。儒家由孟子之言心性,言仁義,至荀子之言禮制,言君臣之道,至樂記中庸易傳,乃以禮樂精神之"中和"、"位序"、"同異"、"內外"、"動靜"、"剛柔",說宇宙人生社會文化之全,乃儒家思想之極致。墨家薄禮樂,而不廢詩書。不廢詩者,取其民間實際生活之記載。不廢書者,以其載古代帝王之勤勞務實之事業。最能表示中國古人之勤勞篤實之精神之古代人物,無如平水土躬稼穡有天下之夏禹。故墨家倡法夏,墨子兼愛之教所重者,在下察于百姓耳目之實,求所以使人人之得衣食,而裕其生之道。乃不重少數士君子之盛德修飾,強歌鼓舞之禮樂生活。故墨子精神所重者,在社會經濟。墨子之言兼愛,本于天志。其謂天之意志,即為兼愛萬民而生養之。此傳統宗教之精神,墨子之所承,亦有合于孔子天道為仁之意。然墨家視天在外,其強調天之人格性,近乎西方基督教與回教。孔、孟則以人體仁道,由天人之道之合一,以明性與天道非二。故不強調天外在之超越的人格性。由孔子、孟子以降,教人法天之仁而行仁,即所以立人道而立天道,古人無所希慕于天。然墨子則以天之兼愛為天之意志,亦即天之欲望,故如人不為天之所欲,即遭天怒,人為天之所欲,乃為天所愛。人為天之所欲,則天亦為人之所欲,而人受天賞,得福利;反之,人為天所不欲,天亦為人之所不欲,而人受天罰,得禍害。其言乃使天與人間之關系,成交易之關系。如是以行兼愛之道,遂非自盡其心性,或理當如此之謂,而若為獲天之報償之手段。此則使人之逐實際利害之情,夾雜于宗教精神之中,而使墨子對天之宗教精神,反不如孔子之高遠者也。

    至于法家之精神,則純出自戰國紛爭之世。法家之理想,重福國強兵,而尚耕戰。其戰非仁者之征伐,其耕唯所以福國而弱民。法家精神之重心,不在社會經濟而只在現實之國家政治。故詩書禮樂文化之本身價值,皆為所抹殺。法家不法先王,而重備當今之所急。此為對傳統文化之大背叛。然法家之輕民而尊君,視君為神圣,而詭秘化之,實利用一種人民之宗教心理。而其重刑罰之理論,亦未嘗不以古代政治家之措施為例。韓非稱殷之刑棄灰者之事,贊太公之殺狂裔華士。夏之事業,當以勞動為主。殷之法制乃漸備,而先罰后賞。則法家之所承者,近于殷之精神者也。詩書禮樂之中,唯書所載二帝三王之事,為法家所誦。謂法家略有得于書教亦可也。

    至于道家,則莊子宋人,老子楚人,其馀道家多齊人。宋與齊楚之地,受周代文化之感染較淺,而楚人尤多信巫史。老莊皆以六藝為已陳之芻狗,其所喜言者,乃至德之世,堯舜以前,則夏商周之文化,固皆不在其眼中;而現實世界之紛爭,更其所欲逃避。故棄社會而就自然,外游于人間世,內心則求侔于天,與造物者游。其根本之文化精神,亦可謂近求解脫之宗教精神、超現實之形上學或哲學之精神。而老莊之帝王之道,則為一種政治理想。然自老莊所言之天與道之涵義言,則固是一遍在萬物而無私者。此亦可說為中國古代宗教中天帝之信仰所轉化,亦略同于孔子以仁言天。其不同于孔子者,唯是老莊喜說天之大仁不仁、無為無不為之德。無不為而一任萬物之容與遨游于天地間,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老莊實不重視自天道之使四時行、而百物生之生生不已、自強不息一面,以言天德。則老莊之天道,雖可謂橫被四表,而不能縱通上下與終始,此則不如孔子儒家者。而莊子之言天機之動、天籟之行,咸其自己,不相為礙,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其所謂真人至人之生活中,涵天樂在,則其人生之理想境,實亦一種游心宇宙之藝術生活,而為遙契古代樂教之精神者。化人間之樂教為天地間之樂教,而倡之于世者,莊子也。

    先秦學術除儒道墨法以外,陰陽家蓋原始自然哲學之所遺,與儒家仁義之教之結合。亦可謂古之卜筮與易之流。至于農家,則中國經濟生活中,尚農精神之說明者。農家人物,改皆吸道墨之馀緒,而別無精義。縱橫家者,列國紛爭之世,以權術說天下者。名家者,由諸家之辯論,以開啟對邏輯、知識論之問題特加以發揮之哲學家。諸家立義規模,要皆不足以與前四家比。而雜家之呂覽、淮南,則諸侯分流之后,左右采獲,以求反于一本之思想潮流,秦漢之際之一轉捩思想也。秦之滅六國與周,實現諸子所向往之抽象的一統天下之理想。然秦以政攝教而摧殘學術,其精神全不是中國文化精神,故不數傳而滅。唯漢興而后,乃實現先秦諸子所向往之文化凝合之理想。雜家所代表之文化精神漸去雜以成純,而顯為董仲舒、司馬遷之精神。彼等體孔子重全面人文精神而再現之。漢之文化即先秦諸家之學術思想相匯合而實現于社會之所成,而使中國民族之統一,不止如秦之只成一抽象的形式統一,而成為真有文化內容之具體的統一者也。

    (二)秦漢唐宋元明清之文化精神之綜貫的說明

    以東西歷史比論,秦之實現一抽象形式之統一于東方之世界,實類于羅馬之實現一抽象的統一于西方之世界。秦以武力統一天下,羅馬亦然。秦尚法,其所定制度,亦頗具規模,為漢所承。羅馬之法典,亦垂范西土。二者之精神皆黑格爾所謂"理解形式"的。然羅馬純以武力法律為治,至于數百年,而后得基督教為其精神生命。而中國之秦則不三世而絕。蓋以羅馬之世之學術,主要唯斯多噶學派。斯多噶派之崇尚抽象之理性,正為羅馬之法律精神之一部。而斯多噶派之人生理想,又不免趨于消極之忍受。中國則自孔子而后,個人人格之自尊自覺之心已甚強。儒、道、墨之學術文化精神之普遍于社會,其勢不可盡泯。而皆無不與法家相反。依儒家意,唯有德者乃可為天子,孟、尋皆言禪讓與征誅。道家之薄天子而不為,即看不起天子。故秦皇出游,劉邦見之曰:"大丈夫當如是也",項羽見之曰"彼可取而代也",此乃彼等自覺其原可為天子之思想之流露,蓋亦六國之后同有之思想。夫然,故天下之豪杰,可并起而亡秦。秦亡而見有具體文化生活之人,不能只以抽象之理解形式之法律統治,亦見只恃武力之不可以治天下。西方人有羅馬之以法律武力統治天下之例在前,故及今仍多以法律武力為政權之基礎。斯太林猶欲學第三羅馬,于法律外,再濟以無限度之警察精神以治國。而在中國,則自漢代秦興,歷史二千年更無再自覺主張純以武力法律為治之論。漢以后,中國即可謂純為一所謂文化國,歷代皆賴儒家精神之普遍貫注于社會,提高人民之文化生活,以為佐治太平之要道矣。

    漢代文化之形成可謂由于凝合與廣被。而此凝合與廣被之所以可能,則由漢初之治,即承秦之政制。漢初尚黃老,足以寬統治者之度量。繼乃尊孔子,崇儒學,以樹學術文化之骨干。漢代獎勵孝弟力田,使人各安其居而勤事生產,以裕民生而富國家,即所以穩定社會。察舉之政治制度,則所以使人民之秀者,自下而升舉于上,而用于政治,此皆為漢代文治之精髓。而武力則唯用于拓邊。夫然而漢代文化之形成,其初本于道家之寬大精神為政,可謂如天之覆蓋社會;其以儒家精神立學術之骨干,可謂立大地之支柱;行察舉之制度,則如使地上之人民上升;孝弟力田,所以使人各安土;而以武力拓疆域,則所以廣天地。故漢之建立一統世界似周,而又不同。周之建立一統,賴封建與宗法。其封建初乃賴武力之支援。故周代繼世之天子,雖能上承天命,及其武力弱,即不能覆蓋四方諸侯。周衰而在下位者,皆求升高位。昔為卿大夫者,今為諸侯;昔為諸侯,今欲霸天下。游士馳說于四方,以致卿相之位。此正如地上之物皆升而上,又無以覆蓋之者,是無以遂人大一統之望也。秦乃以強力蓋之,以求一統,而終亡于咨睢。故漢興尚黃老之寬容精神,又以察舉助在下位之人民之升居上位,而使上下相孚;武力橫施于四方,則人民之精神亦隨之而拓展;孝弟力田,又足以使人民之各安于位。是故漢代文化精神之形成,實如上天下地這渾合而升降相涵。既能凝合而又能廣被,此蓋亦即漢代思想,又為陰陽家之成分所貫之故。陰陽家喜言天覆地載,與陰陽之升降,及五行四時之依四方而運,而中心之土不動之理,正所以象徵漢代文化之精神。而漢代文學中之奏議與對策,則政治上,上下求通情合道之文章。而漢賦之鋪陳揚厲,亦一向外橫施以求精神之廣被之表現也。

    漢之一統之局分,而三國鼎立之勢成。歷魏晉六朝,而五胡亂華。然中國社會政治之混亂,與民族之厄運,未嘗使文化因而斷絕。唯以政局在分裂中,及西來文化之沖擊,而傳統之整一的文化系統,因以疏離。以魏晉六朝與漢相比,則漢猶周初,而魏晉六朝如戰國。漢之所成就,偏在政治、軍事,與經濟上土地之開發。其學術以經學為主。漢人之德行,表現于使民族凝合之事功,故文學中有奏議、對策,與宮殿、都城之賦。而魏晉六朝之所成就,偏在文學、藝術,其學術以哲學、文學為主。魏晉人之人格,則見于其風度之美與性情之率真,故魏晉之詩文恒善抒懷抱。漢代學術人物之精神,闊大、樸厚而渾成。魏晉六朝人則多胸襟曠達、"形超神越"(此語見世說新語)。此超越精神,不如西方宗教、哲學、文藝中超越精神之表現為離世異俗之瑰意奇行,唯主要表現于日常生活之間,交游清談之中,或寄情山水之際。魏晉六朝之精神,主要乃為道家莊子之精神之更人間化。唯非人之與天游之逍遙游,乃人與人相忘之逍遙游也。魏晉人之重個性,亦不如西人重個性之無盡伸展,而唯重人物間個性之欣賞。中國文化精神中,漢人之闊大、樸厚、渾成,轉為魏晉人之疏朗、清新、俊逸,可謂中國文化精神,在地上建立帝國以后,再盤旋于空闊,優悠于虛靈,以脫去其重濁之氣、沉滯之質,而歸于純化之美者也。王羲之之書法,陶淵明之詩及顧愷之之畫則純化美之代表也。

    至于唐代文化之興起,則又轉魏晉之虛以入實。唐代政治規模之闊大如漢而或過之。唐代文化交通及于世界。唐承漢魏晉六朝所傳佛學,更大開宗派。由魏晉六朝之重空宗,而天臺,而法相與華嚴而禪。中國固有學術,則由玄學更轉入經學,皆表現由虛入實精神。其詩由五言而至歌行,文由駢文而古文,皆表現一充實之美。而盛唐詩之重興會,重情真氣盛,尤表示其生命之健旺。而藝術中唐代金碧山水與壁畫之華美,及雕刻中之佛像之豐盈,又皆表示唐代人精神上之富麗。整個唐代文化,多方面并行不悖之發展,未嘗不似近代西洋文化之萬流競注。然唐代文化之多方面發展,有相互之照映,而不見有力量之沖突矛盾與緊張局面之存在。唐代之文化之特殊者為宗教,當時計有回教、景教、波斯教、道教與佛教。宗教勢力之盛,又如西方之中世,而以佛教為最盛。佛教中又以華嚴為最盛。華嚴宗所謂一攝一切,一切攝一,一切攝一切之事理無礙、事事無礙之華嚴世界,正為唐代文化多方面并行發展、不相矛盾,而相涵攝之精神之最高表現。此則與西洋中世之基督教主宰文化之勢力下,不免輕藝術,充滿基督教與回教等之斗爭,與虐待異端之事,表現截然不同之文化精神矣。

    宋明為中國儒學再度復興之時代。漢代儒學之用,表現于政治,而宋明儒學之最大價值,則見于教化。中國民族之精神,由魏晉而超越純化,由隋唐而才情汗漫,精神充沛。至宋明則由汗漫之才情,歸于收斂,充沛外凸之精神,歸于平順而向內斂抑。心智日以清,而事理日以明。故學術則有理學與功利之學。功利之學重明事,理學重明理。二者中唯理學能代表宋明人之心智之極。由唐詩之重性情,至宋詩之重意境,由唐詩之血肉豐腴,至宋詩之峻氣瘦骨,由唐代歌行之舒暢,至宋詞之婉曲,由唐人之筆記小說之一往情深,至宋元章回小說之曲敍事情。由唐代之金碧山水,至宋元之文人畫,由唐代之法相華嚴之盛,至宋明以后禪宗凈土之盛,皆表現中國民族心智之由反省而日以清明,如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行李蕭然,山川如畫矣。然其中唯宋明理學之精神,為能由清明之智之極,覺內心之仁義禮智之理,以復見天地之心;而教人由智上覺悟,致知涵養并進之工夫,以希賢希圣,而以講學教天下人之皆有此覺悟,此實同于孔子之使王官之學布于民間。然其所不同者,在孔子仍是先有意于政治,且孔子是以一人為天下之木鐸;而宋明理學家之精神,則幾全用于教化,而以一群人,共負起復興學術、作育人才之大業也。

    吾嘗以易經元亨利貞仁義禮智之序,言中國民族文化精神之發展。則孔子承中國民族古代文化精神而立仁教,所開啟之先秦文化之生機為元。秦漢之建立大帝國之政治,為禮制之實現為亨。魏晉隋唐之藝術、文學、政治、宗教等文化,多端發展,旁皇四達,為文化中之義道,如元亨利貞中之利。則宋元之精神為智,而欲由貞下起元者也。惜乎元清異族入主中夏,盜憎主人,而中國文化精神之發展,乃不免受一頓挫。宋明理學之發展,由朱子之重理,至王陽明而重心,至晚明而重氣,由講宇宙人生,而講歷史文化之精神之自覺。如顧炎武、黃梨州、王船山等,皆欲由歷史文化精神之自覺,以上追三代,而起民族文化之生機,以建制立法,為萬世開太平者也。清儒不能繼其志,于是轉而重考證、訓詁、校勘、文字、音韻之學,以求知中國古代文化之真面目。此仍可謂是由宋明重智之精神來。然宋明所重之智,乃內心真覺悟之智,而清儒所重之智,則純成理智上、知識上之智。此理智上、智識上之智,乃以研究歷史文化中之器物文字為目的,而又非以直接研究自然社會為目的,故未能成就西洋之科學,而只成為幫助人了解中國過去學術精神之工具之學。則清儒之精神,蓋非中國昔所謂求智,而亦非西洋之求智,只可謂為求知古人之真意或求信實之精神。而清代哲學、文學、藝術、宗教、政治,皆難言特殊之創造。蓋皆不外求能老實學古人而近真,堪自信與被信為能傳古人之衣缽、承過去之文化而已。然此求信實之精神,自為一時代之新精神。清人蓋善模仿,而于漢人經學,魏晉唐宋之詩文,與宋明程、朱、陸、王之理學,元明之畫,與明代以來之禪宗凈土,頗皆能善學,求保存勿失。此求如實保存中國文化,即清代文化之特殊精神。然海通以還,中國文化與西洋文化相遇,清代學術文化重保存文獻之精神,終不足以應大變。歐風美雨,紛至遝來。老師宿儒,遇新思潮之沖擊,徒居退守之勢,不免抱殘守缺之譏。終至中國文化精神之堤防,乃全然潰決。而人之學習西洋文化,固未必能得彼方文化之真,而一民族之學習他方文化,又勢難盡失故行。于是中西精神,互相牽掛,再加以西洋文化本身之復雜,于是國人日以動蕩搖擺于新舊間與諸新間,左顧右盼,荊棘橫生,矛盾百出,此乃中國文化從古至今未有之變局。而宋明以后應有之貞下起元之事,若尚渺不可期。然以此今日文化之多矛盾沖突之眼光,看中國過去歷史文化之精神之發展而謂其亦如是,則蔽于今而不知古者之言。實則中國過去文化精神,不特有一貫之歷史線索可尋,而漢以后中國文化精神,皆可謂只是實現先秦之文化理念之所涵。漢唐宋元明清之文化精神之發展,雖自成段落,然皆可謂次第之升進,亦皆表現中國文化之不重抽象之理性,不重一往之超越,不重絕對個體性之自由意志之精神。故秦似羅馬之以抽象理性所訂之法治國,而漢承之,即改而重人民具體之文化生活之安排。魏晉精神為藝術的,重人物之情性之發抒,似西洋之重個性。然魏晉人復重人物之欣賞,故有清談,有人物之品評。隋唐宗教之盛,似中世,其文化之多方面發達似近代,而不似中世與近代之多文化沖突。宋明尚智尚理,然為由覺悟以知道德人生之理,非純粹理智性之理。清人重考證,似科學精神,而研究對象為歷史文物,其精神為求知古歷史文物之實際。在整個中國文化之發展中,除為保存擴大文化而攘夷拓邊之戰爭外,戰爭皆無意義,亦少促進文化之效。而中國之學術文化之人物,自春秋戰國起,即未嘗有藉現實之武力,以實現理想者。中國以后文化之進展,皆罕假手于戰爭;而戰爭之事,多只是亂。此亦與西方戰爭之或為宗教戰爭,或為主義戰爭之恒有一意義,戰爭中因兩面各有文化理想,而戰爭之結果,恒可促進文化理想之綜合者,實不同。故整個中國文化之發展,皆表現中國文化之特殊精神者也。

    国语精彩对白在线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