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三月,西城外有盜發古冢,視其志銘,乃明特進榮祿大夫柱國食祿一千一百石修武伯沈清墓也。清字永清,滁州人。洪武壬申,嗣其父為燕山前衛百戶,守御開平。永樂間,五從車駕北征有功,累升本衛世襲指揮同知。洪熙中,升后軍都督府僉事,賜蟒龍衣,充參將,鎮守大同,尋命為總兵官,鎮居庸。宣德中,征樂安州,破兀良哈,北狩洗馬嶺,皆扈從,升都督同知,總督官軍匠作修造京師城垣濠塹橋道。正統中,升左都督,敕諭提督營建奉天、華蓋、謹身三殿,乾清、坤寧二宮。正統辛酉告成,特升今爵,錫誥券,子孫世襲。以八年夏四月戊戌薨,年六十七,葬阜城關北原。子榮,孫煜,留守中衛指揮。王淳撰文,卞聚書,龔善同篆。予考州《仁宣以后功臣伯表》無清名,故具錄之。
李龍眠《五馬圖》一卷,后題云:“右一匹,元元年十二月十六日左騏驥院收于闐國到進鳳頭驄,八歲,五尺四寸。”“右一匹,元元年四月初三月左騏驥院收董氈進到錦膊驄,八歲,四尺六寸。”“右一匹,元二年十二月廿三日于左天駟監揀中秦馬好頭赤,九歲,四尺六寸。”“元三年閏月十九日,溫溪心進照夜白。”(右止有四馬,闕一)
“余嘗評伯時人物似南朝諸謝中有邊幅者,然中朝士大夫多嘆息伯時當在臺閣,僅為善畫所累。余告之曰:‘伯時丘壑中人,暫熱之聲名,儻來之軒冕,殊不汲汲也。此馬駔駿,頗似吾友張文潛筆力,瞿曇所為識鞭影者也。黃魯直書。’”“余元庚午歲以方聞科應詔來京師,見魯直九丈于池寺。魯直方為張仲謨箋題李伯時《天馬圖》,魯直顧余曰:‘異哉,伯時貌天廄滿川花,放筆而馬殂矣。蓋神魄皆為伯時筆端取之而去,實古今異事,當作數語記之。’后十四年,當崇寧癸未,余以黨人貶零陵,魯直亦除籍徙宜州,過予瀟湘江上,與徐靖國、朱彥明道伯時畫殺滿川花事,云:‘此卷公所親見。’余曰:‘九丈當踐前言記之。’魯直云:‘只少此一件罪過。’后二年,魯直死貶所。又二十七年,余將漕二浙,當紹興辛亥,至嘉禾,與梁仲謨、吳德素、張元覽泛舟訪劉延仲于真如寺。延仲遽出是圖,開卷錯愕,宛然疇昔,撫時念往,逾四十年,憂患余生,巋然獨在,旁徨吊影,殆若異身也。因詳敘本末,且以玉軸遺延仲,使重加裝飾云。空青曾紆公卷書。”右毗陵莊氏家藏。
毗陵大姓朱氏蓄一古大盤,盤中凹處有鴨形。或漁于湖,得一銅鴨,朱以賤直購之,以合盤中鴨影,不爽銖黍,注水于盤,鴨輒浮起,游泳而浴,始知寶之。右見《庚巳編》。
王介甫《唐詩百家選》全本,近牧仲開府寄來新刻,乃常熟毛所得江陰某氏藏本,計百有四人。有乾道己丑蘭皋倪仲傅序,略云:“予自弱冠肄業于香溪之門,嘗見是書。頃有親戚宦南昌,得之臨川以歸,惜其道遠難致,且字畫漫滅,故鏤版以新其傳云。”余按其去取多不可曉者,如李、杜、韓三大家不入選,尚自有說,然沈、宋、陳子昂、張曲江、王右丞、韋蘇州、劉虛、劉文房、柳子厚、劉夢得、孟東野概不入選,下及元、白、溫、李諸家,不存一字;而高、岑、皇甫冉、王建數子,每人所錄幾余百篇。介甫自序謂欲觀唐詩者,觀此足矣,然乎否耶?世謂介甫不近人情,于此可見。故物自可寶惜,然謂為佳選,則未敢謂然。請以質諸后之善言詩者,當知余言不妄。
《白醉鎖言》(王兆云著)載:孟中丞者好藏墨,有一挺為朱紫陽款,是南宋故物。又云羅文龍墨,如空青水碧,珊瑚木難。
《兩山墨談》(陳霆著)云:長淮為南北大限,自淮以北為北條,凡水皆宗大河,未有以江名者;自淮以南為南條,凡水皆宗大江,未有以河名者。二條之外,北之在高麗者曰混同江、曰鴨綠江;南之在蠻詔者曰大渡河,皆在荒徼外,禹跡之所略也。
又云:朋黨二字,為萬世之禍。始見于《漢書》,蕭望之、周堪、劉更生同心謀議,弘恭、石顯奏三人朋黨,此王伯厚之言也。按《逸周書》載,穆王作史記以自警云:“昔有果氏,好以新易故,新故不和,內爭朋黨,陰事外權,有果氏以亡。”則朋黨之說,其來尚矣。
又云:《晏子》:“鼯吟而鼬啼,蒼莽踟躕,四顧而無人聲,流光馳景,卻顧于斷蹊絕壑之下,云雨之所出入也。垅耕溪飲,為力也佚,而坐嘯行歌,可以卒歲。”春秋之世,豈有如此語言,必晉、宋間文人偽作。余謂此段文字,不甚類晉、宋間人,絕似唐柳子厚、劉夢得、孫樵輩造語,周夔《到難》一篇亦庶幾爾。
唐人作集序,例敘其人之道德功業,如碑版之體,后則歷舉其文,某篇某篇如何如何,不勝更仆,如獨孤及、權德輿諸序及《英華》、《文卒》所載皆然,千第一律,殊厭觀德。至昌黎始一洗之,若皇甫作《顧況集序》,亦能不落窠臼,可以為法。
《文選》而下,惟姚鉉《唐文卒》卓然可觀,非他選所及,其錄詩皆樂府古調,不取近體,尤為有見。余嘗取而刪之,與《英靈》、《間氣》諸集刪本都為十種,并行于世。亡友姜編修西溟(宸英)又嘗刪其賦、頌、碑、志、序、記等雜文為一編,西溟歿,此書不知流落何處。其從弟宸萼,字友棠,余門人也,當訪之。
王逢原吉《梧溪集》有《過廣浦聰上人,觀湖廣郎中余闕撰書氵滎河化成寺碑記,淮西僉憲王士點篆額》詩。士點,吾鄉東平人,士熙懋學之弟,常輯《禁扁》若干卷,余家有鈔本。又有陳架閣錄示至正十一年死節臣屬禿公以下十三人,王侯以下九人,徵詩,首云:“是年二月山東副都元帥禿堅里師出鄒平縣,中流矢死。”今鄒平志不及載,當補入之。
《梧溪集》七卷,乃景秦七年丙子南康府知府陳敏政重刻。陳作后序,述原吉家世甚詳。原吉有子掖,洪武初任通事司令,轉翰林博士兼文華殿經筵事,卒官。掖子徠,嘗以才德薦至京師,未官而卒。子輅,宣德中以秀才舉授南康府照磨,未幾卒。二子,曰顏,曰孟,不能歸,遂僑居星子之東澗;祖母黃、母徐躬紡績以教二子,俱有成云。集首有至正間周伯琦、汪澤民二序,序言原吉初學詩于延陵陳虞卿,虞卿與柯敬仲俱事虞邵庵,得其傳,與有元盛時楊、范諸公齊驅,惜未著其名,俟載考之。虞卿官東流尹,亦序云。
甲申夏,不雨,暑酷甚。偶讀《鐘退谷集》雜文,有《扇篋銘》云:“藏汝逸女,女曰棄捐,吾烏見夫仆仆懷袖者之能終其天年哉!”余感嘆其言,因注其旁云:“殺君馬者路旁兒,當下此一轉語。”
廣陵陸弼,字無從,隆、萬間有詩名。江都友人貽其集,末有張君某為作小傳,云:“無從少游京師,譏李西涯伴食中書,投詩云:‘回首湘江春草綠,鷓鴣啼罷子規啼’,云云。”按陸上距弘治之世遠不相及,安得以此詩屬之,誤矣。
鐘忄全初名恬,字叔靜,竟陵人,惺之弟也。以諸生終。其詩絕有風骨,不肯染竟陵習氣,古詩如“大將雖自貴,少小為奴隸”;“男兒不殺賊,自應死邊城;夢想通侯貴,意氣始得雄”;近體如“桐新春后葉,竹正午時陰”,皆佳境。有《半蔬園集》,惜不傳。
余于唐人之文,最喜杜牧、孫樵二家,皮日休《文藪》、陸龜蒙《笠澤叢書》抑其次焉。一日,偶讀《震澤集》,其《跋樵集后》云:“昌黎,海也,不可以徒涉,涉必用巨筏焉,則可之是也。”又《書日休集后》云:“予觀襲美與陸魯望唱和,跌宕怪偉,所謂兩雄力相當者,及讀《文藪》,多感慨激昂,《文中子碑》配饗昌黎,《請孟子為學科》又幾于知道者。”益嘆前輩鑒識之允,議論之公,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而余一知半解,亦自有與古人暗合者,錄其言以自信。
余嘗欲取唐人陸宣公、李衛公、劉賓客、皇甫、杜牧、孫樵、皮日休、陸龜蒙之文,遴而次之,為八家以傳。恨于吏事,不遑卒業,俟乞骸骨歸田后,當畢斯志。聊書此以當息壤。
湖廣土司彭九霄之母有玉跳脫一只,中有一蟻,歷歷分明,自能蠕動。又武林金編修家有貓眼寶石一枚,其睛正午則如一線,過午即圓。陸延枝《說聽》云。
《韻語陽秋》記宋大觀中,吳興人邵宗益剖蚌,中有珠現阿羅漢相,偏袒右肩,矯首左顧,衣紋畢具,遂奉歸慈感寺供養,寺臨溪流。建炎中,憲使楊應誠者與客傳玩,忽越檻躍入水中,禱佛求之,一索而獲。右與唐文宗食蛤事相類,誠不可以儒家拘墟之見求之。如余《池北偶談》所記廣陵銀杏樹中觀音大士像,則又所目擊也。
余嘗觀荊浩論山水,而悟詩家三昧,曰遠人無日,遠水無波,遠山無皴。又王《野客叢書》,太史公如郭忠恕畫,天外數峰,略有筆墨,意在筆墨之外也。
嘉靖中,陸浚明粲為給事中,疏糾張孚敬、桂萼,上為罷二相,旋以霍韜言召還,陸坐是謫都勻驛驛丞。林居十八年,韜復有疏尉薦。陸笑曰:“天下事壞于此輩僉人之手,乃復欲以余波污我耶!”余嘗論韜平生,真小人之尤,黃宗羲輯《明儒學案》,不當闌入,觀浚明之言,韜在當時物論可知矣。洪洞范進士彪西(高阝鼎)撰《理學備考》,亦頗以余言為然。
古今傳記如《拾遺記》、《東方朔外傳》之類,悉誕謾不經,然未有如《諾皋記》之妄者,一事尤可捧腹,云:“天翁姓張名堅,字刺渴,漁陽人。少不羈,常羅得一白雀,愛而養之,夢天劉翁責怒,每欲殺之,白雀輒以報堅,堅設諸方待之,終莫能害。天翁遂下觀之,堅盛設賓主,乃竊乘天翁車騎白龍,振策登天,天翁追之不及。堅既到天宮,易百官,杜塞北門,封白雀為上卿。劉翁失治,徘徊五岳,作災。堅患之,以劉翁為太山太守,主生死之籍。”鄙倍至此,不可以欺三歲小兒,而公然筆之于書,豈病狂耶?段柯古唐之文人,何至乃爾。
《諾皋》又載:“妒婦津,乃劉伯玉凄段氏,字明光,聞伯玉誦《雒神賦》,自沉死。武常過此津,不敢渡。”先兄西樵過之,有詩云:“解使金輪開道避,斯人何減駱賓王。”亦快心語也。
唐張祜詩:“內人已唱《春鶯囀》,花下ェェ軟舞來。”按《教坊記》:伎女入宜春院,謂之內人,亦曰前頭人。凡出戲日,所司先進曲名,上以墨點者,即舞,謂之進點。教坊人惟得舞《伊州》,余悉讓內人,如《垂手羅》、《回波樂》、《蘭陵王》、《春鶯囀》、《烏夜啼》之屬,謂之軟舞;又有《綠腰》、《蘇合香》、《屈柘》、《涼州》、《甘州》、《柘枝》、《黃獐》、《{艸拂}林胡》、《渭州》、《達摩支》之屬,謂之健舞;又有劍器、胡旋、胡騰等。按記中所列曲名,如《小秦王》、《武媚娘》,皆李唐本朝事,與《呂太后》并列,不避忌。《竹枝》本名《竹枝子》,與《采蓮子》、《漁歌子》、《山花子》、《水仙子》、《南鄉子》、《赤棗子》、《生查子》等并列,今獨去子字,但云《竹枝》。若《楊柳枝》,則其本名(又有字舞、花舞、馬舞)。
《倦游錄》載:“辛稼軒患疝疾,一道人教以薏苡米,用東壁黃土炒過,水煮為膏,服數服即消。程沙隨病此,稼軒以方授之,亦效。”予苦疝十七年矣,一日,陳悅巖相國讀《倦游錄》,鈔以見示。明日,往暢春苑,相遇,予曰:“承公惠妙方,當愈宿疴,又以自負。”相國問何故。予曰:“此疝辛稼軒、程沙隨都曾害過,正自不惡,與二公同病相憐,豈復尋常人哉!”聞者皆為絕倒。
廣州城南長壽庵有大池,水通珠江,潮汐日至。池南有高閣甚麗,可以望海,其下曰離六堂。主僧某乞一聯,予為題云:“紅樓映海三更月,石氵賜通江兩度潮。”
唐詩人楊憑,有中表竊其詩卷登第,憑知之怒甚,且詰之曰:“‘一一鶴聲飛上天’在否?”中表答曰:“知兄最愛惜此句,不敢奉偷。”憑意稍解,曰:“猶可恕也。”宋初朝士競尚西昆體,伶人有為李義山者,衣衫襤褸。旁有人問:“君何為爾?”答曰:“近日為諸館職ㄎ扯,故至此。”二事古今笑柄。予四十年來所為詩,人間多有其本,其為人ㄎ扯不少矣,恐“一一鶴聲飛上天”亦非已有,偶書之,發一笑粲。
王勉夫《紀聞》載東坡一日與歐陽公論《五代史》,公曰:“修于此竊有善善惡惡之志。”坡曰:“韓通無傳,烏得為善善惡惡!”公默然。千秋公議,當時坡公固已發之,是謂諍子。然劉壯輿作《五代史糾謬》以示東坡,坡答以“王介甫嘗謂某當修《三國志》,某不敢當,正畏如公之徒摭拾其后耳。”
東坡詩筆妙天下,外國皆知仰之,子由《使北》詩云:“莫把文章動蠻貊,恐妨談笑臥江湖。”其盛名如此。然當時尚有指摘其用事之誤者,予《居易錄》中已言之。王《紀聞》又云:“吳人方惟深子通絕不喜子瞻詩文,胡文仲連因語及蘇詩‘清寒入山骨,草木盡堅瘦’,方曰:‘做多自然有一句半句道著也。’”其狂僭至此,譬蜣螂轉糞,語以蘇合之香,豈肯顧哉!
嚴滄浪云:“王荊公《百家詩選》蓋本于唐人《英靈》、《間氣集》。其初明皇、德宗、薛稷、劉希夷、韋述之流無少增損,次序亦同;儲光羲而下,方是荊公自去取。大歷以后,其去取深不滿人意,況如沈、宋、王、楊、盧、駱、陳拾遺、張燕公、張曲江、王右丞、賈至、韋應物、孫逖、祖詠、劉虛、綦母潛、劉長卿、李賀諸公,皆大名家,而集皆無之。其序乃言‘觀唐詩者,觀此足矣’,豈不誣哉!今人但以荊公所選,斂衽而莫敢議,可嘆也。”與予前論暗合若符節,益信予所見非謬,然予實不記憶滄浪先有此論也。
戶部覆江西護巡撫印南贛道徐某覆商民蕭宗章等開采鉛錫疏略云:“南源山系附近名山之總名,庾、崇二縣接壤,雖山間石土產有鉛錫,然地處荒僻,民居寥落,兼之米價騰貴,有無生事,地方難必其無,云云。奉旨,開礦事情甚無益于地方,嗣后有請開采者,俱不準行。”大哉王言,洞見萬里矣。
浙江巡撫副都御史張泰交疏言黃嚴縣民葉中吉年一百三歲,請賜金建坊,禮部覆準允行。
朱昂、梁周翰與楊億同為翰林學士,時梁、朱二公年老,而楊甚少,每輕侮之。然考二公皆宋初最有文譽者,而楊以后進,乃敢輕侮。杜詩“晚將末契托年少,當面輸心背面笑”,則子美亦嘗受惡少年之侮矣。韓中唐詩人眉目,兩邀人主特達之知,晚在藩鎮幕,后生至目為惡詩。詎文章耆宿,例宜取侮后進小生耶?顧楊大年正人亦爾,則不可也。僧文瑩《玉壺清話》云:“開寶塔成,太宗特詔朱昂撰記。文成,敦崇嚴重,上深加嘆獎。與宗人朱遵度號大小朱萬卷,與弟協稱渚宮二疏。又詔舉賢良,昂舉陳彭年,杜鎬、刁衍列章奏曰:‘朱昂端介厚重,不妄舉人。況彭年實有才譽,乞免召試,備清問。’遂命以本官直史館。”則朱在當時物望可知。又后苑宴侍臣賦詩,梁得春字,曰:“百花將盡牡丹坼,十雨初晴太液春。”上特稱賞,嘗請修時政記,從之。二公本末如此。予往見周翰所撰石敬瑭家廟碑石刻,惜未購得耳。后大年竟夭死,石介至詆為文妖,或亦少時輕薄之報耶。龐文英《文昌雜錄》言時政記始于唐文昌左丞姚,至宋則周翰踵之,有此請也。
《文昌雜錄》云:“鼎州通判柳應辰傳治魚鯁法,以倒流水半盞,先問其人,使之應,吸其氣入口中,面東誦‘元亨利貞’七遍,吸氣入水,飲少許,即差。”按應辰官都官員外郎,常書字符于浯溪磨崖碑旁,即其人也。
唐宋京朝官遇令節即放假休沐,又有旬休之例。《文昌雜錄》:休假歲凡七十六日,元日、寒食、冬至各七日,天慶節、上元節同,天圣節、夏至、先天節、中元節、下元節、降圣節、臘日各三日,立春、人日、中和節、春分、社日、清明、上巳、天祺節、立夏、端午、天貺節、初伏、中伏、立秋、七夕、末伏、秋社、授衣、重陽、立冬各二日,上中下旬又各一日。包拯奏言:每節假七日,廢事頗多,請令后祗給假五日。當時京朝官優游如此,此風至明不復有矣。然宋人猶謂每春花時,祗于擔上見桃李,何也?
越中筍脯,俗名素火腿,食之有肉味,甚腴,京師極(按:此處至“《雜錄》言”條“未遑考證及”等字原脫,全據《清代筆記叢刊》本補。)難致。偶見《安老懷幼方》載,制芭蕉脯、蓮子脯、牛蒡脯法,與制筍脯法略同,錄之。蕉根有兩種,一種粘者為糯蕉,可食,取作手大片,灰汁煮熟,去汁,再以清水煮,易水,令灰味盡,取壓干,乃以鹽、醬、蕪荑、干姜、熟油、胡椒等研,一兩宿取出焙干,略捶令軟,食之全類肥肉之味。取嫩蓮房,去蒂去皮,用新汲井水入灰煮,如蕉脯法,焙干,以石壓令扁,作片收之。十月以后,取牛蒡根洗干,去皮,用慢火少煮,勿太爛,硬者熟煮,并捶令軟,下雜料物,如蕉脯法,焙取干。エ{艸匐}方:エ{艸匐}即梔子也,采嫩花釀作,最為香美。昔劉賓客饋白太傅菊苗齊、蘆菔,換取樂天六班茶二囊,有詩載集中。
宋長安隱士高繹,有古人絕行,慶歷中,召至京師,欲命以官,固辭還家,特賜安素處士。家甚貧,妻子凍餒,終不以困故受人饋遺,閉門讀書而已。右見龐文英《文昌雜錄》,末引處士譏種放詩,且云“志意修則驕富貴,道德重則輕王公,惟安素無慚矣”。予撰《古歡錄》,偶遺之,遂錄于此。
《雜錄》言:唐德宗貞元十年七月,賜故唐安公主謚莊穆,此公主賜謚之始。予撰《謚法考》,未遑考證及此,并錄之。
唐宮殿皆植花柳,宋植楸槐,明代皆無之。本朝沿明之舊。
宋初諸公競尚西昆體,世但知楊、劉、錢思公耳,如文忠烈、趙清獻詩最工此體,人多不知,予既著之《池北偶談》、《居易錄》二書,觀李于田({艸袞})《藝圃集》載胡文恭武平(宿)詩二十八首,亦昆體之工麗者,惜未見其全,聊摘錄數聯于左。《函谷關》:“漫持白馬先生論,未抵鳴雞下客功。”《次韻朱況雨》:“石床潤極琴絲緩,水閣寒多酒力微。”《淮南王》:“長生不待爐中藥,鴻寶誰收篋內書。”《南城》:“蕩槳遠從芳草渡,墊巾還傍綠楊堤。”《沖虛觀》:“桐井曉寒千乳斂,茗園春嫩一旗開。”《趙宗道歸輦下》:“江浦嘔啞風送櫓,河橋勃宰柳垂堤。”(注:司馬相如賦云:“姍勃上金堤。”)《感舊》:“粉壁已沉題鳳字,酒壚猶記姓黃人。”《塞上》:“頡利請盟金匕酒,將軍歸臥玉門關。”《殘花》:“長樂夢回春寂寂,武陵人去水迢迢。”《侯家》:“彩云按曲青岑醴,沉水薰衣白璧堂。前檻蘭苕依玉樹,后園桐葉護銀床。”《津亭》:“西北浮云連魏闕,東南初日照秦樓。”《古別離》:“佳人挾瑟漳河曉,壯士悲歌易水秋。”《雪》:“色欺曹國麻衣淺,寒入荊王翠被深。”《次韻徐見寄》:“侏儒自是長三尺,纟光都來直數金。”《早夏》:“睡驚燕語頻移枕,病起蛛絲半在琴。”風調與二公可相伯仲,起結尤多得義山神理,不具錄。
杜詩:“戶外昭容紫袖垂。”蓋唐制,天子臨朝,則用宮人引至殿上,至天二年始詔罷之。是全盛之時,反不如衰亂之朝為合禮也。故中宗時,皇后、公主及上官昭容往往與群臣雜坐賦詩,優伶至有裴談李老之謔,可謂無禮之甚者。而郎官直宿,亦有“侍女新添五夜香”之句,竟不曉侍女當是何色人也。宋、明已來,乃為嚴重矣。
本朝朝儀,大朝日,駕出乾清門,至保和殿稍駐,大學士、學士、都察院左都御史以下堂上官,翰林、起居注官,于保和殿門外行三跪九叩頭禮,先行,自甬道入太和殿后門出立檐下,內閣東立西向,都察院西立東向,然后駕至太和殿升座。惟起居注班殿內在諸王之后,亦儒臣之極榮也。
宋宰相班諸王之上,樞密使班諸王下,至明諸王始不與群臣齒列,為得大體。若唐、宋以來皇子諸王尹京、遙領節度使之類,一切罷去,尤為得體。迨本朝亦然,凡大朝日,諸王貝勒子謝恩者皆拜于殿陛上,與群臣迥絕矣。
呂正獻公喜釋氏之學,及為相,務簡靜,士大夫罕接見,惟談禪者稍得從容。好進之徒,往往幅巾道袍,日游僧寺,隨僧齋粥,覬以自售,時人謂之禪鉆。此真可一笑也。
宋故事,進士唱名,宰執從官侍立左右,有子弟與選者,唱名之后,必降階謝。康熙庚辰科館選庶吉士,大學士王文靖公之孫,桐城張公敦復、禮部尚書兼掌翰林院事韓公慕廬之子,皆中式,及唱名,皆自陳奏,皆得邀恩入翰林,然不降階謝也。
本朝京官三品已上升遷命下,宣旨后,即赴后左門啟奏謝恩,仍于鴻臚寺報名,候大朝日于太和殿謝恩。己卯十一月,上傳戶部尚書馬公齊、禮部尚書佛公倫、吏部尚書熊公賜履、禮部尚書張公英皆拜相,戶部尚書陳公廷敬轉吏書,兵部尚書杜公臻轉禮書,刑部尚書李公振裕轉戶書,予以左都御史遷刑書。同日命下,大學士伊桑阿公、王公熙等于一統志館宣旨訖,隨同赴乾清門啟奏謝恩,此亦向時所未有也。后旬日,始以吏部左侍郎王公澤弘為左都御史,則由吏部開列疏請云。
徐度《卻掃編》云:嘗見杜祁公少時手書所節《史記》一編,字如蠅頭,筆筆端楷,首尾如一,且極詳備,如《禹本紀》九州所貢名品略具焉。是時刻本書尚未盛行,前輩之苦心為學如此,豈后人所及。
宋時士大夫為王氏之學者,務為穿鑿,有稱杜子美《禹廟》詩“空庭垂橘柚”,謂“厥包橘柚錫貢”也;“古屋畫龍蛇”,謂“驅龍蛇而放之菹”也。予童時見此說,即知笑之,語諸兄曰:“信如此,則杜公之詩,何殊令佛寺壁畫觀音救八難、善財五十三參,關侯廟壁畫五關斬將、水淹七軍耶!”諸兄為之軒渠。
徐敦立云:“唐人詩集行于世者,亡慮數百家。宋次道家藏最備,嘗以示王介甫,俾擇其尤者,今《百家詩選》是也。”然則予前所云陳伯玉、張道濟、張曲江、王右丞、韋左司諸公之集,次道家盡無之耶?抑有之而見擯于介甫耶?如此等著聞之集皆無之,何以稱備;有之而不取,尚得為有目人耶?
徐敦立記陳去非語:“本朝之詩慎不可讀者,梅圣俞也;不可不讀者,陳無已也。”此意殊不可解。去非之學杜,亦予所未解也。
古來相業之盛莫如北宋,劉莘老《謝右仆射表》曰:“君臣賡歌,今百三十載;勛名繼踵,才五十二人。”可見得人命相之難。乃明末崇禎十七年間,拜罷遂至五十人,欲不亂得乎?
宋宣和中三公三孤皆備,太師童貫,少師梁師成,少保楊戩,馀即蔡京、王黼、蔡攸、鄧洵武之流,凡十人,而宦寺居其三。予昔使廣州,游光孝寺,觀偽南漢所造鐵塔,四角有諸僧題名,列銜皆金紫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又當時崇尚宦寺,士人多自宮以圖進用,亂朝之舉措可笑如此。
唐時有走馬應不求聞達科者,傳以為笑。宋亦置高蹈丘園科,許于本貫投狀乞應,與唐正同。名實相悖,真可一噱也。
古彩選始唐李,宋尹師魯踵而為之。元豐官制行,宋保國者又更定之。劉貢父則取西漢官秩升黜次第為之,又取本傳所以升黜之語注其下,其兄原父見之喜,因序之而以為己作。明倪文正公鴻寶,亦以明官制為圖。予少時偶病,臥旬日,無所用心,戲作三國志圖,以季漢為主,而魏、吳分兩路遞遷,中頗參用陳壽書,頗謂馴雅有義例也。
馮祭酒具區(夢禎)《跋孫覿尚書尺牘》云:“陽羨孫老得東坡棄婢而生尚書,實坡公遺體。予跋《鴻慶集》,既辯之矣,頃又考得一事。坡往陽羨,憩村舍,見一童子頗聰慧,出對句云:‘衡門稚子器。’童子應聲曰:‘翰苑仙人錦繡腸。’坡喜之。童子即覿也。然則遺體之說,益知其妄矣。”予《跋鴻慶集》,惜未睹此,故再著之。
南唐二徐,鉉無子,鍇有后人,居攝山前,開茶肆,號徐十郎家。王钅至性之常訪之,鉉、鍇告敕具在。又言嘗見鍇文集,有南唐宮人喬氏出家誥。今《騎省集》三十卷尚完,《楚金集》則不傳矣。泰和縣白鶴觀云有楚金書碑,予以康熙甲子奉使東粵,過之維舟,特訪此碑,亦不復存。鍇謚文公。
魏野詩“數聲離岸櫓,幾點別州山”一篇最佳。王彥輔記其一絕,亦有風致可喜:“城里爭看城外花,獨來城里訪僧家;辛勤旋覓新鉆火,為我親烹岳麓茶。”
《劍俠傳》言:嘉興一囚,善繩技。至戲場,捧繩百尺馀,置諸地,將一頭擲空中,初拋二三丈,次四五丈,仰直如人牽之。后乃拋至十馀丈,仰空不見端緒,其人隨繩身足離地,高二十馀丈,勢如鳥隼,旁飛遠,望空而失。又《默記》載晏元獻罷相守潁州,一日,有人呈踏索之技,已而擲索向空,索植立,緣索而上,疾若風雨,遂飛空而去,不知所在。公大駭,有牌軍白曰:“頃出戍,曾見此等事。此妖術,未能遽出府門,但請闔譙門大索,必獲之。”乃命眾軍,凡遇非衙中舊有之物,即斧斫之。最后至馬院,一卒曰:“舊有系馬柱五枚,今有六,何也?”亟以斧斫之,乃妖人耳,遂獲之。
今浙西之杭州、嘉興稱吳地,錢塘江以東乃為越地,故唐詩曰:“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予讀《吳越春秋》,闔閭五年,吳南伐越,破李。《左傳》、《史記》亦然。《越絕書》語兒鄉故越界,名曰就李。就李即李。然則春秋之時,嘉興本越之北境,初不隸吳,唐詩云云,非也。
宋、元論唐詩,不甚分初盛中晚,故《三體》、《鼓吹》等集,率詳中晚而略初盛,攬之憒憒。楊仲弘《唐音》始稍區別,有正音,有馀響,然猶未暢其說,間有舛謬。迨高廷禮《品匯》出,而所謂正始、正音、大家、名家、羽翼、接武、正變、馀響,皆井然矣。獨七言古詩以李太白為正宗,杜子美為大家,王摩詰、高達夫、李東川為名家,則非是。三家者皆當為正宗,李、杜均之為大家,岑嘉州而下為名家,則確然不可易矣。
《吳越春秋》:勾踐休息食室于冰廚。今稱人庖廚曰冰廚,本此。
余辛丑客秦淮,邀笛步和虞山錢宗伯《石秋柳小景絕句》云:“宮柳煙含六代愁,絲絲畏見冶城秋。無情畫里逢搖落,一夜西風滿石頭。”袁籜庵(于令)見而戲余曰:“忍俊不禁矣。”
近日金華刻元陳樵《鹿皮子集》,郡人盧聯所編,刻于明正德戊寅,今陽縣丞會稽董肇勛重刻于婺郡,凡古賦十五首為一卷,詩三卷。卷首載宋文憲公所撰墓銘,董有序,頗佳。又云原刻有慈豁周旋序,佚去不載。甲申,董自秦中以卓異入京陛見,來謁,以是書為贄,惜未暇晤其人。
越處女與勾踐論劍術曰:“妾非受于人也,而忽自有之。”司馬相如答盛覽論賦曰:“賦家之心,得之于內,不可得而傳。”詩家妙諦,無過此數語。
《西京雜記》:戚夫人善鼓瑟擊筑,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此遠在《十九首》、蘇、李之前,漢詩最古者惟此及《安世房中歌》耳。《晉樂志》以為李延年造,不知何據。今在樂府橫吹,郭茂倩《樂府詩》所載,則始六朝劉孝標、王褒諸人,而古辭不傳,可惜也。
《西京雜記》:杜子夏臨終作文曰:“魏郡杜鄴,立志忠款,犬馬未陳,奄先草露。骨肉歸于后土,魂無所不之,何必故丘。然后即化,封于長安北郭,此焉宴息。”按此即后人自祭文、自撰墓志之始。
《三國志蘇則傳》云:“仕宦不止執虎子。”虎子,溺器也。《西京雜記》言漢朝以玉為虎子,侍中執之,視玉杯象箸相萬矣,而后世不議其奢僭,何也?
太史公《報任安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漢書注》師古曰:“媒如媒妁之媒,孽如曲孽之孽。”又曰:“齊人謂曲餅為媒。”今吾鄉之語猶然。然以媒作糜,終不如作媒之古。
《太史公傳》,司馬氏本程伯休父之后,而劉歆以為史佚,后又云:“遷作《景帝本紀》,極言其短及武帝之過,帝怒,削去之。后坐李陵,下蠶室,有怨言,下獄死。”與傳皆不合,未知歆何所據也。
曹孟德作疑冢七十二,又遺令婕妤伎人“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予常笑之,謂操體魄果藏西陵,即不必作疑冢;既作疑冢,體魄且不知散落何許,雖望陵作伎,寧復聞之,可謂詐而愚矣。故友劉考功公甬戈、董侍御玉虬皆為捧腹而韙之。
樂府詩云:“綠蛇含珠丹。”初讀之,謂偶然語耳,非有故實。后觀《鄴中記》云:“魏宮中有綠蛇,口有赤珠,若梧子大。甄后每梳妝,則盤結一髻形于后前。因效而為髻,號靈蛇髻。”乃知樂府用此事也。
《韻語陽秋》載錢起贈杜牧詩,今坊刻《襄陽集》有贈孟郊詩,皆可一噱。
仙人屏絕塵盍,游于太清,然如上元夫人欲嫁封陟,紫素元君欲從任生之類,殆不可曉。至如文殊三處過夏,一月在淫舍,及婆子燒庵公案,復是何理。恐妄解禪縛,適為俗人學鳩摩羅什一輩藉口也。
謝在杭《文海披沙》云:“虱瘕,黃龍浴水治之;應聲蟲,雷丸及藍治之;食肺系蟲,獺爪治之;膈食蟲,藍汁治之;人面瘡,貝母治之。”
唐牛僧孺人稱太牢,楊虞卿稱少牢,京師語曰:“太牢手,少牢口。”謂牛善為文,楊善言說也。白樂天不失為賢者,而黨于二牢,未免為累,每讀《長慶集》,輒惜之,不啻如癰疽瘠環耳。
道書多荒誕不經,可為笑柄,如謂牽牛娶織女,借天帝二萬錢下禮,久而不還,被驅在營室之間。此與段柯古天帝白鵲事類。
東坡守揚州,始至,即判革牡丹之會,自云雖煞風景,且免造業。予蟲時為揚州推官,舊例,府僚迎春瓊花觀,以妓騎而導輿;太守、節推各四人,同知已下二人。既竣事,歸而宴飲,仍令歌以侑酒,府吏因緣為奸利。予深惡之,語太守,一切罷去,揚人一時誦美之,與坡公事頗相似,附識于此。
東坡先生知登州,問徐神翁學道之要,答曰:“勿作官即好。”及南遷過海,潁濱曰:“吾兄知信其言而不能用也。”
左思賦:“古度君遷。”《北戶錄》云:“古度樹,一呼丹阝子。”故閩清林先輩茂之名古度,字丹阝子也。南人又號曰柁(日亞反),其實大如櫻桃,黃即可食,過則化蛾及蚊飛去。
北方有無核棗,嶺南無核荔支,有大如雞卵者,其肪瑩白如水精。
鹽煮于海,惟河東、寧夏有鹽池、紅鹽池,滇、蜀有黑、白鹽井,河間鹽山縣以地產鹽故名,非有山也。獨元人《西使記》言過掃兒城,遍山皆鹽如水精狀,此則真鹽山耳。
《虛谷閑鈔》云:徐太尉彥若赴廣南,將渡小海,于淺瀨得一琉璃瓶子,中有龜長可一寸,往來旋轉,略無暫已。有胡人識之,曰:“龜寶也。”
詩集句起于宋,石曼卿、王介甫皆為之,李龔至作《剪綃集》,然非大雅所尚。近士大夫競以詩牌集字,牽湊無理,或至刻之集中,尤可笑。
荊芥穗為末,以酒調下三錢,治中風立愈。
治走馬疳,用瓦壟子(比蚶子差小,用未經鹽醬者)連肉火煅,存性,置冷地,用盞蓋覆,候冷取出,碾為末,滲患處。又一方,馬蹄燒灰,入鹽少許,滲患處。
治痘疹黑陷,用沉香、乳香、檀香,不拘多少,放火盆內焚之,抱兒于煙上熏之,即起。
治惡瘡,取冬瓜一枚,中截之,先以一頭合瘡,候瓜熱,削去,再合,熱減乃已。又一方,用蒜泥作餅,瘡上炙,不痛炙痛,痛者炙不痛,即止。
小兒耳后生瘡,腎疳也。地骨皮一味為末,粗者熱湯洗之,細者香油調搽。(已上諸方見《蓼洲閑錄》)
唐德宗使段善本授康昆侖琵琶,奏曰:“且遣昆侖不近樂器十年,忘其本領,然后可教。”后乃盡段之藝。知此者可與言詩矣。
常見一貴人買得柴窯碗一枚,其色正碧,流光四照,價馀百金。始憶陸魯望詩“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可謂妙于形容。唐時謂之秋色也。
南唐李主研山,后歸米元章。米與蘇仲恭學士家易北固甘露寺海岳庵地,宣和入御府,事詳《避暑漫鈔》。后又四百馀年,不知更易幾姓,而至新安許文穆(國)家,已而歸嘉禾朱文恪(國祚)。予戊辰春從文恪曾孫檢討彝尊京邸見之,真奇物也。檢討請予賦詩,既為作長句,又題一絕句云:“南唐寶石劫灰馀,長與幽人伴著書。青峭數峰無恙在,不須淚滴玉蟾蜍。”后二年復入京師,則研山又為昆山徐司寇購去矣。今又十五年,不知尚藏徐氏否?“青峭數峰”,蓋用南唐元宗語。元章既失研山,賦詩云:“研山不可見,哦詩徒嘆息。惟有玉蟾蜍,向予頻淚滴。”皆用本事也。
僧《釋迦譜》云:“懿摩王四子被擯到雪山,住直樹林中。四子生子,王歡喜,言此真釋子,能自存立,故名釋。”注,釋迦為能。譜又云:“在直樹林中,故名為釋。”注,梵語呼直亦曰釋。別傳云:“此國有釋迦樹,甚茂盛,相師云‘必出國王’,因移四子立國,因名釋種。”
萊陽左公蘿石,忠孝大節,出于天性,鄉人敬仰之,稱大忠先生。昆山徐章仲(炯),健庵尚書次子也。歲庚辰,官山東提學,允公議,建大忠祠于其里,首捐百金為倡,一時皆樂助,不浹歲落成,粗有次第。而新令某適至,方修衙署,日遣胥役入祠,取所庀甓石木植之屬。鄉之紳士以為言,令詬怒,欲申請毀祠。會章仲按萊考試,令恐拂其創建之意,乃詭辭以自白。章仲因而慰之曰:“子勿慮,第往,具牲牢躬拜祭,則浮議自息。”令如其指,祠竟得無恙。
順治初,吏部諸司郎官最為清要。吳郡顧松交(予咸)茜來(贄)俱以吏部郎里居,賓客輻輳。一日,廣坐中一客忽曰:“二公所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也。”客皆為之絕倒。
佛經幻妄,有最不可究詰者。如善慧菩薩自兜率天宮下作佛,在摩耶夫人母胎中,晨朝為色界諸天說種種法,日中時為欲界諸天亦說諸法,晡時又為諸鬼神說法,于夜三時,亦復如是。雖稗官小說如《西游記》者,亦不至誕妄如是。
余官左都御史,一日五鼓啟事,候于中左門,故吏部侍郎趙公玉峰(士麟)謂曰:“公真今日之泰山北斗也。”余曰:“何忽見推?”趙曰:“公為戶部侍郎七年,屏絕貨賄,不名一錢,夫人而知之。至為御史大夫,清風亮節,坐鎮雅俗,不立門戶,不急彈劾,務以忠厚大培養元氣,真朝廷大臣也,抑亦今日藥石也。”余謝不敢當。然數語實有關治體之論,故追記之。趙官浙江巡撫,嘗開杭城市河,代貧民償旗債萬馀金,浙人至今尸祝之,近日名臣也。
《聞見雜錄》云:韶州人于江邊得巨蚌,剖之有珠,大如彈丸,光若水精,中有北斗七星,隱然可見。納本州軍資庫。
揚州瓊花,天下只一株,晏元獻守揚,作無雙亭于其側。宋德乙亥,北兵至,花遂不榮。趙棠國炎有詩曰:“他年我若修花史,合傳瓊花烈女中。”然《山房隨筆》所記,仁宗慶歷中常分植禁中,輒枯,比載還,則郁茂如故,又何說耶?
貴州苗峒出沙板,然彼中不甚貴重。其最重者曰桂板,有金桂、水桂二種,一如黃金間碧玉竹,一如沉香之色,嗅之如沉速香,其木在地中橫生,長或丈馀,短或三五尺,大者或至數圍,更無枝葉。其生多在山根,其上土色皆黃,庶草不殖。以鐵之,堅而難入,苗人解為板售之,直較沙板數倍。與宋人《談藪》所記大同小異,《談藪》謂湖南亦然。湖南與苗蠻風壤相接,理合有之。又謂平江(即今蘇州)大旱,河水涸,居人就河底掘井,得沙板,愈取愈多,亦有得沉香者,此則不可曉也。
古董字,東坡作骨董,晦庵作汩董,見《霏雪錄》。
上東巡幸曲阜,竭至圣廟,廟門外降輦步行,行三拜禮,留御前曲柄傘于大成殿,命家祭即陳設之,古今未睹之異數也。事詳《幸魯盛典》。按宋故事,天子謁孔廟,止行肅揖之禮;慶歷四年五月,仁宗特行再拜禮。乃知先圣后圣,其揆一也。《盛典》:衍圣公孔毓圻疏請翰林院庶吉士孫致彌、乙丑進士金居敬(金,予之門人)纂修。書成,金已前授靈丘縣知縣,卒于官;孫先以無妄詿誤,至是復官授編修云。
木鱉子入藥,能殺人,見《霏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