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續文章正宗卷十六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編
明 胡 松 增訂
敘事【祠廟】
襄州谷城縣夫子廟記 歐陽修
釋尊釋菜祭之略者也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為摯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其先師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奠釋奠有樂無尸而釋菜無樂則其又略也故其禮亡焉而今釋奠幸存然亦無樂又不徧舉於四時獨春秋行事而已記曰釋奠必有合有國故則否謂凡有國各自祭其先圣先師若唐虞之夔伯夷周之周公魯之孔子其國之無焉者則必合於鄰國而祭之然自孔子沒後之學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為先圣而後世無以易學校廢久矣學者莫知所師【一有則字】又取孔子門人之高弟曰顔回者而配焉以為先師隋唐之際天下州縣皆立學置學官生員而釋奠之禮遂以著令其後州縣學廢而釋奠之禮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廢學廢矣無所從祭則皆廟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圣人之不得勢者也然使其得勢則為堯舜矣不幸無時而沒特以學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禮而後之人不推所謂釋奠者徒見官為立祠而州縣莫不祭之則以為夫子之尊由此為盛甚者乃謂生雖不得位而沒有所享以為夫子榮謂有德之報雖堯舜莫若何其謬論者歟祭之禮以迎尸酌鬯為盛釋奠薦饌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其事有樂舞授器之禮今又廢則於其略者又不備焉然古之所謂吉兇鄉射賓燕之禮民得而見焉者今皆廢失而州縣幸有社稷釋奠風雨雷師之祭民猶得以識先王之禮器焉其牲酒器幣之數升降俯仰之節吏又多不能習至其臨事舉多不中而色不莊使民無所瞻仰見者怠焉因以為古禮不足復用可勝嘆哉【一無此四字】大宋之興於今八十年天下無事方修禮樂崇【一作尊】儒術以文太平之功以謂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圣之號以褒崇之講正其禮下於州縣而吏或不能喻上【一有之字】意凡有司簿書之所不責者謂之不急非師古好學者莫肯盡心焉谷城令狄君栗為其邑未逾時修文宣王廟易於縣之左大其正位為學舍於其旁藏九經書率其邑之子弟興於學然後【一作后】考制度【一作圖記】為俎豆籩篚罇爵簠簋凡若干【一作凡百余事】以與其邑人行事【一本以大宋之興至謂之不急一段載于此下】谷城縣政久廢狄君居之朞月稱治又能遵國典修禮興學急其有司所不責者諰諰然惟恐不及可謂有志之士矣
伍子胥廟記 王安石
乘觀子胥出死亡逋竄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說吳折不測之楚仇執恥雪名震天下豈不壯哉及其危疑之際能自慷慨不顧萬死畢諫於所事此其志與夫自恕以偷一時之利者異也孔子論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屬茍志於善而有補於當世者咸不廢也然則子胥之義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予過所謂胥山者周行廟庭嘆吳二千有余年事之興壞廢革者不可勝數獨子胥之祠不徙不絶何其盛也豈獨神之事吳之所興蓋亦子胥之節有以動後世而愛尤在吳也後九年樂安蔣公為杭使其州人力而新之余與為銘也烈烈子胥發節窮逋遂為冊臣奮不圖軀諫合謀行隆隆之吳厥廢不遂邑都俄墟以智死昬忠則有余胥山之顔殿屋渠渠千載之祠如祠之初孰作新之民勸而趨維忠肆懷維孝肆孚我銘祠庭示後不誣
閬州張侯廟記 曾 鞏
事常蔽於其智之不周而辨常過於所惑智足以周於事而辨至於不惑則理之微妙皆足以盡之今夫推策灼龜審於夢寐其為事至淺世常尊而用之未之有改也坊庸道路馬蠶貓虎之靈其為類至細世常嚴而事之未之有廢也水旱之災日月之變與夫兵師疾癘昆?鼠豕之害凡一慝之作世常有祈有報未之有止也金縢之書云漢之詩其意可謂至而其辭可謂盡矣夫精神之極其叩之無端其測之甚難而尊而信之如此其備者皆圣人之法何也彼有接於物者存乎自然世既不得而無則圣人固不得而廢之亦理之自然也圣人者豈用其聰明哉善因於理之自然而已其智足以周於事而其辨足以不惑則理之微妙皆足以盡之也故古之有為於天下者盡已之智而聽於人盡人之智而聽於神未有能廢其一也書曰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所謂盡已之智而聽於人盡人之智而聽於神也繇是觀之則荀卿之言以謂雩筮救日小人以為神者以疾【一作嫉】夫世之不盡乎在已者而聽於神其可也謂神之為理者信然則過矣蔽生於其智之不周而過生於其所惑也閬州於蜀為巴西郡蜀車騎將軍領司隷校尉西鄉張侯名飛字益德嘗守是州州之東有張侯之冢至今千有余年而廟祀不廢每歲大旱禱雨輒應嘉佑中比數歲連熟閬人以謂【一作為】張侯之賜也乃相與率錢治其廟舍大而新之始侯以智勇為將號萬人敵當蜀之初與魏將張合相距於此能破合軍以安此土可謂功施於人矣其歿也又能澤而賜之則其食於閬人不得而廢也豈非宜哉知州事尚書職方員外郎李君獻卿字材叔以書來曰其為我書之材叔好古君子也乃為之書而以余之所聞於古者告之
七門廟記 劉 攽
嘉佑二年予為廬州從事始以事至舒城觀所謂七門三?者問其居人其溉田幾何對曰凡二萬頃考於圖書實魏楊州刺史劉馥所造自魏至今七百有余歲云予於是嘆美其力後二年校書郎包君廓為縣主簿嘗與予語及之包君謂予曰馥信有功然吾問於耆老而得羮頡侯信焉初漢以龍舒之地封信為列侯信廼為民畎澮舒河以廣溉浸信為始基至馥時廢而復修耳昔先王之典有功及民則祀之若信者抑可謂有功者乎然吾恨史策之有遺而吾憐舒人之不忘其思也今我將為侯廟祀之而以馥配子幸為我記之焉予因曰諾頃之包君以書告曰廟謹畢事子曰昔高帝之起宗昆弟之有材能者賈以征伐顯交以出入傳命謹信為功此二人者裂地為王連城數十代王喜以棄國見省而子濞亦用力戰王吳獨信區區僅得封侯而能勤心於民以興萬世之利其愛惠豈與賈濞相侔哉夫攻城野戰滅國屠邑是二三子之所謂能殺人者也與夫辟地墾土使數十萬之民世世無饑餒之患所謂善養人者於以相譬猶天地之懸絶也然而賈濞以功自名信不見録豈殺人易以快意養人不見形象哉周公之書曰民功曰庸藉使信生當周公之世其受賞非賈濞之所敢望矣雖然彼賈濞之死泯滅無聞久矣而信至今民猶思而記之此所謂得乎丘民而世之寵祿當時則榮歿則已焉者乎夫事有可繼君子繼之不必其肇於已而後為功也若劉刺史起於三國亂亡之余蒸庶掃地顧獨以農為先事功一立迄今長存雖曰修舊是可謂功矣予既嘉包君之能狥於民使侯信之美不忘又其建祀合於先王之法於是書之
伏波將軍廟碑 蘇 軾
漢有兩伏波皆有功德於嶺南之民前伏波邳離路侯也後伏波新息馬侯也南越自三代不能有秦雖稍通置吏旋復為夷邳離始伐滅其國開九郡然至東漢二女子側貳反嶺南震動六十余城世祖初平天下民勞厭兵方閉玉關謝西域況南荒何足以辱王師非新息苦戰則九郡左衽至今矣由此論之兩伏波廟食於嶺南者均也古今之傳莫能定于一自徐聞渡海適朱崖南望連山若有若無杳杳一發耳艤舟將濟眩栗喪魄海上有伏波祠元豐中詔封忠顯王凡濟海者必卜焉曰某日可濟乎必吉而後敢濟使人信之如度量衡石必不吾欺者嗚呼非盛德其孰能然自漢以來朱崖儋耳或置或否揚雄有言朱崖之棄捐之之力也否則介鱗易我衣裳此言施於當時可也自漢末至五代中原避亂之人多家於此今衣冠禮樂蓋斑斑然矣其可復言棄乎四州之人以徐聞為咽喉南北之濟者以伏波為指南事神其敢不恭軾以罪謫儋耳三年今乃獲還海北往返皆順風無以答神貺者乃碑而銘之銘曰至嶮莫測海與風至幽不仁此魚龍至信可恃漢兩公寄命一葉萬仞中自此而南洗汝胷撫循民夷必清通自此而北端汝躬屈信窮達常正忠生為人英沒愈雄神雖無言意我同
潮州韓文公廟碑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矣故申呂自岳降而傅說為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岳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并起歷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蓋嘗論天人之辨以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云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鰐魚之暴而不能彌皇甫鎛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蓋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德為之師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至于今號稱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人而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為艱前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滌來守是邦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為師民既悅服則出令曰愿新公廟者聽民讙趨之卜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朞年而廟成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于潮不能一歲而歸沒而有知其不眷戀于潮審矣軾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獨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愴若或見之譬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元豐七年詔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潮人請書其事于石因作詩以遺之使歌以祀公其詞曰
公昔騎龍白云鄉手抉云漢分天章天孫為織云錦裳飄然乘風來帝旁下與濁世掃粃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翺翔汗流籍湜走且僵滅沒倒景不可望作書詆佛譏君王要觀南海窺衡湘歷舜九疑吊英皇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鮫鰐如驅羊鈞天無人帝悲傷謳吟下招遣巫陽犦牲雞卜羞我觴於粲茘丹與蕉黃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發下大荒
峻靈王廟碑
古者王室及大諸侯國皆有寶周有琬琰大玉魯有夏后氏之璜皆所以守其社稷鎮撫其人民也唐代宗之世有比丘尼若夢慌忽見土帝者得八寶以獻諸朝且傳帝命曰中原兵久不解腥聞于天故以此寶鎮之則改元寶應以是知天亦分寶以鎮世也自徐聞渡海歷瓊至儋又西至昌化縣西北二十里有山秀峙海上石峰巉然若巨人冠?西南向而坐者俚人謂其山胳膊而偽漢之世封山神為鎮海廣德王五代之末南夷有知望氣者曰是山有寶氣上達于天艤舟其下斵山發石以求之夜半大風浪駕其舟空中碎之石峯之下夷皆溺死儋之父老猶有及見敗舟山上者今猶有矴石存焉耳天地之寶非人所得睥睨者張華使其客雷煥發酆城獄取寶劍佩之華終以忠遇禍坐此也夫今此山之上上帝賜寶以奠南極而貪冒無知之夷欲以力取而已有之其誅死宜哉皇宋元豐五年七月詔封山神為峻靈王用部使者承議郎彭次云之請紹圣四年七月瓊州別駕蘇軾以罪譴于儋至元符三年五月有詔徙亷州自念謫居海南三歲飲咸食腥陵暴霧而得還者山川之神實相之再拜稽首西向而辭焉且書其事碑而銘之山有石池產紫鱗魚民莫敢犯石峰之側多茘支黃柑得就食持去則有風雹之變其銘曰瓊崖千里塊海中民夷錯居古相容方壺蓬萊此別宮峻靈獨立秀且雄為帝守寶甚嚴恭庇廕嘉谷歲屢豐小大逍遙遂鰕龍鶢鶋安棲不避風我浮而西今復東銘碑曄然照無窮
昭靈侯廟碑
昭靈侯南陽張公諱路斯隋之初家潁上縣白社村年十六中明經第唐景龍中為宣城令以才能稱夫人石氏生九子自宣城罷歸常釣于焦氏臺之隂一日顧見釣處有宮室樓殿遂入居之自是夜出旦歸歸輒體寒而濕夫人驚問之公曰我龍也蓼人鄭祥遠者亦龍也與我爭此居明日當戰使九子助我領有絳綃者我也青綃者鄭也明日九子以弓矢射青綃者中之怒而去公亦逐之所過為谿谷以達于淮而青綃者投于合淝之西山以死為龍穴山九子皆化為龍而石氏葬關洲公之兄為馬步使者子孫散居潁上其墓皆存焉事見于唐布衣趙耕之文而傳于淮潁間父老之口載于歐陽文忠之集古録云自景龍以來里人世祠之于焦氏臺乾寧中刺史王敬蕘始大其廟有宋乾德中蔡州大旱其刺史司超聞公之靈筑祠于蔡既雨翰林學士承旨陶谷為記其事蓋自淮南至于蔡許陳汝皆奔走奉祠景德中諫議大夫張秉奉詔益新潁上祠宇而熙寧中司封郎中張徽奏乞爵號詔封公昭靈侯石氏柔應夫人廟有穴五往往見變異出云雨或投器穴中則見于池而近歲有得蛻骨于池者金聲玉質輕重不常今藏廟中元佑六年秋旱甚郡守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蘇軾迎致其骨于西湖之行祠與吏民禱焉其應如響乃益治其廟作碑而銘之銘曰
維古至人泠然乘風變化往來不私其躬道本於仁仁故能勇有殺有生以仁為終相彼幻身何適不通地行為人天飛為龍惠于有生我則從之淮潁之間篤生張公跨歷隋唐顯于有宋上帝寵之先帝封之昭于一方萬靈宗之哀我潁民處塉而窮地傾東南潦水所鍾忽然歸壑千里一空公居其間拯溺吊兇救藥疾癘驅攘螟蟲開闔抑揚孰知其功坎坎擊鼓巫師老農斗酒只雞四簋其饛度公之居貝闕珠宮揆公之食瓊醴玉饔何以稱之我愧于中公之所饗惟誠與恭誠在愛民無傷農工恭不在外洗濯厥胷以此事神神聽則聰敢有不然上帝之恫
東岳廟碑【奉勑撰】 曾 肇
宋興百三十有八年海內乂安符瑞畢至哲宗皇帝推功神明報禮上下既作齊宮于南北郊以追述神考親祠天地之志廼謂山川之神五岳最巨而岱為其宗面命守臣往視廟貌撤而新之詔京東路轉運司給其工費以轉運使若判官一員護作先是魯人相率出財為正殿重門頗極壯麗而它殿若門若廊制度庳隘不足以稱雖有囿游而無亭觀以待神御廼因舊益新南為臺門一曰太岳為掖門二曰鍚符錫羨直太岳為重門二曰鎮安靈貺東西北為門各一曰青陽素景魯詹中為殿三曰嘉寧蕃社儲佑旁為殿堂二十有三為碑樓四後為殿亭五以臨池籞殿曰神游飛觀列峙修廊周施總為屋七百九十有三區繚以崇墉表以雙闕積工五十四萬有奇用錢六千八百萬有奇改作於紹圣四年六月至今皇帝即位之明年實建中靖國元年十月告成前詔翰林學士臣某為之記臣某皇恐奉詔既書其本末廼拜手稽首而言曰自昔帝王受命告代必於泰山功成道洽符出刻石紀號昭姓考瑞必於泰山歲時廵守會諸侯協制度秩羣神必自泰山始其著于詩書載在史官雜見於傳記豈獨高明俶詭瑰杰秀異為天下之奇觀哉蓋其位則東其德則仁其氣則生膚寸之云澤及萬國功利之博如此固非它山可望而其威靈烜赫以警動禍福於人者亦非衆神所得而儕故雖作鎮一隅而萬乘之君莫不尊禮四方士民雖荒獷悖傲咸知敬畏豈茍然哉本朝自太祖太宗繼詔有司增大神宇真宗朝修飾禮樂懷柔百神而山為効符命出醴泉神芝僊禽前後萬計天子親奉玉檢登封降禪禮成臨拜岳祠猶以為未足又加天齊王以帝號廟制祠具與次俱升厥後三宗崇奉祗恪不懈益?至于斯宮則先皇帝經其始今皇帝發其成土木采章極其輪奐以重神威以壯東夏可謂盛矣雖然祖宗所以綏萬邦和兆民國家所以安富尊榮蕃衍盛大者豈專以神事為哉蓋出於已者盡其宜施於人者致其厚然後接於神者無所不用其極故聲色所鄉號令所加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今皇帝仁孝聰明格于上下薄海內外無思不服方且嚴恭寅畏以交神祗卑宮菲食以崇廟祀率是道也行之不已德日新又日新則豈惟草木蟲魚罔不咸若雨陽寒燠各以序至哉將有貫胷跂踵之長不約而咸賓象輿丹甑昭華延喜之珍不求而自至然後增封廣禪以侈先烈駐蹕新宮以答神貺於斯時也則有儒學宗工作為聲詩如吉甫頌周史克頌魯被之弦歌勒之金石昭示萬世與詩書俱傳顧如臣者烏足與此哉若夫今日之事臣職也不敢以淺陋辭謹為銘曰
巖巖泰山羣岳之長豈止齊魯四方之望維昔帝王是宗是仰告代勒成百靈咸享圖書所記七十二家增高廣厚匪以為夸降及秦人矜功變古驅車中途則窘風雨豈伊崇高人莫敢侮有神司之惟德是輔阿閣石閭維神之居金篋玉策維神之符崇朝之云徧雨天下非神之力孰能為者周商之前視秩上公至于有唐王爵是崇孰帝其號自我真宗維我真宗乘時治平櫜弓束矢奠枕于京雨陽以時百谷用成航浮索引萬國來廷仁獸一角靈芝九莖應圖合諜不可殫名天子曰嘻維天錫予何以報之封禪是圖升中告成幽顯來相回輿廟廷以答神貺備物典冊往崇號諡棟宇衣冠罔非帝制煥乎文章愈久益備成此新宮維今天子百常之觀萬雉之墉黼扆龍章巍然殿中神既安止人斯受祉豈惟一方燕及四海維今天子仁孝儉勤緝熙光明德藝日新荒遐暴驁奔走來臣上帝所怙匪惟爾神俾夀而臧俾昌而熾俾我孫子本支百世延及動植有生咸遂授我神策周而復始神亦萬年為宋望祀
軍山廟碑
禮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之又曰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材用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夫谷卑於川丘陵卑於山茍有益於人皆蒙報禮況夫崇高廣大拔出其類而能御菑興利為一鄉一邑之望者其受命天子享有廟食豈非稱哉軍山南豐之望也考於圖記其高十有九里余二百步其上四峯崛起望之蒼然其旁飛瀑一瀉千尺其下龍穴投以鐵石雨輒隨霔其產竹箭材章利及此壤縣固多大山而茲山杰出見於百里之外其勢雄氣秀若蹲羆虎而翔鳳鸞宜其能出云雨見怪物給民財用以為此邦之望也舊傳吳苪嘗攻南粵駐軍此山其將梅鋗祭焉禮成若有亡綺麾甲之狀彌覆山上因號軍山邦人祀之蓋自茲始唐開元中復見靈跡廼大建祠宇承事益?後其廟屢徙今在盱水之陽距縣七里者南唐昇元三年之遺址也闔境祈禳有請輒應歷千余年而封賁未加民以為歉部使者請于朝久之不報元符三年六月今丞相曾公某時知樞密院事奏臣南豐人知軍山為舊部使者之言不誣愿如其請詔封神為嘉惠侯廟曰靈感軍山廟命書下臨邦人動色相與嘉神之功侈上之賜廼合財力廣其廟而新之廟成丞相屬其弟某為之記蓋南豐南城舊皆臨川屬邑南唐分置建武軍後號建昌國初改也軍在大江極南而南豐又其窮處地廹兩粵然其風氣和平無瘴氛毒厲之虞水土衍沃蜚蝗不至故歲常順成而兇饑之菑少民寡求而易足故椎埋鼓鑄盜敓之奸視諸其鄰有弗為也自唐末喪亂中原五易姓而此邦恬然兵火莫及逮本朝受命休養生息百四十年戶口蕃庶室家豐樂雖八圣德澤涵濡覆露亦神之幽贊為福使然揆實正名既見褒寵宜有文字以垂亡窮故為書其本末且綴以詩使邦人春秋歌以祀焉詩曰
土膏起兮流泉駃兮我徂于田偕婦子兮既耕且藝耘且耔兮一歲之功在勤始兮野無螽螟塘有水兮非神之力其誰使兮我苞盈兮我實成兮揮鎌挃挃風雨聲兮囷藏露積如坻京兮遺秉滯穗富鰥煢兮酒食勸酬銷忿爭兮非神之助歲莫登兮我有室家神所佑兮我有耄倪神所夀兮神之惠我維其舊兮上之報神亦云厚兮釃酒刑牲肴核豐兮吹簫考鼓聲逢逢兮我民薦獻無終窮兮千秋萬歲保斯宮兮
桐廬嚴先生祠堂記 范仲淹
先生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龍得圣人之時臣妾億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節高之既而動星象歸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軒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禮下之在蠱之上九衆方有為而獨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陽德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之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貪夫亷懦夫立是有大功於名教也仲淹來守是邦始構堂而奠焉廼復為其後者四家以奉祠事又從而歌曰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徐孺子祠堂記 曾 鞏
漢自元興以後政出宦者小人挾其威福相煽為惡中材顧望不知所為漢既失其操柄紀綱大壞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杰特起之士相與發憤同心直道正言分別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於不容而織羅鉤黨之獄起其執彌堅而其行彌厲志雖不就而忠有余故及其既沒而漢亦以亡當是之時天下聞其風慕其義者人人感慨奮激至於解印綬棄家族骨肉相勉趨死而不避百余年間擅強大覬非望者相屬皆逡廵而不敢發漢能以亡為存蓋其力也孺子於時豫章太守陳蕃太尉黃瓊辟皆不就舉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車備禮召皆不至蓋忘已以為人與獨善於隱約其操雖殊其志於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節於亂世不以死生動其心異於懷祿之臣遠矣然而不屑去者義在於濟物故也孺子嘗謂郭林宗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皇寧處此其意亦非自足於丘壑遺世而不顧者也孔子稱顔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孟子亦稱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止則止乃所愿則學孔子而易於君子小人消長進退擇所宜處未嘗不惟其時則見其不可而止此孺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孺子姓徐名穉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按圖記章水北徑南昌城西歷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歷南塘其東為東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號孺子臺吳嘉禾中太守徐熙於孺子墓隧種松太守謝景於墓側立碑晉永安中太守夏侯嵩於碑旁立思賢亭世世修治至拓跋魏時謂之聘君亭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嘗為孺子宅又嘗為臺也余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處結茅為堂圖孺子象祠以中牢率州之賓屬拜焉漢至今且千歲富貴堙滅者不可稱數孺子行出閭巷獨稱思至今則世之欲以智力取勝者非惑歟孺子墓失其地而臺幸可考而知祠之所以視邦人之尚德故并采其出處之意為記焉
撫州顔魯公祠堂記
贈司徒魯郡顔公諱真卿事唐為太子太師與其從父兄杲卿皆有大節以死至今雖小夫婦人皆知公之為烈也初公以忤楊國忠斥為平原太守知安祿山必反為之備祿山既舉兵公與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後賊之不能直闚潼關以公與杲卿撓其勢也在肅宗時數正言宰相不悅斥去之又為御史唐旻所構連輒斥李輔國遷太上皇居西宮公首率百官請問起居又輒斥代宗時與元載爭論是非載欲有所壅蔽公極論之又輒斥楊炎盧杞既相德宗益惡公所為連斥之猶不滿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慚其言後卒縊公以死是時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寶之際久不見兵祿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動公獨以區區平原遂折其鋒四方聞之爭奮而起唐卒以振者公為之倡也當公之開土門同日歸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余萬繇此觀之茍順且誠天下從之矣自此至公歿垂三十年小人繼續任政天下日入於弊大盜繼起天子輒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觀望能居其間一忤於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於再三忤於世失所而不自悔者蓋未有也若至於起且仆以至於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則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學問文章往往雜於神僊浮圖之說不皆合於理及其奮然自立能至於此者蓋天性然也故公之能處其死不足以觀公之大何則及至於勢窮義有不得不死雖中人可勉焉況公之自信也歟惟歷忤大奸顛跌撼頓至於七八而始終不以死生禍福為秋毫顧慮非篤於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觀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亂不同而士之去就亦異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彼各有義夫既自比於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顧回隱以市於世其可乎故孔子惡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殺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謂仁者歟今天子至和三年尚書都官郎中知撫州聶君厚載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撫州林君慥相與慕公之烈以公之嘗為此邦也遂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過予之家而告之曰愿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蓋者固不系於祠之有無蓋人之向往之不足者非祠則無以致其至也聞其烈足以感人況拜其祠為親炙之者歟今州縣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復議二君獨能追公之節尊而事之以風示當世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謂有志者矣
莊子祠堂記 蘇 軾
莊子蒙人也嘗為蒙漆園吏沒千余歲而蒙未有祀之者縣令秘書丞王競始作祠堂求文以為記謹按史記莊子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余萬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此知莊子之粗者余以為莊子蓋助孔子者要不可以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門者難之其仆操箠而罵曰隸也不力門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仆為不愛公子則不可以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莊子之言皆實予而文不予陽擠而隂助之其正言蓋無幾至於詆訾孔子未嘗不微見其意其論天下道術自墨翟禽滑厘彭蒙慎到田駢關尹老聃之徒以至於其身皆以為一家而孔子不與其尊之也至矣然余嘗疑盜跖漁父則若真詆孔子者至於讓王說劒皆淺陋不入於道反覆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游於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誰與居太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陽子居蹵然變容其往也舍者將迎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去其讓王說劒漁父盜跖四篇以合於列御寇之篇曰列御寇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於十漿而五漿先饋然後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莊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剿之以入其言余不可以不辨凡分章名篇皆出於世俗非莊子本意
黃州師中庵記 蘇 轍
師中姓任氏諱汲世家眉山吾先君子之友人也故予知其為人嘗通守齊安去而其人思之不忘故齊安之人知其為吏師中平生好讀書通逹大義而不治章句性任俠喜事故其為吏通而不流猛而不暴所至吏民畏而安之不能欺也始為新息令知其民之愛之買田而居新息之人亦曰此吾故君也相與事之不替及來齊安常游於定惠院既去郡人名其亭曰任公其後余兄子瞻以譴遷齊安人知其與師中善也復於任公亭之西為師中庵曰師中必來訪予將館於是明年三月師中沒於遂州郡人聞之相與哭於定惠者凡百余人飯僧於亭而祭師中於庵蓋師中之去於是十余年矣夫吏之於民有取而無予有罰而無恩去而民忘之不知所怨蓋已為善吏矣而師中獨能使民思之於十年之後哭之皆失聲此豈徒然者哉朱仲卿為桐鄉嗇夫有德於其民死而告其子必葬我桐鄉後世子孫奉嘗我不如桐鄉民既而桐鄉祠之不絶今師中生而家於新息沒而齊安之人為亭與庵以待之使死而有知師中其將往來於新息齊安之間乎余不得而知也
司馬溫公祠堂記 張 耒
元佑元年九月甲子丞相司馬公薨朝廷議所以追崇之於是進爵為公而國于溫惟司馬氏系出晉安平獻王孚而獻王河內溫人也故推本其故家而封之五年奉議郎王仲孺為溫令告其邑人曰惟司馬公道德功烈著於朝廷施及生民者自匹夫匹婦與夫荒外戎狄悍夫奸民心革誠服左右兩宮格于太平是其功德宜配社稷天下祀之而溫者國也顧不能祠而可乎於是度地作堂畫公像而禮祠焉告于譙郡張耒使記之耒為之言曰盛德之不作于世久矣古之所謂盛德者不施而民服無事而民信未嘗動顔色見詞氣而天下從之若子弟之慕父兄故其為功也不勞而物莫之能御三代之士圣賢不作而士之能有所立于世者亦多矣然皆費心殫力招天下而從之以其智勝之而後能有成是何也德不足而取辦于其才故也故其所建立勞苦而淺陋夫豈不欲為盛德之事哉蓋其所積者有不足故也子產君子也猶曰唯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子產豈欲為猛哉以謂德之效實難懼夫好高之難成也是以甘心于其次以求夫無失嗚呼德者子產之所難而況其下者乎故自秦漢而後更千有余歲而盛德之士不作蓋無足怪惟司馬公事君而君敬之未嘗求民而民與之非其類者有不合而無不信受其罰者有不悅而無敢謗其自洛入覲也郡邑田里至于京師觀者千萬環聚嗟嘆至于泣下嗟乎此可以言語術智得之哉故其相天下也因物之所利而與之因人之所厭而更之從容指麾內外響應而天下無事矣蓋自秦漢以來至公而盛德之效始見于世可謂盛矣嗚呼當大事處大疑勇者招敵智者召謀惟有德而後萬物服則夫二圣之所以用公其可知也夫某辱游公之門而喜王君之好德使以其說書于堂而刻之
羅君生祠堂記 秦 觀
羅君之為江都以誠心為主恥言鈎距惠文之事凡民有訟曲直徑決於前不以屬吏詿誤若小過輒誨諭遣去視鰥寡孤獨之有失其所者如已致焉黎明視事入夜猶不已或譏其太勞君曰與其委成於吏民有不盡之情孰若勞人之耳目哉居數月政化大行民知其長者不忍欺紿之訟者益少君乃出行諸郊所過召其耆老問以疾苦及所愿欲而不得者為罷行之始復大石湖改名元豐廣袤數百步溉田千有余頃是歲大穰畝收皆倍於是遠近自陳愿復陂塘溝渠之利者相屬君一切聽許親至其地與之經始筑大堤以卻潮之患疏潦水而注諸江凡水利之興復者五十有五溉田六千頃而桑之以課種者亦八十五萬有奇徙其治於東南爽塏之地為屋數百楹以其贏材新驛堠亭館之在境者又頗出私錢營致藥劑以給疾病之民所瘉至不可勝計歲或乾溢有禱羣祠雨陽輒應如響世益為神其享之歲滿代去其民思之不日乃聚而謀曰我民之德羅君至矣顧無以自效聞古有召伯者善治民民追思之至不忍伐其所憇之棠又有謝公者亦其流也嘗於斯城北筑埭後人因名其埭曰召埭今埭實在江都之北境盍即其地堂畫羅君之像而祠之以慰吾民且曰使羅君之名與召謝共傳而不朽不亦可乎衆曰善於是即召伯之東法華佛寺置生祠焉羅君名適字正之臺州寧海人學術有本末通於世務風節凜然國士也嘗再被召見皆以不合罷歸其蒞官行已所可書者甚有書在江都者以為生祠記云
王彥章畫像記 歐陽修
太師王公諱彥章字子明鄆州夀張人也事梁為宣義軍節度使以身死國葬於鄭州之管城晉天福二年始贈太師公在梁以智勇聞梁晉之爭數百戰其為勇將多矣而晉人獨畏彥章自乾化後常與晉戰屢困莊宗於河上及梁末年小人趙巖等用事梁之大臣老將多以讒不見信【一作用】皆怒而有怠心而梁亦盡失河北事勢已去諸將多懷顧望獨公奮然自必不少屈懈志雖不就卒死以忠公既死而梁亦亡矣悲夫五代終始才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五易國而八姓士之不幸而出乎其時能不污其身得全其節者鮮矣公本武人不知書其語質平生嘗謂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蓋其義勇忠信出於天性而然予於五代書竊有善善惡惡之志至於公傳未嘗不感憤嘆息惜乎舊史殘畧不能備公之事康定元年予以節度判官來此求於滑人得公之孫睿所録家傳頗多於舊史其記德勝之戰尤詳又言敬翔怒末帝不肯用公欲自經於帝前公因用笏畫山川為御史彈而見廢又言公五子其二同公死節此皆舊史無之又云公在滑以讒自歸於京師而史云召之是時梁兵盡屬段凝京師羸兵不滿數千公得保鑾五百人之鄆州以力寡敗於中都而史云將五千以往者亦皆非也公之攻德勝也初受命於帝前期以三日破敵梁之將相聞者皆竊笑及破南城果三日是時莊宗在魏聞公復用料公必速攻自魏馳馬來救已不及矣莊宗之善料公之善【一無此字】出奇何其神哉今國家罷兵四十年一旦元昊反敗軍殺將連四五年而攻守之計至今未決予嘗獨持用奇取勝之議而嘆邊將屢失其機時人聞予說者或笑以為狂或忽若不聞雖予亦惑不能自信及讀公家傳至於德勝之捷乃知古之名將必出於奇然後能勝然非審於為計者不能出奇奇在速速在果此天下偉男子之所為非拘牽常算之士可到也每讀其傳未嘗不想見其人後二年予復來通判州事歲之正月過俗所謂鐵槍寺者又得公畫像而拜焉歲久磨滅隱隱可見亟命工完理之而不敢有加焉懼失其真也公【一有尤字】善用槍當時號王鐵槍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猶以名其寺童兒牧豎皆知王鐵槍之為良將也一槍之勇同時豈無而公獨不朽者豈其忠義之節使然歟畫已百余年矣完之復可百年然公之不泯者不系乎畫之存不存【二字一作否】也而予尤區區如此者蓋其希慕之至焉耳讀其書尚想乎其人況得拜其像識其面目不忍見其壞也畫既完因書予所得者于後而歸其人使藏之【一有焉字】
張益州畫像記 蘇 洵
至和元年秋蜀人傳言有寇至邊軍夜呼野無居人妖言流聞京師震驚方命擇帥天子曰毋養亂毋助變衆言朋興朕志自定外亂不作變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競惟朕一二大吏孰為能處茲文武之間其命往撫朕師乃惟曰張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親辭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歸屯軍徹守備使謂郡縣寇來在吾無爾勞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慶如他日遂以無事又明年相告留公像于凈衆寺公不能禁眉陽蘇洵言於衆曰未亂易治也既亂易治也有亂之萌無亂之形是謂將亂將亂難治不可以有亂急亦不可以無亂弛是惟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墜於地惟爾張公安坐於其旁顔色不變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無矜容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爾張公爾繄以生惟爾父母且公嘗為我言民無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變於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而繩之以繩盜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碪斧令於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而棄之於盜賊故每每大亂夫約之以禮驅之以法惟蜀人為易至於急之而生變雖齊魯亦然吾以齊魯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於法律之外以威刼齊民吾不忍為也嗚呼愛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見也皆再拜稽首曰然蘇洵又曰公之恩在爾心爾死在爾子孫其功業在史官無以像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則何事於斯雖然於我心有不釋焉今夫平居聞一善必問其人之姓名與其鄉里之所在以至於其長短大小美惡之狀甚者或詰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見其為人而史官亦書之於其傳意使天下之人思之於心則存之於目存之於目故其思之於心也固由此觀之像亦不為無助蘇洵無以詰遂為之記公南京人為人慷慨有大節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屬系之以詩曰
天子在祚歲在甲午西人傳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謀夫如云天子曰嘻命我張公公來自東旗纛舒舒西人聚觀于巷于涂謂公暨暨公來于于公謂西人安爾室家無敢或訛訛言不祥往即爾常春爾條桑秋爾滌場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駢騈公宴其僚伐鼓淵淵西人來觀祝公萬年有女娟娟閨闥閑閑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來期汝棄捐禾麻芃芃倉庾崇崇嗟我婦子樂此歲豐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歸公敢不承作堂嚴嚴有廡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纓西人相告無敢逸荒公歸京師公像在堂
李太白碑隂記 蘇 軾
李太白狂士也又嘗失節於永王璘此豈濟世之人哉而畢文簡公以王佐期之不亦過乎曰士固有大言而無實虛名不適於用者然不可以此料天下士士以氣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爭事之而太白使脫靴殿上固已氣蓋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權幸以取容其肯從君於昏乎夏侯湛贊東方生云開濟明豁包含宏大陵轢卿相嘲哂豪杰籠罩靡前殆籍貴勢出不休顯賤不憂戚戱萬乘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雄節邁倫高氣蓋世可謂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吾於太白亦云太白之從永王璘當由迫脅不然璘之狂肆寢陋雖庸人知其必敗也太白識郭子儀之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無成此理之必不然者也吾不可以不辨
越州趙公救菑記 曾 鞏
熙寧八年夏吳越大旱九月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越州趙公前民之未饑為書問屬縣菑所被者幾鄉民能自食者有幾當廩於官者幾人溝防構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幾所庫錢倉粟可發者幾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幾家僧道士食之羨粟書於籍者其幾具存使各書以對而謹其備州縣吏録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萬一千九百余人以告故事歲廩窮人當給粟三千石而止公歛富人所輸及僧道士食之羨者得粟四萬八千余石佐其費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憂其衆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異日而人受二日之食憂其且流亡也於城市郊野為給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給計官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職而寓於境者給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為之告富人無得閉糴又為之出官粟得五萬二千余石平其價予民為糶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為工三萬八千計其傭與錢又與粟再倍之民取息錢者告富人縱予之而待熟官為貴其償棄男女者使人得收養之明年春大疫為病坊處疾病之無歸者募僧二人屬以視醫藥飲食令無失所時凡死者使在處隨收瘞之法廩窮人盡三月當止是歲盡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屬有上請者或便宜多輒行公於此時蚤夜憊心力不少懈事細鉅必躬親給病者藥食多出私錢民不幸罹旱疫得免於轉死雖死得無失歛埋皆公力也是時旱疫被吳越民饑饉疾癘死者殆半菑未有鉅於此也天子東向憂勞州縣推布上恩人人盡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為得其依歸所以經營綏輯先後終始之際委曲纎悉無不備者其施雖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雖行於一時其法足以傳後蓋菑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無而能為之備民病而後圖之與夫先事而為計者則有間矣不習而有為與夫素得之者則有間矣余故采於越得公所推行樂為之識其詳豈獨以慰越人之思將使吏之有志於民者不幸而遇歲之菑推公之所已試其科條可不待頃【一作須】而具則公之澤豈小且近乎公元豐二年以大學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于衢其直道正行在於朝廷豈弟之實在於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師者以為越州趙公救菑記云
續文章正宗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