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三章》歪斜的復印 松本清張作品集

    1

    受害者從里歐酒吧間盡里邊臨窗的座位向大街眺望,四小時只喝兩杯威士忌,不是流氓阿飛尋找目標,就是觀察“春香”菜館門口出入的人。

    他為什么要窺視菜館呢?

    首先可以想象,他在注視光顧“春香”的客人。

    其次,“春香”的女招待也許有人跟受害者有過因緣,他在監視這個女招待的行動,這種可能性最大。

    菜館、酒館的女招待,所謂做接客買賣的女人,男女關系特別復雜。有的是情夫,有的是牽線的。有的顧客對她們的假意奉承信以為真,后來遭到冷遇,怨恨在心。受害者從對面的酒吧間中密切監視“春香”的大門,不知跟哪個女招待有糾葛。

    再不然,他觀察的對象不是顧客,也不是女招待,而是“春香”的家屬、廚師、賬房先生等受雇的人。

    暫時考慮只有以上五種可能,如果有所發現,那就可以查清受害的身份。

    已經相當晚了,刑警A和刑警B才去走訪里歐酒吧間。

    夜晚十一點多,才到酒吧間、菜館調查,這時刻比白天方便些,因為這時店中人員比較齊全。

    他倆推開里歐酒吧間玻璃門,女招待們一齊向他們招呼:“請進!”可是一見他倆的臉,不由地一怔,臉色有點尷尬。她們認出這是傍晚點名、訓話時來過的刑警。

    原來倒背著手的經理,搓搓手走過來。

    “您來了。又有什么事?”

    “不,傍晚時打擾了您,對不起!”刑警A圓滑地說。“還是剛才那件事,再麻煩您一下,請問他經常坐的是哪個座位?”“那兒。”經理指了指角落里的座位。十一點多,正該是上客的繁忙時刻,可是這家酒吧間很空,小房間里只有三對客人,柜臺上有兩三個客人在喝酒。那個受害者坐過的座位空著。

    “讓我到那兒坐一坐。”刑警A打了個招呼,兩人向角落的小房間走去。火紅色的厚窗簾撩在兩邊,窗上只吊著薄紗的白窗簾。

    “看得見,看得見。”刑警A低聲說道。他坐著的座位是受害者最愛坐的,從這兒透過窗戶上的薄紗窗簾,可以望見“春香”的正門。

    刑警B也照樣過去看一看,默默地點點頭。

    侍者托著銀盤端來兩杯帶冰塊的威士忌:“是經理先生讓我送來的。”兩位刑警仿佛受之有愧,一時手足無措。侍者放下杯子,正要轉身回去,經理彎著腰過來了。和顏悅色地笑道:“請!請!”“不,不要客氣,經理先生,今夜我們還很忙哩!”兩人試一試坐的座位,辦完事,站起身來。

    “特地為您準備的,請吧!”

    “那么謝謝了!”

    兩人從經理的笑臉跟前掠過,走出了里歐酒吧間。

    2

    他們又來到“春香”的正門,那漂亮的大門使他們感到有點兒拘束。大門旁邊看管客人脫下的鞋的老人蹲下銜著煙袋。刑警A過去拍拍老人的肩膀:“請您叫一下老板娘。”“呃?您是哪兒的?”“我們是警視廳的。”“是。”老人弓著背急忙朝里跑去。

    他們站在大門口旁邊,只見女招待出出進進,忙碌異常。

    個個都三十左右,衣著入時,臉孔漂亮,有的女招待甚至被誤認為是藝妓。兩刑警站在一旁觀看動靜。

    樓梯一陣響,有人下樓來了。女招待把三個公司頭頭模樣的漢子送出了大們。兩刑警躲在晦暗處,聽見他們說話聲:“最近還來不?”“阿瞇,我還會來的。……”“謝謝!”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待到汽車引擎一響,她們才爭先恐后回到大門里來。

    “還有幾幫客人沒走?”

    “還有一幫,在竹之間(日本大飯館的雅座都有待殊的名稱。如’櫻之間‘、’竹之間等等。……)里。”“那得拖很長時間哩,留下兩個人值班,其余都回去吧!”女招待們進得門里,那看管鞋的老人走出門外找刑警。

    他領著他們來到連接賬房的一間四鋪席半的小房間,這兒是老板娘的休息室。

    老板娘四十出頭,胖乎乎的,下巴象嬰孩似的疊成雙重。

    她遞過一張印著“春西春子”的名片。老板娘聽說兩位刑警不是從所轄地區的警察署而是從警視廳派來的,和顏悅色的神情中有點兒緊張。

    “對不起,打擾您了。”

    刑警A從口袋里掏出受害者的現場照片,他們本來不愿意給人家看這樣的照片,因為修復的照片肖未完戍,不得已而為之。

    “也許您已經從報上看到了,這是在武藏境附近發現的受害者的尸體。……”刑警一說,老板娘馬上明白了。

    “這是被害者,不知你們店里見沒見過這樣的人。”老板娘接過照片一看,果然嚇得要命。

    “哎喲,簡直象鬼一樣!”老板娘看后直覺得惡心,皺起了眉頭。因為是死后兩個月的照片,死人的面孔當然十分難看。

    “我沒見過,也沒有印象。”老板娘盯住看了半天說道。

    “你們客人中是不是有這樣的人?”

    “不,沒有。”老扳娘搖搖頭。

    “您不知道,也許女招待認得。”

    “不。大多數客人都是我親自出去招呼,女招待認識的客人,我都熟悉。”“不,您先別這么說。”刑警用手制止她。“老板娘,不瞞您說,這個被殺的漢子,從去年十一月至十二月底,每晚在對過的里歐酒吧間監視你們的正門。”“呃?——”老板娘臉色變了。“這太可怕了!什么?監視我們的正門?喂,你們都過來一下。”老板娘拍拍她那胖墩墩的手,招呼女招待們。

    女招待一共十五人。幸好今夜沒有一個休息的,都過來檢驗這張照片。

    她們見了照片,有的說想吐,有的嚷嚷今夜吃不下飯啦,不過大家很仔細地看。

    “不認識。”

    “我們客人中沒有這樣的人。”

    刑警B數了數女招待的人數。“還差兩位。”年長的女招待答道:“還有一幫客人沒走,她們在那兒伺侯,立刻去人替她們。”“還有客人?打麻將嗎?”刑警B問道。

    年長的女招待吃了一驚,其他女招待也嚇了一跳。為什么所有女招待都表示驚慌,大奇怪了。

    刑警A似乎不會打麻將,事后他問刑警B:“你怎么知道是打麻將?”“剛才在大門口,女招待叨叨這幫客人還得拖很長時間,我瞥見女招待絞了四條手巾進屋去。四個人,正好是麻將搭子,那是我猜想的。”刑警B解釋道。

    在二樓上伺候打麻將的二個女招待下來了。一個圓臉,一個又瘦又高。

    刑警先給那個圓臉看照片,她皺起了眉頭,立刻說:“我沒見過。”隨手遞給坐在一旁的又瘦又高的女招待。

    她和別人一樣皺起了眉頭,她看的時間比別人長,忽然顯出驚訝的眼色。

    刑警A和刑警B都凝視她面部表情。

    “怎么樣?見過沒有?”刑警A問道。

    “不,我沒見過。”她慌忙地丟下照片。

    “你再仔細看看,你認識的人是不是有和他相象的?這照片是死后兩個月照的,人相有點變了。你想想,有沒有相象的人?”“不認識,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人。”女招待重復說道。

    “沒有辦法,刑警又把廚房等雇傭的人們都找來讓他們看看,都說沒有印象。

    “您家先生呢?”刑警A最后問道。

    “我們同業公會紐織旅行,昨天他到鬼怒川溫泉去了。”老板娘答道。“不過,我相信他也不會認識相片上的人。呃,這簡直是太離奇了,刑警先生,這個人每天晚上在監視我們,我聽了背脊都發冷,太可怕了。”總之,刑警們在“春香”菜館毫無收獲。

    “對不起,深更半夜打猶了你們。”刑警A起身告辭,刑警B也同時站了起來。

    這時,刑警A和刑警B發現那細高挑兒的女招待的圍裙邊上印著個“夏”字。

    兩人正要走出“春香”菜館大門,從樓上傳來“喳啦,喳啦”麻將牌的洗牌聲。

    3

    兩人來到外面,雖說是春天,夜晚還有寒意。

    “喂,天氣有點冷,去喝一杯,怎么樣?”喜歡喝酒的刑瞥A瞥見小吃店的招牌說道。

    “晤,臉上無精打采,回到本部準挨訓。”兩人掀開門簾進去,并排坐下,鍋里正煮著雜燴,香氣撲鼻。

    “喂,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最后看照片的細高挑兒女人的表情?”刑警B捏著酒杯問道。

    “晤,您怎么想呢?”刑警A吃著豆腐串,鼓著腮幫子道。

    “我認為她認識相片上的人,只是在我們面前不敢說。”“從她眼神看,她見過相片上的人。”“那個女招待叫‘夏’。”“你見到她圍裙上印的字了嗎?”兩人面對面微微一笑。

    “今晚就這樣了,明后天我們找一找阿夏怎么樣?”刑警B說。

    “行啊!”刑警A表示贊同。

    “這受害者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刑警B歪起了腦袋,小聲地說。因為此刻還摸不清真相。“他從去年十一月初至十二月底從里歐酒吧間監視‘春香’萊館。發現尸體是在今年三月三十日,死后已兩月,那么他是在一月底或二月初被殺的,這樣看,受害者從一月底起就停止監視‘春香’羅!是不是?”刑警A嘴里正著煮雞蛋,鼓著腮幫子。

    “這個。……”說罷,摸摸腦袋。

    “其次,他監視也罷,偵察也罷,為什么從十一月開始呢?”刑警A的回答也是“這個。……”

    4

    這一天下午一時左右,R報社正門的傳達室來了一位十九歲或二十歲年輕的姑娘。

    “我想找一下社會部的記者。……”

    這位少女的臉上稚氣未脫。

    “您找社會部哪一位?”傳達的人問道。

    “哪位都行。我是為昨天報上登的武藏境殺人案的。……”少女輕聲地說。

    “請您填一下會客單。”

    少女在填寫報社特有的會客單的工夫,傳達給社會部掛了電話。

    不到五分鐘,一位頭發蓬松,二十四、五歲的漢子從三樓下來,大步向傳達室走來。

    “田原先生!”傳達把少女指給這位記者看。

    社會部記者田原典太看到要求會見的少女,估摸她的年齡不是十九,就是二十,臉上稚氣未脫。

    “是您嗎?有關武藏境的殺人案,您有什么活要跟我們說嗎?”田原急忙問道。

    會客單寫著:彩并區高圓寺xx番地,須永友子。“”是的。“少女見田原盯住她,不由地聾拉下眼皮。”就是昨天報上登的那個受害者的事。“她說活聲音雖小,卻聽得很清楚。

    “您對此人有印象嗎?”

    田原站著說道。少女也站著。偏巧會客用的連椅都坐滿了。

    “有印象。”

    少女點點頭。她身穿一身普通的西服,并不怎么打扮,給人以清新的感覺。

    “您姓須永是嗎?”

    田原瞧了瞧會餐單上的姓名。

    “是的。”

    “那個受害者是您的親人嗎?”

    “不,”須水友子搖搖頭。“我懷疑是不是我們公寓里的那個人。”“晤。”田原知道在武藏境田野中發現的尸體的身份尚未查明,偵查本部正傷腦筋。

    “我讀到報上的消息,立刻想到就是他。我說給母親聽,母親也有這個感覺,雖然我們沒有明確印象,但是這么想的。

    田原瞧了一眼。直感往往是不會有錯的。

    “為什么不報告警察呢?”

    須永躊躇了一下,說道:

    “這只是憑我們的直感,并不確鑿。所以不敢報告警察,可是又不愿保持沉默,和母親商量一下,決定讓報社先了解一下。我家住在高圓寺的一座小公寓內。”“晤。”田原點點頭。

    “那么這個人什么時候搬到你們公寓的?”“一年前。”“一年前。”田原覺得此事“有門兒”。

    “這事您對別人說過嗎?”

    “沒有。”

    田原有點兒激動,警察還不知道,這事情有吸引力。

    他打算詳細問問,朝四周一看,椅子還沒有騰出空來,站著說話很不對勁,再說也不想讓別的人聽見。

    “我想詳細問問您。”田原正好嗓門兒發干。

    “我們找個地方喝杯茶吧!”

    須永友子點點頭,表示同意。

    5

    出了報社大門,在有樂町車站一帶有的是各式各樣的咖啡館和茶館。田原跨進了常去的“寶塔”咖啡館的大門,這兒咖啡很好喝,店堂也干凈。

    “請進!”者開開門。向田原微微一笑,發現后面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女性,不由地吃了一驚。到目前為止,田原從來沒有成雙給對地來過。

    上到二樓,存靠窗的座位上坐下。須永友子坐在田原的對面,覺得有點晃眼,低下頭,把視線落到桌上。周圍的客人成雙結對的居多。

    “好吧!您詳細談談吧!”

    田原點燃了煙,須永友子從手提包里掏出一份疊得好好的報紙,拿給田原看,報上有武藏境殺人案的報導。

    “這就是那受害者,”須永友子指著報上的照片。“我總覺得有點象搬到我們公寓來住的沼田嘉太郎。”“請等一等。”田原急忙從口袋里掏出筆記本。

    “此人叫沼田嘉太郎,他的職業是什么?”“那不太了解。”“不大了解,那就是沒有職業羅。”“我從頭開始說吧。這個叫沼田的人是附近住房介紹所介紹來的。正好二樓有間空房。我們也是那個住房介紹所介紹的。他看了看房間,很中意,于是就搬到二摟東側邊的房間。就他自己,沒帶家屬。”“原來如此。”“他每天東逛西逛,沒有正式的工作。我常和母親說起,這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給人的感覺很冷漠也不多說話。母親瞧見他,有點兒害怕。”“那么這個人最近在公寓里嗎?”“不,他住了兩個月就走了。”“嗬,那是很早以前羅!”“他家屬在九州,他說回九州看看。”咖啡端來了。侍者托著一個大盤子,上面盛著各種各樣的點心,須永友子大大方方地要了一碟子。

    “那是十個月以前羅?”田原問。

    “是的,去年六月走的。”

    “他沒說上九州哪兒?”

    “是大分縣中津市,腳行給他運行李時,標簽上是這樣寫的。”“具體的地址記住了嗎?”“記得。中津市大貞xx番地。”田原把地址記在本子上。

    “唔,以后有沒有來過明信片?”

    “沒有。從此杳無音訊。他在我們公寓里只住了兩個月,從未有人來看過他,也沒有他的信,看樣子很孤單。”“那么這個叫沼田嘉太郎的人靠什么生活呢?他干什么職業,一點也猜不著嗎?”“不清楚。有時他整天在家,有時早早出去,很晚才回來。很不規律,他租房時,說是保險公司的跑街,可是又不象。

    剛才我說過了,母親一見到他,心里打怵,所以他一說搬走,母親松了一口氣。”田原想,此人確是個離奇的人物,和那個在郊外田野中被殺害的人對起頭來了。

    是不是還有其他情況?

    田原問道:“這個叫沼田的人不愛說話,兩個月里總不見得一句話也不說吧!您想想看,他說過哪些話?”“對面的時侯,不過招呼一聲罷了。他的態度有時很客氣,有時很粗魯,很不一致。”這倒符合須永友子說的他的陰沉沉的性格。

    “這么說來,完全猜不出他是于什么的嘍?”田原最后又叮問了一句。須永友子不知怎地沉默了,她的眼睛看著旁處,好象在想些什么。

    “只有一次,他透露過這么一句話。”

    “嗬!什么話?”

    “他對母親說,大嬸,你們交稅也夠戧埃母親說,這么一個小公寓也要交那么多稅,夠我們付的。那沼田笑嘻嘻地說,交稅的話,我倒可以想點辦法,要是真有困難,言語一聲就是了。”“他說,交稅的話,他可以想點辦法?”“是的。母親當時以為他不過客套一番罷了。后來母親對我說,也許他在稅務署里有熟人,以后可以托托他。不久,他就搬走了。”“晤,”田原陷入了沉思。這點情況不能判定沼田嘉太郎的職業,稅務署里有個把朋友或熟人,不能作為根據。

    “這也許是我的想象。……”須永友子放低嗓門說道。田原掉過臉來看她。“我想沼田嘉太郎以前是不是干過稅務署?”田原想,這是很自然的推測。

    “唔,有道理,所以他說在稅金方面可以想點辦法。”“從他說話的口氣,我總覺得有點兒象。”田原想起剛才須永友子說沼田說話態度有時很客氣,有時很粗魯、蠻橫,不由地笑了。

    “也許如此吧!總之他搬到你們公寓沒有干什么工作,是不是?”“是的。這個人真不可捉摸。”“好,謝謝您。”田原收拾好筆記本,向她道了謝。

    “我再問一句,這件事您不打算報告警察是嗎?”“我剛才說過了,我不想報告警察。我們倒不怕跟警察打交道,只因為他一年以前在我們公寓住了不長時間,就讓我們對證死人的臉,感到有點兒膩煩。”田原了解須永友子的心情,沼田嘉太郎是個不太討人喜歡的房客。看到報紙上的消息,只想把自己所知道的印象說一說,可又不愿意讓警察傳訊去看尸體,讓警察錄下證言,這樣沒完沒了的。因此選擇了報社。

    “我有件事求您。”田原對須永友子說,“這件事你只讓我們報社知道,而我們絕對不說出你的名宇,一定盡力去調查這件案子。”田原這才想起從襯衣的胸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須永友子接過去瞧了瞧。

    “假如其他報社都不知道,那就成了田原先生的特別新聞羅。”少女笑了笑。田原又看了她一眼。

    6

    田原典太回到報社,趕忙將須永友子的話向編輯室副主任作了匯報。

    “太有意思了!干吧!”矮胖的副主任搖晃一下身子,表示贊同。

    副主任立刻拿起電話,同在武藏境殺人案仿查本部采訪的記者取得了聯系。

    “喂,有沒有看了報紙向偵查本部來反映情況的人?”回答說沒有。

    “好!”副主任更加起勁了。

    “阿田!這個姑娘反映的情況不錯。其他報社還不知道。可是,只知道沼田嘉太郎干過稅務署,又不了解哪個稅務署,這可傷腦筋。”“我去查一查東京都稅務暑的名冊,一年以前他住在公寓時已經不干了,那么只需查一年以前的名冊就行了。”田原說。

    “晤,只有這么辦,不過很麻煩。首先我們調查部有沒有這樣的名冊?”副主任皺起了眉頭。“要是沒有的話,你去求求本社的會計師。”“對,這是個好主意。”調查部里沒有。書架上倒有百科字典式的參考書,就是沒有稅務署的名冊。

    “哪么你去找會計師。”副主任命令道。

    田原典太從會計那里打聽到本社會計師的姓名,家住在青山。他即刻驅車前往。

    “你調查的事項真夠稀奇的。”

    頭發花白的受報社囑托的

    會計師聽了田原要調查的事項,笑盈盈地從書架拿出一本書。

    “就這個。”

    書的封面上印著《東京國稅局所管稅務署職員錄》“不要今年的,將去年以前的二三年的借用一下。”“知道了!全在這兒。”會計師抱來四五本。

    “稅務署全部職員有多少?”田原問道。

    “東京都內有三十一署,全部共五千來人。”“五千人?”“這是龐大的數字,一一查對,很費功夫。一本五千人,二本一萬人,三本一萬五千人,田原光想一想就倒胃口了。

    然而,在這兒表示氣餒,又有何用,他只得借用一張空桌子奮斗一番。會計師太太給他端來了茶和點心。

    他開始從去年的名冊著手,三十一個稅務署,從署長開始一直往下查。

    “沼田,沼田,”田原口中念念有詞,一頁一頁翻過去。為了不看漏,他在同一地方看兩遍,效率不高,翻完最后一頁,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找到沼田嘉太郎的名字。

    田原休息一會,又開始查前年的名冊。

    “沼田,沼田,”他嘟嘟嚷嚷,用自己的視覺和聲音檢索鉛字。這一次只查到名冊的一半,“沼田嘉太郎”五個鉛字便映入眼簾。在密密麻麻的鉛字中,這五個字一點也沒錯。

    “謝天謝地!”田原不由地喊了起來。

    沼田嘉太郎屬P稅務暑,為法人稅(社會團體在法律上也與個人一樣交納所得稅為法人稅一編者注)科科員。

    田原在本子里用楷書記下這個,花了足足兩小時才查到的名字。平時他寫字很潦草,這時一筆一畫,端端正正。

    名冊截止到今年八月一日以前,去年名冊中沒有他。他又查了一遍P署的各冊,仍沒有。這樣的話,沼田嘉太郎的退職是在前年八月以后,截止去年八月一日他的名字就消失了。

    田原想,沼田嘉太郎搬到須永友子住的公寓正好在一年以前,那么他的退職可能是在這以前的兩三個月。換句話說,是在去年一月或二月退職的,八月一日的名冊沒有他的名字那是理所當然的。

    “查到了嗎?”

    會計師從書房里出來問道。

    “查到了。謝謝!”

    田原向他道了謝,離開他家。

    “上哪兒?”司機問道。

    “上P稅務署!”

    田原靠在車座上,抽起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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