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封神傳”劇,按《唐書禮儀志》:“武王伐紂,雪深丈余。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太公《金匱》亦詳其事。此《封神》所由來。
考程嬰、屠岸賈事,始見《說苑復恩篇》。公孫杵臼,別見《新序節士篇》。《左傳》無一字及之。今《八義》劇所演鉏麑、提彌明、靈輒三事,乃詳宣二年傳中;而晉因韓厥之言以立趙武,則在成公四年傳。
《西施浣紗記》劇,按羅點《聞見錄》:“世傳西施隨范蠡去,不見所出,因杜牧‘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而附會也。”《修文御覽》引《吳越春秋逸篇》云:“吳亡后,西子江令隨鴟夷” 。杜牧乃有此句。考《越絕書》:“越王句踐得采薪二女西施、鄭旦以獻吳王。”實未言浣紗也。
元人《凍蘇秦》劇及《金印記》,兄弟五人:代、厲、秦、辟、鵠。秦行第三,故云季子。俗乃謂行二,與史傳注文不合。
《蝴蝶夢》劇,見《莊子齊物論》。其鼓盆、髑髏二事,見《至樂篇》。*
《蘇武牧羊記》劇,見《漢書蘇建傳》,特常惠■{纟臺}辭,非實為也。其余若嚙雪、咽氈、臥起、操節,皆實事。
《救青》劇,事見《漢書衛青傳》:“青姊子夫得入宮,有身。長公主聞而妬之,使人捕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之,故得不死。敖義渠人,后封合騎侯。”按:今院本演此事,謂敖為鐵力奴,未詳所自。
庾吉甫《買臣負薪》劇,見《漢書》。今俗傳此事,大略相符;而言買臣旣貴,妻再拜馬前求合,買臣取盆水覆地,示其不能更收之意,妻遂抱恨死,此則太公望事,詞曲家所撮合也。
張時起《昭君出塞》、馬致遠《漢宮秋》劇,見韓子蒼《昭君圖序》:“漢時呼韓邪來朝,言愿壻漢氏。元帝以后宮良家子王昭君字嬙者配之,生二子;株累立,復妻之,生二女。”至范書始言“入宮久不見御,因掖庭令請行單于。臨辭大會,昭君豐容靚飾,竦動左右。帝驚悔,欲復留而重大信”。班書皆不合。《西京雜記》又言:“元帝使畫工圖宮人,昭君獨不行賂,乃惡圖之。旣行,遂按誅毛延壽。”《琴操》又言:“本齊國王襄女,年十七,進之。帝以地遠,不幸。及欲賜單于美人,嬙對使者越席請往。后不愿妻其子,吞藥而卒。”蓋其事雜出,無所考正。至元人琵琶劇,石崇《王明君辭序》云:“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昭君,亦必爾也。”石崇旣有此言,后人遂以實之昭君,誤矣。*
《漁家樂》劇,馬融女馬瑤草事。按后《漢書》,融女有三:長女不可考;其一字倫,為袁隗妻;一女名芝,女有才義,少喪親,長而追感,作《申情賦》。今劇場所演云馬瑤草者,未知何屬。袁氏世為三公,隗少歴顯官,富奢特甚,馬氏裝遣亦極珍麗,與劇場簡生事適相反。其子久稽良匹,或不為融所受乎?然瑤草字與“芝”義合,疑所指為芝。
高則誠《琵琶記》,見《青溪暇筆》:“元末永嘉高明字則誠,避世鄞之櫟社,以詞曲自娛。見陸放翁有‘死后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之句,因編《琵琶記》,用雪伯喈之恥。國朝遣使征辟,不就。旣卒,有以其記進者,上覽畢,曰:‘《五經》、《四書》,在民間如五谷不可缺;此記如珍羞百味,富貴家其可無耶!’其見推許如此。”《留青札記》:“時有王四者,能詞曲。高則誠與之友善,勸之仕。登第后,卽棄其妻而贅于太師不花家。則誠恨之,因借此記以諷。名《琵琶》者,取其四王字為王四云耳。元人呼牛為‘不花’,故謂之牛太師。而伯喈曾附董卓,乃以之托名也。高皇微時,嘗賞此戲;及登極,捕王四,置之極刑。” “據《說郛》載唐人小說云:‘牛相國僧孺之子繁,與蔡生文字交,尋同舉進士。才蔡生,欲以女弟適之。蔡已有妻趙矣,力辭不得。后牛氏與趙處,能卑順自將。蔡官至節度副使。’其姓相同,一至于此,則誠何不直舉其人,而顧誣蔑賢者耶? 僧孺二子,曰蔚、曰藂,無所謂繁者,恐《說郛》所載不實。”按:蔡邕父名棱字伯直,見《俊漢書》注。其母袁氏,曜卿姑也,見《博物志》。《琵琶記》作蔡從簡、秦氏,其故為謬悠歟?抑未考歟? *
《劉關張桃園結義》劇,據《三國志關羽傳》:“先主與羽、飛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世俗由此敷演。至《秉燭達旦》劇,則前無所據見,《少室山房筆叢》駁之最詳。《秉燭達旦》劇,元尙仲賢所撰也。關漢卿《單刀會》劇,見《三國志魯肅傳》有“但諸將軍單刀俱會”之語。
《月下斬貂蟬》劇,見《升庵外集》:“世傳呂布妻貂蟬,史傳不載。李長吉《呂將軍歌》:‘榼榼銀龜搖白馬,傅粉女郎大旗下。’似有其人也。元人有《關公斬貂蟬》劇,事尤悠謬。然《羽傳》注稱‘羽欲娶布妻,啟曹公。公疑布妻有殊色,因自留之’。則亦非全無所自。”按:原文關所欲娶乃秦氏婦,不得借為貂蟬證也。
《截江奪阿斗》劇見《蜀志劉封傳》:“孟達與封書曰,‘自立阿斗為太子已來。”四字本此。
白仁甫《祝英臺》劇,見《宣室志》:“英臺,上虞祝氏女,偽為男裝游學,與會稽梁山伯者同肄業。山伯,字處仁。祝先歸二年,山伯訪之,方知其為女子,悵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馬氏子矣。山伯后為鄞令,病死,葬鄮城西。祝適馬氏,再過墓所,風濤不能進。問知有山伯墓,祝登號慟,地忽自裂陷,祝氏遂幷埋焉。晉丞相謝安奏表其墓曰‘義婦冢’。”
《祝髪記》劇,事見《陳書徐陵傳》:“孝克,陵第三弟也。梁末寇亂,京師大饑。孝克養母,饘粥不能給。妻臧氏,甚有容色。孝克謂之曰:‘今饑荒如此,供養交缺,欲嫁卿與富人,望彼此俱有濟,*
不知卿意如何?’其妻臧氏弗許也。時有孔景行者,為侯景將,富于財,孝克密因謀者陳意。景行多從左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供養。孝克剃髪為沙門,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給焉。后景行戰死,臧伺孝克于途,曰:‘往日之事,非為相負;今旣得脫,當歸供養。’孝克還俗,更為夫妻。”今《祝髪記》所演,多與此符。
《達磨渡江》劇,見《傅燈錄》:“菩提達磨,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子也。從波若多羅,法明心要。多羅曰:‘吾滅后,汝當往震旦設大法乘,直接上根。’貽偈有‘路行跨水復逢羊,獨自棲棲暗渡江’句。梁武帝迎至金陵。時魏明帝正光庚子也。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按:達磨自庚子渡江,至戊申逝,凡九年。今謂“九年皆面壁”,失實。
“尉遲恭打朝裝風”劇,見《奮唐書》:“《尉遲敬德》婞直,頗以激切自負。嘗侍宴慶善宮,有班在其上者,怒曰:‘爾何功合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拳毆道宗,目幾至眇。太宗不懌,罷。召讓之,致仕。后聞太宗將征高麗,上言:‘夷貊小國,不足枉萬乘,愿委之將佐。’帝不納。詔以本官為左一馬軍總管。師還,復致仕。”按:劇場演敬德事,有曰“打朝”,“裝風”,打朝實,裝風虛也。又“單雄信追秦王”劇,見《舊唐書李密傳》及《新書尉遲敬德傳》。
“薛仁貴白袍”劇,見《舊唐書》:“仁貴自恃驍勇,欲立奇功,乃異其服色,著白衣。帝遣問:‘先鋒白衣者誰?’召見,嗟異。”按:元張國賓雜劇稱仁貴“白袍將”,亦實。*
吳昌齡《西天取經》劇,見《獨異志》:“沙門玄奘,姓陳氏。唐武德初,往西域取經。行至罽賓國,道險虎豹,不可過。奘不知所為,鎖門而坐。至夕開門,見一老僧,莫知所由來。奘禮拜勤求,僧口授《多心經》一卷,令奘誦之,遂得道路開辟,虎豹潛形,魔鬼藏跡。至佛國,取經六百余部而歸。”其《多心經》至今誦之。《雙樹幻抄》:“玄奘以貞觀三年冬抗表辭帝,出玉關,抵高昌。高昌王護送達于罽賓。隨歴大林國、仆抵國,那伽羅國、祿勒那國至曲阇國。曲阇王有勝兵十萬,雄冠西域,其俗以人■{木巳}天。奘至,被執。以風度特異,將戮以祭。俄大風作,塵沙漲天,晝日晦冥。彼眾驚異,釋之。至中天竺,入王舍城,彼已預聞奘至,具禮郊迎,安置那蘭陀寺。見上方戒賢論師——賢時春秋一百有六,道德為西土宗師,號‘正法藏’——奘啟以求法意,賢曰:‘吾頃病且死,忽夢文殊謂我曰:“后三年,震旦有大沙門從汝受道。”自爾以來,今三稔矣。’于是慰喜交集。奘從賢窮探大乘,日益智證。至貞觀十六年,乃發王舍城,入祗羅國。國王迎問:‘而國有圣人出世,作《小秦王破陣樂》,可為我言之。’奘粗陳帝神武大略,其主大驚,卽以青象、名馬,助奘馱經而還。以貞觀十九年至長安。文帝驚喜,手詔飛騎迎之,親為經文作序,名《圣教序》云。”按唐《藝文志》有王玄策《中天竺國》行記十卷,《法苑珠琳》謂:“玄策官金吾將軍,奉詔扈玄奘往西域取經,歸撰此記。”今佚不傳。《輟耕錄》記元人雜劇有《唐三藏》一段。《莊岳委談》云:“《圣教序》雖有‘三藏要文’等語,匪玄奘號也。其以稱奘,*
蓋以唐僧不空號無畏三藏而訛耳。”
《唐明皇游月宮》劇見《明皇雜錄》:“上與太眞及葉法靜八月望日游月宮,見龍樓、鳳堞、金闕、玉扃冷氣逼人。后西川奏其夕有天樂過。”《龍城錄》:“葉法善與明皇游月宮,聞天樂。上問曲名,曰:‘《紫云回》也’。上密記音調,歸為《霓裳羽衣曲》。”又見《集異記》、《異聞錄》,小異。
“李白令高力士脫靴”劇,見《舊唐書李白傅》。
“郭子儀滿床笏”劇,據《舊唐書崔義元傳》:“開元中,神慶子琳、珪、瑤等皆至大官,羣從數十人,趨奏省闥。每歲時家宴,組佩輝暎,以一榻置笏,重疊于其上。”按:流俗以此事屬郭汾陽,謬。
《雙紅》劇,一、《紅綃》,見《昆侖奴傳》所稱奴摩勒負崔生至一品院,與歌妓紅綃會,逾十重垣,雙負出,撾殺猛犬者也。一、《紅線》,見《甘澤謠》——潞州節度使薛嵩家青衣盜田承嗣金合,一夜去來,辭嵩不知所往者也。沈德符《顧曲雜言》:“梁伯龍有《紅線》、《紅綃》二雜劇,頗稱諧愜;今被俗優合為一大本南曲,謂之《雙紅》,遂成惡趣。”
“鄭元和繡褥”劇,據白行簡《李娃傳》:“天寶中,常州刺史榮陽公有子弱冠,應秀才舉,父豐其給。抵長安,游鳴珂曲,見娃憑一青衣而立,徘徊不能去;密征于友,往諧歡好,并止其家。囊空,鬻駿乘及家童以繼。歲余,蕩然。娃母意怠,設詭計■{纟臺}生他出,徙宅去。生往來征詰,無*
音。返舊邸,與人爭較。生父方入計在京,所隨老豎見之,遽持其袪至父所。父怒其辱門,拉至曲江東,以馬捶鞭之斃,棄而去。有歌師往瘞,經宿而活。撻處潰爛,穢甚。同輩復惡而逐焉,遂持破甌巡里閭,乞食為事。一旦大雪,生冒雪乞,聲甚苦。經娃之宅,生不知也。娃辨其音,連步而出。見生枯瘠疥癘,殆非人狀,遽前抱頸,以繡褥擁而歸之。母大駭,趣令追逐。娃侃詞諍,且以積貲自贖,與生稅屋別居,勸以溫習曩業。三歲,業大就。一赴禮,應直言極諫科,名第一,授成都府參軍。時生父由常州拜成都尹,生投謁,大驚;命登階,撫背慟哭,父子如初。娃留于劍門,筑別館處之。尋遣媒氏,備六禮,迎為夫婦。生后歴仕數郡,娃封汧國夫人。”按:此與今劇場所演,事事相符;惟傳不著名,而今云李亞仙、鄭元和,乃別見于元石君寶《花酒曲江池》劇;其殺千金五花馬,取版腸以供妓饌,則以元王元鼎與順時秀事牽入。
馬致遠《黃粱夢》劇,見李泌《枕中記》所云:開元十九年,盧生遇呂翁于邯鄲邸舍,以枕授之。生于寐中列登鼎鉉,欠伸而寤,主人蒸黃粱尙未熟也。按:此呂翁非呂洞賓也。洞賓生貞元十四年,舉咸通進士,翁則開元時已度人矣。元馬致遠《黃粱夢》劇謂洞賓遇鍾離,此卽影襲盧生事。雜劇例多張冠李戴,不必疑也。明湯若士以世多熟夢邯鄲,復演盧生,付伶人歌舞之。又《呂洞賓戲白牡丹》劇,乃宋人顏洞賓事,亦誤為呂洞賓。《續仙傳》:“呂洞賓居岳州白岳寺,有老人自松梢下,曰:‘某松之精也。’”元谷子敬有《城南柳》劇,乃訛“松”為“柳”。 *
《西廂記》,元王實甫撰。考元稹《會眞記》詳其事。《輟耕錄》以為生卽張子野。宋王性之著《傳奇辨正》云:“微之作《姨母鄭氏墓志》,言其‘既喪夫,遭軍亂,微之為保護其家’。又白樂天《微之母鄭氏志》言:‘鄭濟女’。唐《崔氏譜》:‘永薴尉鵬,娶鄭濟女。’則鶯鶯乃崔鵬之女,于微之為中表也。”傳奇言 “生年二十二”,征之樂天墓志,決為微之無疑;特鄭恒爭姻之說,不可曉。按:鶯鶯后實歸恒。《金石文字記》載《唐鄭恒暨夫人崔氏墓志銘》,大中十二年秦貫撰文:“崔年七十六,有子六人,與鄭合葬。”此銘可證。
《白兔記》李洪義劇,《五代史漢家人傳》:“高祖皇后李氏,晉陽人也。其父為農。高祖少為軍卒牧馬晉陽,夜入其家劫取之。高祖已貴,封魏國夫人,生隱皇帝。”《宋史》:“漢李后弟六人,長洪信,少洪義,皆位至軍相。洪義本名洪威,后以避周諱改。周祖起兵,漢少帝詔洪義扼河橋。及周兵至,洪義就降。漢室之亡,由洪義也。”按:今《白兔》劇丑詆洪義,或緣其降周故耶?又何以誤指為后兄也?
《雪夜訪趙普》劇,見宋史《趙普傳》。**
“楊六郎”劇,據《宋史》:“楊業以驍勇聞,人號‘無敵’。契丹望見業旌旗,輒引去。主將戍邊者,多忌之。雍熙三年,以云州觀察使副潘美北征。契丹國母蕭氏領眾十萬陷寰州,業議未可與戰,護軍王侁沮之。業因指陳家谷言:‘請于此張步兵為左右君翼。俟業轉戰至此,卽以兵來擊*
** 目子案:原書“宋史”用的是專名號而不是書名號,其實應該放在書名號以內,表示《趙普傳》是《宋史》里的一篇文章。
救之;不然,無遺類矣。’美卽與侁領兵陣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臺望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乃離谷口;俄聞業敗,卽麾兵卻。業力戰,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撫膺大慟,再率帳下士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馬重傷不能進,遂為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沒焉。業不食三日,死。詔贈太尉、大同軍節度,錄其子延朗為崇儀副使,次子延浦、延訓為供奉官,延環、延貴、延琳為殿直。延朗后改名延昭,眞宗嘉其用兵有父風,在邊防二十余年,官至保州防御使,契丹憚之,目為‘楊六郎’。”按史,延昭當為長子,而目為六郎,六似非行次矣。業凡七子,延玉先沒契丹,或總其見在之兄弟六人歟?潘美,今劇中誤為潘仁美。
“梁灝八十二歲及第”劇,見《錦字箋》:“灝謝表有云:‘皓首窮經,少伏生之八歲;青云得路,多太公之二年’。”《遯齋閑覽》:“瀕登第詩:‘天福三年來應試,雍熙二載始成名。饒他白發巾中滿,且喜青云足下生。’”又一梁灝,登科最早,見《容齋隨筆》。
“呂蒙正破窯”劇,《避暑錄》:“文穆為父所逐,衣食不給。龍門寺僧識其貴人,延至寺中,鑿山巖為龕居之,凡九年。后諸子卽石龕為祠堂。”按:元關漢卿、王實甫俱撰《蒙正風雪破窯記》。貢性之有《風雪破窯圖詩》。破窯,當卽石龕。又據《宋史》,與蒙正共淪躓者,母劉氏也,今傳奇乃謂蒙正妻。又飯后鐘事,見《北夢瑣言》,乃段文昌事——《摭言》傳為王播事——今以移屬呂文穆,乃自元人馬致遠始。又《彩樓》劇饐瓜事,見邵伯溫《聞見錄》。*
“王曾三元”劇,見《宋史》:“曾字孝先,咸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按:今謂曾為三元,信也;至謂曾子復為右榜三元,則無稽矣。曾無子,以弟融之子繹為后。
包龍圖各劇,據《宋史》:“包拯嘗除龍圖閣直學士。立朝剛毅,貴戚宦官為之斂手。京師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凡訟訴,徑開正門,使得至前陳曲直,吏不敢欺。”按:今童婦輩凡言平反寃獄,輒稱“包龍圖”,或稱“包待制”,且言“死作閻羅”,因“包老”一言也。
《平妖傳》,見《居易錄》:“今小說演義記貝州王則事,其中人多有依據。如馬遂擊賊被殺,見《宋史》。使馬遂乃賈魏公,借作潞公耳。所云成都神醫嚴三點者,江西人,見《癸辛雜志》。其‘多目神’,借用李文靖事。”楊文奎《王魁不負心》。按:王魁見《齊東野語》:“嘉佑中,王俊民為應天府發解官,得狂疾,取交股刀自裁。左右抱持之。免出試院,醫云有痰,以藥吐之,中夜洞泄而死。其父訴關道士,道士傳冥中語云:‘為五十年前打殺謝、吳、劉不結案事。’因托夏噩姓名作《王魁傳》。實其事皆不然。”《書錄解題》:“陳翰,唐末人,王魁乃本朝事,當是后人剿入之。”《草木子》:“俳優戲文,始于《王魁》”。卽此人。
“蔡襄建洛陽橋”劇,見《說郛洛陽橋記》附錄,又見《筠廊偶筆》,云:“明鄞人蔡钖為泉州太守,欲修洛陽橋,以文檄海神。一醉卒趨而前曰:‘我能赍往’。乞酒飲,大醉,自投于海。若有人扶掖之者,俄而以‘醋’字出。錫意必廿一日酉時,遂是日興工。語載錫本傳中,人乃以其事附蔡*
端明也。”
“陳造懼內”劇,見蘇詩:“龍邱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黃魯直亦有與季常簡,曰:“公暮年來想漸求清凈之樂,姬媵無新進矣,柳夫人比何所念以致疾耶?”又一帖,云:“河東夫人亦能哀憐老大,一任放不解事耶?”則柳氏之妬,固已。按:今南劇搬演“跪池”一事,未免已甚;北劇至有《變羊》劇,尤誕——然亦有本,但不屬陳季常。《藝文類聚》:“一士人婦大妬,常以長繩擊夫足。士與巫謀,乘婦睡,以繩擊羊。婦覺,牽繩而羊至,大驚,問巫。巫曰:‘能悔,可祈請。’婦因悔,誓不妬,巫乃令七日齋,舉家詣神禱祝。士徐徐還。婦見,泣曰:‘多日作羊,不辛苦耶?’士曰:‘猶憶噉草不美。’婦后略妬,士卽伏地作羊鳴。婦驚起,永謝不敢。”
元吳昌齡“東坡、蘇小妹” 。按《歐陽文忠集蘇明允墓志》云:“君三女,皆早卒。”按:明允一女適其母兄程浚之子之才,一女適柳子玉;而世俗云小妹適秦少游,不見傳記,豈明允之最小女耶?惟元吳昌齡《東坡夢》雜劇為是言,并云其妹之名曰“子美”。
《水滸》劇見《游覽志余》:“錢塘羅貫中,南宋時人,編撰小說數十種,而《水滸傳》敘宋江等事,機巧甚詳,壞人心術,其子孫三代俱啞。”《七修類稿》:“宋江乃施耐庵編。昨見《點鬼簿》載宋江傅記之名,則亦有本,因而編成,故曰:‘編’。”《莊岳委談》:“《水滸傳》所稱三十六天罡,見《宋史張叔夜傅》‘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攖其鋒’。”《癸辛雜志》載龔圣予宋江三十六人贊,備列名號,曰:“呼保義宋江、智多星無學究、玉麒鱗盧俊義、大刀關勝、活閻羅阮小七、尺八腿劉唐、沒羽箭張青、浪子燕青、病尉遲孫立、浪裹白跳張順、船火兒張橫、短命二郎阮小二、花和尙魯智深、行者武松、鐵鞭呼延綽、混江龍李俊、九紋龍史進、小李廣華榮、霹靂火秦明、黑旋風李逵、小旋風柴進、插翅虎雷橫、神行太保戴宗、先鋒索超、立地太歲阮小五、青面獸楊志、賽關索楊雄、一直撞董平、兩頭蛇解珍,美髯公朱仝、沒遮攔穆宏、拚命三郎石秀、雙尾蝎解寶、鐵天王晁蓋、金鎗班徐寧、撲天鵰李應。”較小說多孫立、晁蓋,無公孫勝、林沖;其吳學究不著名,尺八腿、一直撞綽號大異,鐵鞭、先鋒、賽關索、金鎗班小異;先后次第,尤多不同。《宣和遺事》盧俊義作李俊義,楊雄作王雄,關勝作關必勝,并載花石綱等事,皆似是《水滸》事本,而呼保義等號無之。《宋鑒》劉豫所害關勝,或卽大刀也。其《燕青贊》云:“平康卷陌,豈是知名?太行春色,有一丈青。”然則時固有一丈青者,而不在數中,果復有所謂七十二地煞乎?又高俅事,見《居易錄》:“乃東坡小史,以屬王晉卿詵。詵遣俅送篦刀子于端王邸,令對蹴,大喜,幷送人皆留。逾月,王登大寶,眷渥日厚,數年間持節至使相。傅所云‘小蘇學士’卽東坡,而稍變其文耳。都尉,卽詵也。”至誤走妖魔事,見《錢氏私志》:“河北賊方定,蔡京謂徐神翁曰:‘且喜天下太平!’徐曰:‘天上方遣許多魔君下生人間,作壤世界。蔡曰:‘如何得識其人?’徐笑曰:*
‘太師亦是’。”按:此段卽是《水滸》楔子所由演。
《續水滸》諸劇,見《甕天脞語》載:“宋江潛至李師師家,題詞于壁。”按:陸友仁《題宋江三十六人畫贊》云:“睦州盜起塵連北,誰挽長江洗兵革?京東宋江三十六,懸賞招之使擒賊。后來報國收戰功,捷書夜奏甘泉宮。”則江降后自有攻討方臘等事,續傳不為無因。”
《麒麟記》韓蘄王夫人,見《鶴林玉露》:“夫人本娼。嘗于廟柱下見一虎蹲臥,驚走出。復往視之,乃一卒也。因蹴起,問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告其母,約為夫婦。后封梁國夫人。”按:今《麒麟記》演其事。
《岳武穆精忠傳》何立至酆都事,見《云邁淡墨》,所謂“告相公,東窗事發也”。又《掃秦》劇,見《江湖雜記》:“檜旣殺武穆,向靈隱祈禱,有一行者亂言譏檜。檜問其居址,僧賦詩有‘相公問我歸何處,家在東南第一山’之句。”其事又見《邱氏遺珠》。元張光弼有《詠何立事》詩。
《荊■{金義}》劇見《鶴林玉露》:“龜齡及第甚晚,已有二子,并非新娶,而其母已沒。”今之《荊■{金義}》傳奇,乃史氏妄作也。《天祿志余》謂:“玉蓮,王梅溪女。孫汝權,宋進士,與梅溪友善。先生劾史浩八罪,汝權實慫恿之,為史氏所最切齒,遂妄作《荊■{金義}》傳奇,謬其事以蔑之。南宋余姚許浩嘗賦《荊■{金義}百詠》,卽其事也。”《楊升庵外集》謂:“潛說友乃宋安撫使,與賈似道同時。”今傳奇王十朋有此人,訛以為錢,反以為梅溪前輩,謬也。*
《玉簪》劇見《古今女史》:“宋女貞觀尼陳妙常年二十余,姿色超羣,詩文俊雅,工音律。張于湖授臨江令,宿觀中,調之,妙常不納。——載《名媛璣囊》。后與于湖友潘法成私通情洽,密告于湖,以計斷為夫婦。”
《月明度柳翠》劇,見姚靖《西湖志》:“宋紹興間,柳宣教履臨安尹任,僧玉通不赴庭參,柳便用紅蓮計破其戒。玉通慚悔而死,托生于柳,隸樂籍,報之。久之,皋亭山僧清了以化緣詣柳翠,為戴面具現身說法,示彼前因。翠悟,沐浴而化。”清了一名月明,故云“月明和尙度柳翠”也。元李壽卿撰曲,見臧晉叔選《百種曲》中。考《咸淳臨安志》、《五燈會元》,皆無柳宣教、月明之名。今所演,蓋《武林舊事》所載元夕舞隊之《耍和尙》也。
《黃孝子尋親》劇,見《元史?孝義傳》:“黃覺經,建昌人,五歲遭亂失母。稍長,誓天愿求母所在。愿渡江涉淮,行乞而往。至汝州梁縣春店,得其母以歸。”
“沈萬三”劇,見《明史高后傳》:“吳興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請犒軍。太祖怒,欲誅之。后諫曰:‘民富敵國,民自不祥,天將災之,何誅焉?’乃釋秀。”秀卽沈萬三也。明巨富者,謂之‘萬戶三’。沈本名富,字仲榮。《柳亭詩話》云:“金陵水西門有豬龍為患,相傳明祖以沈仲榮聚寶盆鎮之,乃止,故名‘聚寶門’。仲榮得張三豐罐火之術,致富敵國。盆,卽鼎器也。”*
《鐵冠圖》劇見《宋景濂集?張中傅》:“中字景善,撫之臨川人。舉進士不第,遇異人授以太極數學。帝下豫章時,因鄧愈薦,遣使召問。后言事往往奇中。嘗戴鐵冠,人因號‘鐵冠子’。”按《雜說》云:“明祖諭道人:‘汝能先知。試言我國事,直述無諱。’道人口誦數十語,其后多驗,卽劇所謂《鐵冠圖》也。
《唐賽兒》劇見《明史?成祖紀》:“永樂十八年二月,蒲臺妖婦唐賽兒作亂,安遠侯柳升帥師討之。三月辛巳,敗賊于卸石,賽兒逸去。”好事者演其事,謂之《女仙外史》,演劇者本之。
《海瑞市棺》劇,見《明史》本傳:“上疏時,先市一棺,訣別妻子。”故俗有“海瑞棺材,抬去抬來”之諺,由此。
《十五貫》劇況青天,見《懸笥瑣探》:“蘇州太守況鍾剛果練達,多有惠政。九載去任,人呼曰‘況青天’。”
《唐伯虎三笑姻緣》劇秋香,見姚旅《露書》,乃吉道人事:與宦家婢秋香遇于虎邱,因道人有姊喪,白衫內服紫裩,風動裾開,秋香見而含笑。道人乃鬻身為宦家奴,伴其子讀書,具得歡意。問其欲,求秋香為妻。許之,具數百金裝,送秋香歸道人。道人名之任,字應生,江陰人;本姓華為母舅趙子。按:今演其事為劇,移以屬唐寅。
〔注〕每卷前原題“綿州李調元童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