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東齋記事 范鎮作品集

    劉尚書渙嘗言:宣祖初自河朔南來,至杜家莊院,雪甚,避于門下,久之,看莊院人私竊飯之。數日,見其狀貌奇偉兼勤謹,乃白主人,主人出見,而亦愛之,遂留于莊院。累月,家人商議,欲以為四娘子舍居之婿。四娘子即昭憲皇太后也,其后生兩天子,為天下之母。定宗廟大計,其兆蓋發于避雪之時。圣人之生,必有其符,信哉!

    太祖時,李漢超鎮關南、馬仁守瀛州、韓令坤常山、賀惟忠易州、何繼筠棣州、郭進西山、武守琪晉陽、李謙溥隰州、李繼勛昭義、趙贊延州、姚內斌慶州、董遵誨環州、王彥升原州、馮繼業靈武,管榷之利,悉以與之,其貿易則免其征稅。故邊臣皆富于財,以養死士,以募諜者,敵人情狀,山川道路,罔不備見而周知之。故十余年無西、北之憂也。

    太祖征河東,絳州薛化光上言:“凡伐木,先去枝葉,后取根柢。今河東外有契丹之援,內有人戶供輸,竊恐歲月間未能下矣。宜于太原北石嶺山,及河北兩界山東靜陽村、樂平鎮、黃澤關、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遷其部內人戶于西京、襄、鄧、唐、汝州,給閑田使自耕種,絕其供饋。如此,不數年間可平定矣。”其后卒用其策而下河東。化光,簡肅公之父,后贈中書令。

    太祖一日御后殿慮囚,內有一囚告:“念臣是官家鄰人。”太祖以為燕薊鄰人,遣問之。乃云:“臣住東華門外。”太祖笑而宥之。

    曹利用先賜進士出身,而后除仆射,乃知進士之為貴也如此。

    景德中,李迪、賈邊皆舉進士,有名當時,及就省試,主文咸欲取之,既而二人皆不與,取其卷視之,迪以賦落韻,邊以“當仁不讓于師”,論以“師”為“眾”,與注疏異說。乃為奏具道所以,乞特收試。時王文正公為相,議曰:“迪雖犯不考,然出于不意,其過可恕。如邊特立異說,此漸不可啟,將令后生務為穿鑿,破壞科場舊格。”遂收迪而黜邊。

    蔡文忠公齊狀元及第,真宗視其形貌秀偉,舉止安重,顧謂寇萊公曰:“得人矣!”因詔金吾給騶從傳呼。狀元給騶從,始于此也。

    祥符中,楊文公以母疾,不俟報,歸陽翟。初,真皇欲立莊獻為皇后,文公不草詔,莊獻既立,不自安,乃托母疾而行。上猶親封藥,加以金帛賜之。

    真皇時,置天慶觀。張鄧公士遜為廣南東路轉運使,會詔天下置天慶觀,公因請即舊觀為之,以紓天下土木之勞。詔如其請。

    真宗東封,放梁固以下進士及第;祀后土汾陰,放張師德以下進士及第。固,

    狀元梁顥子;師德亦狀元張去華子。魏野以詩賀曰:“封禪汾陰連歲榜,狀元俱是狀元兒。”

    真皇時,以任密學中正知成都府,代張尚書詠。或以為不可。時王文正公為相,上責問之。對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矩,它人往往妄有變更矣。”上是之,言者亦服王公之能用人也。

    天圣三年,漢州德陽縣均渠鄉民張勝家,析木有“天下太平”字,因進上之。

    朝廷賜以茶、彩,乃改鄉名太平。

    太平興國六年,司天言:“五福太一,自甲申年入黃室巽宮,在吳分。”仍于京城東南蘇村作東太一宮。至天圣六年,又言:“戊辰自黃室趣蜀分。”乃于八角鎮筑西太一宮。春、夏、秋、冬四立日,更遣知制誥、舍人率祠官往祠之。一日,宋元憲公祠東太一宮,見殿廡欹倒疏漏,因問道士。答曰:“孤寒太一幸舍人聞奏完修之。”時西太一宮新建,室宇宏麗,供具嚴飾,故道士因目東太一宮為孤寒太一。

    天圣中,童謠云:“曹門好有好好,曹門高有高高。”其后,今太皇太后為皇后,太皇太后姓曹氏。英宗皇帝即位,而高太后為皇后,高后,曹氏之所出。前史載謠言者,信哉不可忽也。

    賞花釣魚會賦詩,往往有宿構者。天圣中,永興軍進“山水石”,適置會,命賦“山水石”,其間多荒惡者,蓋出其不意耳。中坐優人入戲,各執筆若吟詠狀。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眾扶掖起之,既起,曰:“數日來作一首賞花釣魚詩,

    準備應制,卻被這石頭擦倒。”左右皆大笑。翌日,降出其詩令中書銓定。秘閣校理韓羲最為鄙惡,落職,與外任。

    初,永興造磚塔,姜遵知府多采石以代磚甓及燒灰,管內碑碣為之一空。得是石不敢毀,來獻。其石蓋榻狀也,書“山水”二字,之字可數尺,筆勢雄健。

    施枕簟其上,水流其間,潺潺有聲。蓋開元中所作也,今在清暉殿。

    賞花釣魚宴,舊制,三館直館預坐,校理而下賦詩而退(按,孔文仲《談苑》

    亦錄此事,“賦詩而退”下云:“太宗時,李宗諤為校理,作詩云:‘戴了宮花賦了詩,不容重見赭黃衣。無そ卻出宮門去,還似當年不第時。’上即令赴宴,自是,校理而下皆與會也。”此處文義未了,當有脫落)。

    道家有《金龍玉簡》,學士院撰文,具一歲中齋醮數,投于名山洞府。天圣中,仁宗皇帝以其險遠窮僻,難赍送醮祭之具,頗為州縣之擾,乃下道錄院裁損,

    才留二十處,余悉罷之。河南府平陽洞、臺州赤城山五京洞、江寧府華陽洞、舒州潛山司真洞、杭州大滌洞、鼎州桃源洞、常州張公洞、南康軍廬山詠真洞、建州武夷山升真洞、潭州南岳朱陵洞、江州馬當山上水府、太平州中水府、潤州金山下水府、杭州錢塘江水府、河陽濟瀆北海水府、鳳翔府圣湫仙游潭、河中府百丈泓龍潭、杭州天目山龍潭、華州車箱潭。所罷處不可悉記。予嘗于學士院取《金龍玉簡》視之,金龍以銅制,玉簡以階石制。

    天圣中,雄州民妻張氏戶絕,有田產。于法當給三分之一與其出嫁女,其二分雖有同居外甥,然其估緡錢萬余,當奏聽裁。仁皇曰:“此皆細民自營者,無利其沒入,悉以還之。”是時,王沂公為宰相,呂文靖公、魯肅簡公參知政事,極贊美之。

    故事,翰林侍讀學士無帶出外者,張知白罷參知政事,授此職,知大名府,然非歷二府而出者不得焉。寶元中,梅詢始帶知鄭州,改許州,自后兩制遂為例也。

    景元年,仁皇感疾,屢更翰林醫不愈。李大長公主言許希者善針,遂召使針,三進針而愈,擢希尚藥奉御,賜予甚厚。希謝恩舞蹈訖,又西向而拜。上遣人問之,對:“謝其師扁鵲。”乃詔修扁鵲廟。是時,山東顏太初作詩美其不忘本,而刺譏士大夫都貴位、享厚祿,而不知尊孔子。

    慶歷三年,澧州獻木,有文曰“太平之道”。予嘗于天章閣下觀瑞物,見棗木板有北斗文,仍有輔星,形勢曲折,文采燦然。

    后唐明宗置端明殿學士。太平興國中,改端明為文明,以程羽為文明殿學士,

    位在樞密副使之下。明道元年,改承明為端明,二年,除宋宣獻公為學士,與文明之職并存,而降其班序。是歲,又改殿曰延和。慶歷七年,以真宗謚號,改文明為紫宸,而丁文簡公度為紫宸殿學士。既而言者以為紫宸非臣下所稱,乃以延和為觀文殿,而以丁為觀文殿學士,相繼以賈文元公昌朝為大學士,仍詔自今非嘗為宰相者勿除。

    慶歷八年后,以茶、鹽、香藥、見錢為四稅,沿邊用之;茶、鹽、香藥為三稅,近里州軍用之。議者謂四稅與見錢之法,皆不可常守,必視邊計之厚薄,與其物價之高下,以時而變通之,乃可也。

    慶歷八年,南岳瑞應峰前,一夕大雷雨,平地涌木若龜然,手足皆具,高二尺,圍一丈。

    慶歷初,萬勝軍皆市井疲軟新應募者,西賊易之,而素畏虎翼。是時,麟府路兵馬鈐轄張亢修建寧寨,更其旗幟。賊見萬勝旗幟,不知其虎翼軍也,而先犯之。萬弩齊發,賊奔潰,斬首二千余級。遂筑建寧、清塞、百勝、中候、鎮川五堡。亢之智謀,大率如此。

    真宗皇帝嚴于醮祭之事,其表章則用“昭受乾符之寶”。其后,大內火,寶亡,止用“御前之寶”。慶歷中,下學士院定其文曰:“皇帝欽崇國祀之寶”,醮祠則用之。

    慶歷中,興學。一日,判監諸學官皆會,石守道言于坐曰:“蜀生有何群者,

    只知有仁義,不知有寒餓。”遂館子家。是時,諫官、御史言,以賦取士,無益于治,而群尤致力助之。下兩制議,兩制以為賦詩用之久,且祖宗故事,不可廢。

    群聞之大慟,焚其生平所為賦百余篇,不復舉進士,又以戒其子云。其后何圣從薦之,賜號安逸處士。群,果州西充縣人。

    慶歷中,廣南西路區希范以白崖山蠻蒙趕內寇,破環州及諸寨。時天章杜待制杞,自京西轉運使徙廣西。既至,得宜州人吳香等為鄉導,攻破白崖等寨,復環州,因說降之。大犒以牛酒,既醉,伏兵發,擒誅六百余人。后三日,始得希范,醢之以賜溪洞諸蠻;取其心肝,繪為《五藏圖》,傳于世。其間有眇目者,則肝缺漏。是時,梅公儀摯為御史,言杞殺降,失朝廷大信,請加罪。朝廷錄其功,止加戒諭而已。其后,杞知慶州,一日方據廁,見希范等前訴,叱謂曰:“若反人,于法當誅,尚何訴為!”未幾而卒。殺降古人所忌,杞知之,心常自疑,及其衰,乃見為祟,無足怪也。

    皇末,邕州白氣亙天,江水泛溢,司戶參軍孔宗旦言于知州陳珙宜備邊,珙不聽。未幾而儂智高內寇,破邕、貴、橫、賀、潯、藤、梧、封、康、端十州,

    圍廣州,殺將吏張忠等數十人。最后,遣狄公青以蕃落五百騎敗之邕州歸仁鋪,凡得首級五千三百四十一,筑為京觀。初,謠言云:“農家種,糴家收。”至是為狄公所敗。

    仁宗至和二年,封孔子四十七代孫孔宗愿為文宣公,尋改封孔宗愿為衍圣公。

    (按,《宋史?仁宗本紀》至和二年三月丙子,封孔子后為衍圣公。不載初封為文宣公事。然《文苑傳》稱文宣公孔圣,則原封實為文宣公,《本紀》據其后改之名耳。)

    嘉元年五月二十四日昏時,二星相繼西流,一出天江,一出天市,劉仲更曰:“出天江者主大水,出天市者主散財。”未幾,都城大水,居民廬室及軍營漂流者不知幾千萬區。天變不虛發也如此。

    嘉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召近臣天章閣下觀書、閱瑞物。上親作飛白書,令左右笏以觀。又令禹玉跋尾,人賜一紙。既而置酒群玉殿,上謂群臣曰:“今天下無事,故與卿等樂飲。”中坐賜詩,群臣皆和。又賜太宗時斑竹管筆、李廷墨、陳遠握墨、陳朗麝圍墨,再就坐。終宴,更大盞,取鹿頭酒視封,遣內侍滿斟遍勸。韓魏公琦一舉而盡,又勸一杯。盧公彥平生不飲,亦一巨杯。又分上前香藥增諸饣丁中,各令持歸。至二十六日,溫州進柑子,復置會,自臺諫、三館臣僚悉預,因宣諭:“前日太草草,故再為此會。”其禮數一如前,但不賦詩矣。

    嘉中,交趾貢麒麟二,予嘗于殿庭中與觀,狀如水牛,身披肉甲,鼻端一角,食生芻果瓜。每飼之,必先以杖擊其角,然后食之。是時,中外言非麟者眾。

    田元均況為樞密使,言非麟,又歷引諸書所載形狀,皆無此獸,恐為遠人所欺。卒以為異獸詔答之。予嘗見陳公弼言,榮州楊氏家水牛生子類此,蓋牛入水而蛟龍感之以生也。

    禮部貢院試進士日,設香案于階前,主司與舉人對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設位供帳甚盛,有司具茶湯飲漿。至試學究,則悉徹帳幕、氈席之類,亦無茶湯,渴則飲硯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氈幕及供應人私傳所試經義,蓋嘗有敗者,故事為之防。歐文忠公詩:“焚香禮進士,撤幕待經生。”以為禮數重輕如此,其實自有為之。

    嘉中,進士奏名訖,未御試,京師妄傳王俊民為狀元,莫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為何人。及御試,王荊公時為知制誥,與天章閣待制楊樂道二人為詳定官。舊制:御試舉人,設初考官,先定等第,復彌封之,以送覆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詳定官,發初考官所定等,以對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則詳其程文,當從初考,或從覆考為定,即不得別立等。是時,王荊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當,于行間別取一人為狀首。楊樂道守法,以為不可。議論未決。太常少卿朱從道時為彌封官,聞之,謂同舍曰:“二公何用力爭,從道十日前已聞王俊民為狀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己意進稟,而詔從荊公之請。及發封,乃王俊民也。詳定官得別立等自此始,遂為定制。

    仁皇朝,內侍張宗禮無為山燒香,得古柏圍數丈,中空可以施臥榻坐墩。予目為自然庵。其上枝葉郁然,前有竹徑,設童子如迎客之狀,甚可愛賞。

    仁宗朝,講讀官侍邇英者皆立,每問事則眾人齊對,頗紛紜。乃詔皆坐,惟當讀者以次立,而記注亦坐。石昌言、楊休奏:“記注官當立侍,密邇德音以詳記錄,不可坐。”遂令立侍。

    崇政殿之西有延羲閣南向,迎陽門之北有邇英閣東向,皆講讀之所也。仁宗皇帝即位,多御延羲。每初講讀或講讀終篇,則宣兩府大臣同聽,賜御書或遂賜宴。其后,不復御延羲,專御邇英。凡春以二月中至端午罷,秋以八月中至冬至罷。講讀官讠移門上賜食,俟后殿公事退,系奚以入。宣坐賜茶,就南壁下以次坐,復以次起講讀。又宣坐賜湯,其禮數甚優渥,雖執政大臣亦莫得與也。(按,延羲閣原本“羲”作“義”。考《宋史?本紀》亦作“義”,而《地理志》

    俱作“羲”。按“義”為太宗原名,不應閣名延義,今從《地理志》改正。)

    仁宗當暑月不揮扇,鎮侍邇英閣,嘗見左右以拂子祛蚊蠅而已。冬不御爐,每御殿,則于朵殿設爐以御寒氣,寒甚,則于殿之兩隅設之。醫者云:體被中和之氣則然矣。

    仁宗皇帝好雅樂,又嚴天地宗廟祭祀之事及崇奉神御,故中外言樂者不可勝計,置局而修制亦屢焉,其費不貲。宦侍建言修飾神御,歲月不絕,然為之終身不衰。慶歷中,陜西用兵后,有建請出田獵以耀武功,四方以鷹犬來獻,惟恐居后。然出獵者一再而止。帝王之好豈可以不慎哉!好雅樂祭祀之事,人爭以雅樂祭祀之事奉之,未必皆得其當,然好之終身不衰不害也。方下令校獵,而人爭以田獵鷹犬來奉,乃一再而遂止。仁皇帝誠知所好矣,不然者,何以廟號曰“仁”哉!

    仁皇末年,有鵲巢于宣德門山棚上,毀而復累者再。識者咸以為異。

    正月十四日,上御樓,遣中使傳宣從官曰:“朕非好游觀,蓋與萬民同樂。”

    翌日,蔡君謨獻詩紀其事。

    治平三年春,有星孛出營室,歷于虛、危。術者占曰:“營室衛分,濮水出,

    主宗廟祭祠事;虛、危齊分,上受命之國,主墳墓哭泣。”逾年,而熙寧改元矣。

    天之告人,豈不昭昭然哉!

    故事,郊廟讀祝冊官至御名必起,上至郊宮更衣,詣壇下,百官皆回班迎向。

    英宗皇帝初告廟,詔讀冊官無起,及詣壇下,詔百官勿回班。所以見事宗廟之精意也。

    予嘗修《玉牒》,知國家慶緒之繁衍。治平中,宗室四千余人,男女相半,存亡亦相半。親王置翊善、侍講、記室,余則逐宮院置都講教授。歲時有喜慶,則燕崇政殿或太清樓。命之射,課其書札,或試以歌詩,擇其能者而推賜器幣,以旌勸之。景三年,始置大宗正司,以濮王及彰化軍節度觀察留后守節領其事。

    有所奏請,不得專達,必經宗正司詳酌而后以聞。所以勉進其敦睦,而糾正其愆違也。其后增置講書官四員,別置小學教授一十二員,又增同知大宗正一員,而置官益多,其疏屬又聽其出外官,則自勵而向學者彌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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