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上帝賜予好萊塢的禮物》紅桃4 埃勒里·奎因作品集

    任何人只要在好萊塢待到六個星期以上,都會身不由己地變得瘋狂。這是一個人人皆知的事實。

    埃勒里·奎因先生伸手抓起擱在一個打開的大皮箱上的酒瓶,這是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為好萊塢——一個遍地瘋子的城市——干杯!”他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把酒瓶扔到了一邊,接著收拾行李,“加利福尼亞,我來了——光棍一條、無名無勢,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艾倫·克拉克臉上露出了蒙娜麗莎般的微笑。那些彬彬有禮的好萊塢辦事機構的雇員們,無論胖瘦、高矮、不諳世故還是飽經滄桑,臉上都常掛著這種笑容。這是審慎的、玩世不恭卻又道貌岸然的笑,為絕頂聰明之人所特有。

    “你們這幫怪人一開始都是這樣,自以為能大展身手、撈它一把,結果不成,一個個都灰溜溜地一路抱怨著跑回東部去了。”

    “如果你想惹我發火,”埃勒里一邊咆哮著,一邊用腳踢著倒在地上的高爾夫球袋,“艾倫,快閉上你的嘴。讓你們這些經紀人的邏輯見鬼去吧。”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到這兒頭一周就有份肥差,還獎給一頓在椰子園的豐盛晚餐?”

    “就是個活兒唄,”埃勒里有點不近情理地應道。

    “呸,”他的經紀人說,“你那一套在這兒行不通。這是門藝術。倫勃朗(荷蘭著名畫家)并不是從敲開西斯廷教堂大門的那一刻才開始自己的藝術生涯的,對吧?你要明白這里面的規矩。”

    “你是說把自己關在他們給我指定的墳墓般陰森的大辦公室里,干坐著啃手指頭嗎?”

    “是的,是的,”克拉克安慰著,“為什么不呢?反正花的是馬格納的錢。既然制片公司愿意給你發六個星期的工資,你以為人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你要是在問我,”埃勒里一邊往皮箱里扔著東西一邊說,“那我告訴你:他們不知道!”

    “奎因,你在開始動筆之前得先找到電影的感覺。你不是個工匠,你是個作家、藝術家,一種感覺敏銳的生物。”

    “簡直胡說八道,根本沒說到點兒上。”

    克拉克咧嘴一笑,用手一碰帽沿:“很高興認識你……干嘛這么著急呀?你在這兒大有前途。你主意多,這正是他們在好萊塢花錢要找的。他們需要你。”

    “馬格納跟我簽了六個星期的合同,還可以續簽,合同今天就到期了,然而他們并沒說要續簽,這就說明他們需要我嗎?典型的好萊塢邏輯。”

    “看來他們是不喜歡紐約辦事處起草的合同。這兒經常有這種事情。他們先讓你的合同失效,然后再給你份新的。你瞧著吧。”

    “我是被叫到這兒來寫書和一部牛仔劇對白的,可六個星期了我都干了些什么?根本沒人注意過我,我連一次也沒見過雅克·布徹,更別提跟他說話了……你知道我給布徹打了多少次電話嗎,艾倫?”

    “你要有耐心。布徹可算是好萊塢的‘棒小伙’了,而你只不過是又一個寄生蟲——又一位作家。”

    “你不能根據我寫的什么來證明這一點,因為我還什么也沒寫。不,先生,我要打道回府嘍。”

    “當然,”這位經紀人說道,“這兒,你落下了這件深紅色的馬球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對我們這一套恨之人骨。在這兒做無法相信你最好的朋友;他可能會在你轉過頭去的那一會兒功夫踩著你往上爬。我們都是無足輕重的人——”

    “不可理喻!”

    “不懂藝術……”

    “偽君子!”

    “瞎扔自己的錢……”

    “狗咬狗!”

    “全都一樣,”克拉克咧嘴笑了,“你要學會欣賞這一套,他們全這樣干。你寫電影劇本會比你找出是誰在202室用切肉刀割了凱德沃勒德·圣·斯文森的脖子多掙好多錢。聽我的,奎因,留下來吧。”

    “據我估計,”埃勒里說,“大概忍耐的限度通常是六個星期,然后人就會徹底失望。我要趁神志還清醒時遠遠離開這里。”

    “你還可以等十天以后再取去紐約的機票。”

    “十天!”埃勒里連連擺手,“如果是為了那樁斯派瑞謀殺案的話我早就回東部去了。”

    克拉克盯著他說,“我總覺得格呂克把獎章掛在自己身上有點不對勁。”

    “哎喲,我說走嘴了。可別對別人說,艾倫,我答應過格呂克警官……”

    這位代理人不禁惱火起來:“你是想站在那兒對我說:是你破了斯派瑞的案子卻又不屑去論功領賞?”

    “這可與我無關。我他媽的該把這雙釘子跑鞋放哪兒呢?”

    “為什么無關?有了名氣你就能打入好萊塢任何一家制片公司,寫作計劃全由你說了算!”克拉克不吭聲了,埃勒里一抬頭又從他臉上見到了蒙娜麗莎般的笑容。

    “你瞧,”克拉克又說道,“我有了個好主意。”

    埃勒里扔下手里的鞋:“艾倫,你等一下。”

    “快告訴我吧,我發誓絕對……”

    “我可告訴你我向格呂克保證過!”

    “讓他見鬼去吧。噢,好吧,好吧,我是在別的地方聽說的,你還是一個誠實守信的清白家伙……”

    “不行!”

    “讓我想想,”這位經紀人思索著,揪著自己的嘴唇,“我會先從米高梅著手。”

    “艾倫,絕對不行!”

    “沒準兒我還要給派拉蒙和20世紀打電話,給他們挑撥離間。我要讓馬格納這幫人全圍著我轉。”他拍拍埃勒里的肩膀,“怎么樣,伙計?我能讓你一星期掙2500塊大洋!”

    埃勒里正在進行著思想斗爭,電話響了,他趕緊奔過去拿起話筒。

    “是奎因先生嗎?請稍等,布徹先生打來的。”

    埃勒里問:“哪一位?”

    “布徹先生。

    “布徹?”

    “布徹!”克拉克猛地將帽子扯到耳后,“瞧,我跟你說什么來著?大老板布徹!你的分機在哪兒?先別提錢,探探他的口氣。噢,天哪,哦!”

    他沖進臥室去了。

    “奎因先生?”埃勒里耳中傳來一個年輕男人尖細、緊張的聲音,“我是雅克·布徹。”

    “你是說雅克·布徹?”埃勒里仍在嘀咕著。

    “我已經在紐約找了你四天了。最后還是通過警察總署從你父親那兒搞到了你的地址。你在好萊塢干嘛呢?今天就到我這兒來吧。”

    “我在干——”埃勒里停了一下,“你再說一遍?”

    “什么?我說,你在這海濱干什么呢?度假?”

    “請原諒,”埃勒里說,“這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好萊塢,蒙爾羅斯,馬格納電影制片公司主管制片的副總經理雅克·布徹在講話嗎?”停了停,他又補充道,“在行星地球上?”

    話筒里一片沉默,然后傳來一句:“你再說一遍。”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什么?喂!奎因先生?”又是一陣沉默,布徹先生好像在翻備忘錄,“我是不是在跟埃勒里·奎因講話?那個偵探小說家?到底怎么回事——瑪奇,瑪奇!你是不是給我接錯人了?見鬼!”

    “等一下,”埃勒里沒有底氣地說,“瑪奇沒接錯,對的,對的。是我的腦子這些天不大正常,布徹先生,每次打高爾夫球時總把球打進障礙區。你是在問我是不是來好萊塢度假的,我沒理解錯吧?”

    “我真弄不明白,”那個尖尖的嗓門一下子降低了許多,“我們就像電話串線了一樣說不到一塊兒去。你難道感覺不好嗎,奎因?”

    “好?”埃勒里禁不住嚷嚷起來。臉漲得通紅,“我感覺糟透了!為什么?你這個沒挑兒的笨蛋,我已經被你的制片公司雇用了漫長的六個星期——而你卻來問我是不是來這兒度假?”

    “什么?”我們的制片人叫了起來,“你已經在我們這兒待了六個星期?瑪奇!”

    “我每天給你辦公室打兩次電話,按一周六天算,笨蛋,那就是說,不算星期天我一共有72次想跟你談談,而你竟像個白癡似的在一邊待著,還打電話到紐約去找我的地址。你要為此向我道歉。”

    “不過——怎么沒人告訴我呢?”

    埃勒里繼續咆哮著:“我已經在你的手下給指定的動物籠子里棲身一個半月了,你聽見沒有?——在距離你的辦公室只有幾英寸而不是一百英尺的地方,我可憐的大腦受著折磨,人也瘦了,奄奄一息,而你卻在紐約到處找我!”埃勒里的聲音越來越糟,“我要發瘋了,我已經瘋了。你都知道些什么,布徹先生?你是個大傻瓜,雙料的傻瓜!”然后他板著臉掛斷了電話。

    克拉克急匆匆地跑回來,搓著兩手說:“哦,太棒了,太棒了。咱們有戲兒了!”

    “一邊去,”埃勒里說,然后尖叫起來,“什么意思?”

    “這可真是嘉寶最后一次接受《銀幕畫刊》采訪以來所沒有過的大事,”我們這位經紀人興奮地說,“告訴布徹從哪兒開始下手!現在我們總算快達到目的了。”

    “現在,”埃勒里摸摸他的頭說,“現在——我們要——去哪兒?”

    “了不起的家伙,布徹,電影界的巨頭。真是好運氣!拿上你的帽子。”

    “行,行,咱們去哪兒?”

    “當然是去見那位‘棒小伙’了。快走!”說完艾倫便急急忙忙跑出去了,一臉的興奮神情,都是生活中這一連串接踵而來、雜亂無章的事情所帶來的。

    有好一會兒埃勒里坐著沒動。

    后來當他意識到自己把一根火柴放到了頭上,帽沿叼在嘴里,手上的煙頭正往鞋上蹭時,發出了一聲莫名其妙的叫喚,便跟著他的全權代表跑出房間,一頭扎進屋外那似乎令人永遠搞不懂的霧氣之中。

    在好萊塢,每家制片公司都有它自己的傳奇人物,而雅克·布徹甚至也得到了其他傳奇人物們的一致首肯,他可稱得上是傳奇人物之最。

    這位盡善盡美之人在馬格納制片公司長方形的辦公大樓中擁有著一套有四個房間的辦公室。至于這幢大樓,埃勒里厭惡地揣測著,一定是某些不知名的建筑天才的杰作,西班牙風味十足,嚴然是一位西班牙電影大師發自內心的激情之作。大樓呈灰黃色,樓頂鋪瓦,內有天井,一派摩爾式建筑風格,活像是吸毒成癮的西班牙沒落貴族的惡夢。一句話,它又大又怪。

    二等秘書的辦公室也是照著同樣的家庭婦女式的風格設計的,看起來就像是摩爾王子的大帳。

    埃勒里仔細打量著屋內銀灰色調華麗俗氣的裝飾,不快地點著頭,想象著電影王國的國王正懶洋洋地靠在綴有紫晶的寶座上,抽著水煙筒,沖著兩名操琴的美女發號施令。這時艾倫·克拉克的態度已不像起初那么熱心了,我們的奎因先生更是越發正襟凜然起來。

    “奎因先生,布徹先生一會兒就來見你。”那位二等秘書可憐兮兮地說,“你要不要坐下來等?”

    “我猜,”奎因余氣未消地問,“你就是瑪奇吧?”

    “是的,先生。”

    “啊哈,”奎因說,“我很樂意坐下來。”于是他就坐下了。

    二等秘書緊咬嘴唇,眼看就要掉下淚來了。

    “也許咱們最好還是明天再來,”經紀人小聲說,“如果你老是這種敵對的態度——”

    “讓我來提醒你,艾倫,”奎因得意洋洋地說,“到這兒來是你的主意。我倒真想見見這位聽眾。我現在就能猜出他的模樣——長著大大的眼袋,打扮得像個模仿羅伯特·泰勒的電臺打字員,涂著指甲油,不男不女——”

    “還是另找時間吧,”克拉克邊說邊站起來,“我說要不然明天……”

    “坐下,朋友。”奎因先生說。

    克拉克于是又坐下,像個飽受折磨的烏龜似的啃起指甲來。門開了,他跟著跳起來。進來的是個面色疲憊的男人,很顯然這回是一等秘書。

    “奎因先生,布徹先生這就見你。”

    奎因先生笑了。二等秘書看起來十分虛弱,一等秘書臉色蒼白,克拉克呢?一籌莫展地用手直抹額頭。

    “不錯嘛,”奎因先生自言自語著踱進一等秘書的領地,“啊,果然不出所料,品味糟透了。”

    “是的,奎因先生,”一等秘書說,“我想——”

    “順便問一句,見面時怎樣才算得體?是行個屈膝禮。吻吻那只尊貴的手還是深深鞠個躬?”

    “照腿上踢一腳還差不多,”門外傳來一個沮喪的聲音,“開拍!”

    奎因先生轉過身來,看見一個年輕人高舉著雙手站在門口。他下身穿著一條臟兮兮的寬松褲子,光著的腳上是雙干活穿的便鞋,上身穿件伐木工的方格襯衫,領口敞開著。還有比這更精彩的,他叼著個帶缺口的白粘土煙斗,煙味刺鼻,手指頭上沾著墨水,胡子老長,單從它的茂盛程度來判斷至少有三天沒刮了。

    “我想——”奎因先生開口道。

    “我當然是一流的,”這位傳奇般的人物說,“你現在是想發點兒牢騷還是咱們先談事情?”

    奎因先生咽了口唾沫,“你就是布徹先生?”

    “真是罪過。你瞧,這座樓可真是我所見過的全城最蠢的龐然大物了,而我們這兒的確是有一些好看的建筑。”他干脆利落地握握埃勒里的手,又招呼道,“嗨,克拉克,你就是奎因的經紀人?”

    “是的,布徹先生。”克拉克說。

    “你們倆都進來,”我們這位“棒小伙”邊說邊在前面帶路,“別在意這東西表面的奢華,奎因,該抱怨的是我。它是老西格蒙德早年建成的,據說他當時就像是周末的賭徒一樣亂花股東們的錢。不管怎樣,我已盡量把自己的工作室收拾得還算過得去。請進。”

    埃勒里幾乎脫口而出:“是,先生。”他跟著走進去。

    老天真不公平!從布徹那雙敏銳的綠眼睛,那頭紅發;那孩子般的笑容和那身太不名貴的行頭上看,他簡直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實際上他是人中之杰!就憑這幢大樓的內外裝飾,人們完全可以去盡情設想這里那些拉丁風格的花哨東西:繪有各種彩畫的掛毯、花磚和雕花木。室內沒有遮擋陽光的窗簾,墻壁是用光潔的松木重新鑲嵌的,一臺老式的大會議桌上滿是高爾夫球鞋印和煙頭燙出的痕跡,四周雜亂無章地圍著一圈還算體面的大椅子,桌上胡亂堆滿了東西,像是滿布陷井——涂滿潦草字句的發黃的紙、一個粘土做的舞臺模型、一架磨損嚴重的老式打字機、照片、油印的劇本、一卷膠片以及被粗粗翻過的凌亂的書籍。桌邊有個可移動的小酒吧,柜門開著,里面擠滿酒瓶。排列得就跟一只拐得死死的肘子似的,吧臺大都如此。

    “真該扔掉這堆破爛,”布徹笑嘻嘻地說,“你會看到那一天的。坐吧,伙計們,喝點兒什么?”

    “這恐怕不太好,”奎因先生呻吟著,揀個椅子畏畏縮縮地坐下來。

    “什么?”

    “他說他需要透點兒空氣,”艾倫·克拉克急忙插話。

    “在他受了如此不公平的對待議后,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年輕的老板說著,用力推開所有的窗戶,“來點兒蘇格蘭威士忌,奎因,對你有好處。”

    “還是白蘭地吧,”奎因先生聲音微弱地說。

    “白蘭地!”布徹看上去很滿意,“這兒可有個會喝酒的人了。這種酒的酒勁兒很沖,很快就到心臟,等染上動脈硬化就有你好看的了。告訴你我要跟你喝什么吧,奎因,我要開兩瓶有125年歷史的拿破侖酒,那是我為自己的婚禮保存的,誰讓咱們是朋友呢?”

    “棒小伙”笑嘻嘻地下著武斷的命令時,奎因先生連連擺著手。也就在他擺手之際,那誘惑者舉起被太陽烤熱的酒瓶傾倒出金色的液體。

    這下可太——太多了。這位一門心思的復仇者接過倒得滿滿的酒杯,一頭埋在產自法國科涅克的白蘭地那誘人的酒香之中。

    “為——為你干杯,”奎因先生喝光一瓶后結結巴巴地說。

    “不,不,為你干杯,”布徹先生說。

    友好的陽光普照著外面的馬格納大廈,這間充滿友愛氣氛的房間卻是涼爽宜人,美妙的白蘭地令人猶如置身天堂,于是他們成了很好很好的、無話不談的老朋友。

    奎因先生熱情地說,“是我的錯,布徹伙計。”

    “不,不,”布徹伙計邊說邊捶著胸脯,“老兄,是我的錯。”

    克拉克這時已經不在屋里,他被“棒小伙”給趕走了。他是憂心忡忡地離開的,因為大家都知道布徹這家伙的辦事魅力在好萊塢堪稱一絕。作為一名稱職的、有良心的經紀人,克拉克很是為將他的客戶與這位魔力大師單獨留下來而感到惴惴不安。

    這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的客戶已經準備為親愛的老“馬格納”赴湯蹈火了。

    “真不明白我怎么會對你存有偏見,布徹,”奎因幾乎含著淚說,“覺得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這是說的實話。”

    “我的確是個小人,”布徹說,“人們對好萊塢有壞印象并不奇怪,它畢竟像是個天方夜譚。我就是個笑料——人們嘲笑的對象。”

    奎因先生抓起杯子瞪著眼說:“告訴我是誰先笑的?我要打得他滿地拔牙!”

    “真是我的朋友。”

    “可是沒人會傳這件事,布徹,這只是你、我和艾倫·克拉克之間的事。”奎因先生捻得手指噼啪作響,“他要是敢說出去就讓他下地獄。”

    “當然他會說的。你難道不知道所有的經紀人都是告密者?打倒經紀人!”

    “該死的家伙,”奎因先生邊說邊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我明早就到他公司去。”

    布徹斜他一眼,“坐下吧,老朋友,我已經收拾他了。”

    “噢不!你怎么干的?”

    “就在你們來之前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公司了。”

    奎因先生充滿敬意地歡呼起來,重重地拍拍“棒小伙”的后背,布徹也回敬了他一下。接著他們就擁抱在了一起。

    過了大約半瓶酒的工夫。一等秘書發現他們躺在一堆亂糟糟的黃紙中間,正相當清醒地籌劃著一幕不可思議的劇情:世界著名的偵探埃勒里·范·克里斯蒂謀殺了世界知名的電影制作大師雅克·布切赫,然后以獨到的殘忍手段嫁禍于一個叫艾倫·克拉克威爾的人——一個卑鄙的家伙,他居心不良,使得作者的生活糟糕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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