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回 認花田俏佳人得婿 平峒賊大丈夫封候》畫圖緣小傳 天花藏主人作品集

    詞曰:

    尋花問柳非銀蕩,有個人兒心上。相思恰得相依傍,好段風流帳。

    封侯原有封侯相,不是心貪想妄。山般氣骨海般量,名在凌煙上。 右調《桃源憶故人》

    話說花天荷冷一句熱一句,帶笑帶譏,說得個柳青云認真不得,認假不得,只得忍耐性兒守候。花天荷卻暗暗與柳夫人算計,叫收拾下一間廳室,好與柳青云成親。又一面叫了馬岳來,吩咐道:“你向日所說趙小姐的這頭親事,原非本鎮之事。乃本鎮為舍親柳青云所訂。一向因趙參將誤認是本鎮,故本鎮未曾明言。但以柳家的碧玉連環,并柳家的姓名行聘。原約定遲年余,待本鎮至廣,與他結婚。今幸柳青云又發了科甲,現同本鎮在此。你可傳知趙參將,叫他速速打點。本鎮數日內,就要為柳舍親擇吉成婚了。”馬岳聽了,嚇得呆了半晌,不敢開口。花天荷因又問道:“本鎮吩咐你話,為何不答應?”馬岳方稟道:“材官向蒙老爺差委,聘定趙家親事,雖名帖借用柳姓,卻實傳說是老爺自聘。今忽改口說是柳爺,恐趙參將責備材官言語不實,故小官躊躇,未敢即對。”花天荷道:“此乃本鎮當日一時權宜之計,與你無干,你去說不妨。”馬岳見本官再三吩咐,不敢只管違拗。只得領命來見趙參將,把前情細說了一遍。

    趙參將聽了,氣得暴跳如雷,道:“這小畜生,怎這等無禮欺侮人!你作監軍時,定了我的女兒。今日僥幸作了總兵,便要賴悔親事。現有碧玉連環作聘,我明日就去見按臺,與他說明了,央他上疏。事關倫理,非同小可。他不過以我在他的麾下為將,故如此放肆。我便拼了不作這參將,也不受他籠絡。”馬岳勸道:“事須緩處,不必著急,我看總戎不是個賴婚之人,只怕其中有其原故。還須與令愛小姐細察。”趙參將道:“有甚細察?總是小女在花田親見其人,說他后日終有際遇,故我許嫁于他。誰知他今日際遇了,便自大起來,倚著他是個總兵,便作此薄幸之事。如此小人,便退了婚事,未為不可。但因小女戀戀花田,故受此小畜生之氣!”馬岳道:“你這些話且慢說,我今日見他說到別人,我也就要觸他幾句,因未見你,不知你意何如,故我縮住了口。你既如此說,等我再去探他一探。”

    因別了趙參將,又來見花天荷,稟道:“小官見趙參將,傳達老爺之命,趙參將說,這頭親事,他原也不敢仰攀老爺,只因他小姐在花田中見了老爺,一心一念愿奉巾櫛,故挽小官千里至閩,仰攀老爺。體雖不敵,然一片仰攀之心,實非泛然。老爺設于彼時不允,也只得安分。不意蒙老爺欣然相從,即以碧玉連環見聘,趙參將以為得遂兒女之私,不勝雀躍。不期老爺今日位高爵貴,不屑俯就,又移于柳爺。若論柳爺已發科甲,自是玉堂金馬人物。趙參將一個武弁女兒,得與之作配。非不滿望。但趙小姐的初意,原為花田看花起見,今若只論富貴,不本初心,恐于人倫風化有傷。故托小官再來稟知老爺,求老爺念此一段姻緣始終如一,再加斟酌。”花天荷道:“此段姻緣,趙小姐托你至閩而愿嫁者,原為花田看花而愿嫁也。即本鎮以碧玉連環為聘者,亦為花田看花而愿聘也。但花田看花,乃柳舍親之事,非本鎮之事,莫要錯認了。”馬岳又稟道:“花田看花既是柳爺。小官至閩求聘,為何老爺竟欣然發聘,而不辨明?”花天荷道:“有說也。向日柳爺在花田中看見趙小姐,即央本鎮作伐。本鎮雖應允了,卻匆匆去任,未及議此,常系于心。后適值汝來,恰以花田事議親,本鎮知其錯認,故將錯就錯,明取柳之碧玉連環,借柳之姓,暗暗為柳作伐。此時若辨明是柳非花,汝又不敢主張受聘了。此事若果系本鎮自聘,本鎮亦有耳目,豈不知趙小姐才美過人,又安肯苦苦推辭哉!但受柳舍親之重托,故不敢負心耳。況小姐立志矢誓,欲從花田之人。茍冒名承當,花燭之夕 看破行藏,遭其斥辱,何以為情!故今特為改正也。”馬岳聽了,大訝道:“原來此事有許多委曲!趙參將如何得知?豈不孤負了老爺一片美情。容小官再去傳知,使他們感激,而待柳爺之娶。”

    因又辭了花天荷,來見趙參將,又將前言說了一遍,道:“我原疑其中有甚原故,今日果然。”趙參將道:“說便是這等說,娶是不敢與他娶去。倘他娶去,那柳青云不是花田看花之人,而要回來,便費力矣。”馬岳道:“要不肯他娶去,除非今日講明。若不講明,到臨時來娶作難,便非事體。我想此事又似真,又似假,我輩粗人,一時參他不透。還該與令愛小姐商量,他是聰慧人,自然有個分別。”趙參將以為有理,遂入內向女兒說知。趙小姐道:“花總戎又此話,不為無因。向日花田所見,實止一人,的系書生,未必是花。既而行聘,即托姓柳,用意便深。即所批馬岳手本有云,此花田之盟。又云:自有青云成吉士。青云乃柳之號。又云:到任之后,使之踐盟。皆隱隱是為人謀。今又如此說明,則花田是柳不是花,明矣。父親既懷疑不決,只消再煩馬爺先稟一聲,臨娶之時,少不得新郎親迎。若果是花田之人,自遵命上轎,不消說了。倘有舛錯,則唯有守花田之盟,終身不嫁也!”

    趙參將聽了,大喜道:“此言甚妙。”因出來與馬岳說知。馬岳亦喜道:“我就說還是令愛小姐有見識。如此說去,又不觸總戎之怒,又可辨明真假。”遂復來見花天荷道:“老爺成就花田美意,已與趙參將說知。參將聞之不勝感激。但他的小姐,心心念念還認是老爺,待柳爺親迎之時,若果是花田之人,自上轎而來,不待言也。倘不是花田之人,再三托小官稟過老爺,斷不肯輕易從人,必貞守于家,矢不再嫁,以全花田之節。求老爺勿罪。”花天荷聽了,大笑道:“此女子可謂情出于義矣。又細心慎重如此,可敬,可敬!俱—一依他。”馬岳兩下說定了。花天荷因卜吉行過大禮去,又選定了吉期成婚。

    柳青云見花天荷與姐姐打點行過了禮,又安排作親,不知可是為他?又不好明問。悄悄暗訪,又不明白,甚是躊躇納悶。只等到作親這一日,以為必叫他打點,花天荷偏不言不語,柳夫人又只是笑,并不說長道短,急得個柳青云坐又不安、立又不寧,只好走來走去。只捱到黃昏之際,外面親迎的執事燈火俱打點的停停當當。花天荷方入來,笑嘻嘻對柳青云說道:“賢舅不消狐疑,我的氣已出了,快換衣冠,去親迎罷。”柳青云又怕是耍他,不敢答應。忽見姐姐也來催了,才信是真,方滿心歡喜,忙忙去換了烏紗帽,大紅員領,出來說道:“雖承姐夫、姐姐高情,成全阿舅,但恐趙家指望元戎,不肯從我書生,卻將奈何?”花天荷道:“他注意在花田之人,雖王侯不易。賢舅真正花田舊識,自然在念。但他如此精細,賢舅亦須拿出眼力來,不要被他換過。”柳青云道:“這個換不得,花田美人的模樣,不但至今未曾去心,又時時在夢寐中看見的,如何換得!”說得大家笑起來。不多時,吉辰已到,眾多家人簇擁著柳青云,峨冠博帶,騎一匹高頭駿馬,排列了許多旌旗燈火、笙簫鼓樂去親迎。正是:

    燦燦三星正在天,河洲有路接花田。

    漫言淑女顏如玉,盡羨才郎美少年。

    卻說柳青云遠遠迎來,早有趙府向日跟小姐到花田去的家人,一路迎看,都紛紛來回報道:“正是那個花田看花的少年。”小姐猶恐有誤,又吩咐丫鬟來門前窺看。丫鬟們看了,進來紛紛傳說道:“正是他,正是他!”趙小姐見說不差,滿心歡喜,一面整妝不題。

    卻言柳青云的馬到了參將家門口,趙參將已知是花田少年,又見他烏紗映著白面,容貌俊秀不減女兒,歡喜不勝。因叫一班戚友、武官,將柳青云扶了下馬,直擁入中堂。相見過,就擺出酒來,請柳青云上坐。你一杯我一杯,直灌得柳青云半醉。因外面的執事人役再三催促,方放女兒上轎,柳青云上馬,一路迎了回來。

    花天荷與柳夫人,俱是大紅吉服,接了入去,直入后廳,雙雙拜了天地,然后夫妻對拜了,又與花天荷、柳夫人同拜過,方才送入洞房,飲合巹之卮。柳青云見是花田美人,趙小姐見是花田少年,各遂其心,歡喜非常。飲訖,同入鴛幃,百分得意。方細說是錯訪了花天荷,仗花天荷大力,將錯就錯,成全了這段姻緣,夫妻十分感激。過了三日,即雙雙請花天荷同柳夫人拜謝。花天荷方看見這趙小姐生得儀容絕代,不減柳夫人。趙小姐看見柳夫人才貌,也自驚服。柳青云成親之后,忙差人回去報知楊夫人不表。正是:

    不須浪喜與浮驚,自古婚姻曲曲成。

    若有成言便成就,何由見得許多情。

    花天荷成就了柳青云婚姻,完了一件心事,便暗暗打點作搗巢之計。卻因峒賊訪知前日破青削天、花皮豹是花總戎之遺計,故花總戎上任之后,無一個峒賊敢出來行劫。花天荷無因尋他的破綻,遂借柳青云作親名色,將各方兵將俱撒了回來,每日只是吃酒作樂,全不料理兵事。峒賊訪知,便又有幾個奸狡不怕死的,出來行劫。有人報知花天荷,求出兵攔截。花天荷故意慌張,不肯發兵。及至發兵,又邀截不住他的去路。峒賊劫了一次,見無人制他,便一人傳二,二人傳三,又漸漸的東西出來行劫,盡以為花總戎也是一個虛名,不足畏也。花天荷探知,乃出了許多招撫的告示,掛于四路。告示上寫著:

    欽命兩廣總兵官都督府左都督同知花示:為招撫峒賊事。

    竊聞圣世有自新之化,王者無不戒之誅。兩廣峒賊,為患久矣。本鎮奉圣命以彰天討,本當督兵蕩平巢

    穴,但念生吾土者,皆吾赤子。不教而殺,恐傷皇仁,故特告爾:為賊必不能昌,作亂終當受禍。可速

    悔心革面,束縛軍前,以求恩撫,則釜內之魚可免生烹,籠中之鳥得保死命。倘無知不悟,仍肆殘毒,

    便當盡戮虎狼,填平巢穴,斷不容鼠賊跳梁于平世。今與汝約:初限半月,次限十日,三限五日,共限

    一月。相率至軍前受撫。如過期不至,便當親提大兵直臨蠻峒,先誅渠魁之首,次剪四兇之翼,然后蕩

    平各穴,孑孽不留。爾其勿悔!特示。

    將告示四路里張掛了。早有峒賊看見,報入各峒。眾賊看了,付之一笑道:“這花總兵,前日初來,人傳說他有些本事,故各峒謹守了多時。這些時,又有人去尋些衣食,他又照顧不來。今日不知何故,又忽出告示,說些大話,豈不可笑?我們不但不受他撫,偏要在這三限中,去騷擾他個不寧,方知我們的厲害。”故相約了時時出劫不題。

    卻說花天荷既出了告示,然預知峒賊定是不服,因悄悄的叫了賴自新來,吩咐道:“本鎮不日就要為搗巢之計,你敢領兵深入么?”賴自新稟道:“聽用此身,已是白骨。蒙老爺天恩,使復為人,即有蹈湯赴火,捐棄頂踵之命,亦當趨受,以報天恩。況搗巢之策,出之勝算,自百戰百勝而成大功,安有不敢深入之理?望元帥委用勿疑!”花天荷聽了大喜道:“你果有此見識,便破賊易如指掌矣。”因叫至面前,悄悄吩咐道:“本鎮有選下的精兵一千人,我即授你以監軍之任。汝可率領著暗暗伏于鼠山旁,待本鎮親領大兵由大路揚聲攻其峒口,彼雖恃險,料我兵必不敢入,然亦必悉峒中之猛勇至峒口把守。他的大藤峽正寨必定空虛,本鎮于黃昏時候,發一號炮,汝可率領此一干精兵,悄悄的由青羊嶺過破甕谷,直至麻石灣。又由干水缺,轉過蛇皮樹,到了兩截腰,乃是大藤峽至峒口往來的大路。路中有半里最狹,叫作喉口谷。汝可速命眾兵丁移道旁亂石,將這喉口谷塞斷,他便首尾不能相顧矣。然后又從七曲關,繞出挖踏墩,不半夜,便可直至大藤峽之正寨矣。瘟火蛇深藏峒中,萬萬不想到有兵劫寨,自必熟睡。汝出其不意,一時鼓噪而入,聲言大兵已至。彼縱兇惡,亦當驚死矣!汝既誅了賊首,便當放一把火,焚其寨柵,速速的依原路馳歸,免得東南西北四寨一時聞知,前來救護。此功成了,定有重賞。此秘謀也,萬萬不可輕泄一字!”賴自新道:“此元帥老爺天恩提拔,又賴自新功名之路,焉敢浪泄。”遂領命而去。

    倏忽之間,已是一月。過了三限之期,出劫者紛紛見告,而受撫者并無一人。花天荷因出大兵,直臨瘟火蛇的峒口,聲言直要搗大藤峽之巢,誅瘟火蛇之首。各峒賊聞知,俱各大笑,以為峒口至大藤峽,相去百里,內中彎彎曲曲,誰敢入去?若入去遇了伏兵,便都是死。花天荷偏在峒口耀武揚威,鳴鑼擊鼓,張揚入峒之勢。瘟火蛇聞知,雖安心以為萬萬無慮,然見連連來報,鎮兵大有入峒之意,只得將猛勇牙爪之賊,叫他埋伏在峒口要徑,以待鎮兵入來,便好動手。不期鎮兵只是虛張聲勢,卻不實實入來,瘟火蛇料其無能,愈加放心。只在寨中飲酒作樂,不以為事。

    這夜正吃得爛醉,抱了幾個賊婦在寨中高臥。忽至夜半,鑼鼓喧天,炮聲震地,喊叫如雷,無數兵將直殺入寨中。大聲吆喝道:“花總爺的大兵到了!”瘟火蛇正在醉夢中駭醒,忙忙跳出身來,賴自新早已領了數百甲兵,砍開峒門,一齊擁入床前,刀劍并下。瘟火蛇雖然猛勇,然精光一身,手無寸鐵,怎能抵搪?只叫得一聲“罷了”,頭已被人割下,身子已砍得粉碎矣。賴自新忙吩咐人放起一把火來,把寨柵燒得通紅。寨外雖還有許多黨羽,然半夜中只聽得火炮喧天,不知是那里兵到,俱各逃性命,那個還敢來救護?賴自新見大功已成,恐怕有人救護,提了瘟火蛇之首級,命眾兵火速照舊路退去,忙忙星夜而歸。此時大家成了搗巢之功,人人歡喜,個個精神。天才微亮,眾兵早已出了青羊嶺的峽口。賴自新查點一千人,并不曾少了一個。忙一齊奔至軍前,獻上首級報捷。花天荷見了大喜,先命給羊酒犒賞,發去歇息。一面記功候賞。賴自新領眾兵去了。

    花天荷乃命將瘟火蛇的首級懸于高竿之上以示眾。而后發火炮直打入峒中,峒里眾賊,看見瘟火蛇的頭,已掛在高竿之上,又見大炮打入峒來,知道守也無用,遂一哄退去。不期喉口谷又塞斷了,沒了歸路。大家慌了手腳,只得扒山越嶺,投于別峒,以逃性命。青削天、花皮豹東西南北四寨,半夜里聽見大藤峽火炮震地,金鼓連天,不知是甚么原故?要來救護,又因半夜不便,及捱到天亮再打聽,要來救時,已知瘟火蛇被花天荷遣兵斬其首去矣。大家嚇得魂不附體,盡言道:“大藤峽這等深秘,俱被花元戎斬首而去,我等寨峒淺促,豈不寒心?況他前日告示說:先斬渠魁之首,次剪四兇之翼。今日渠魁之首既已削去,則你我四寨不可不防。”正議論不定,忽又傳各峒出劫之人,皆被花元戎遣兵邀殺,十人逃不過一二個回來。賊問賊道:“為何向日出劫,卻又不傷?”賊對賊說:“前日是假作不知,要誘我們不防備,好劫大寨。今大寨大王已誅,便遣兵阻住要路,殺得的好不厲害!”又傳言說:“目下就要剪除東南西北四寨。”青削天等聽了,駭得青黃無主。因商量道:“這花元戎,實是個異人,我們峒中路徑,他細微曲折皆知。若苦苦與他相抗,定然遭害。他既招撫,不若出去受撫,方保無虞。”大家皆以為然,遂報知各峒,先使人報知花元戎,請他回兵,約日至郡納降。花元戎許了,因散兵以還。

    到了受降這日,花總兵先發文書,邀請了巡撫、巡按同至郡城樓上受降。大兵列于城外。到了日中,各峒蠻賊俱紛紛相繼而來,先是青削天、花皮豹等四寨,自縛拜于城下,以求恩赦。后面各峒,俱依次跪拜求赦。花天荷乃命解去其縛,又使人傳言吩咐道:“瘟火蛇兇惡不良,已被誅戳。即汝東西南北四寨,若由某峽至某峒,由某峒至某峽。不數日,而四寨之首亦并瘟火蛇同懸矣。非虛言也!今汝等既遵奉詔命來降,再無苛求之理。前罪俱已赦除,但自今以后,須存心向化,改為良民。有田可耕者耕之,有地可墾者墾之。雖附名府縣、而不役不徭,并不起租。設有無田無地者,亦報其名于府縣,時加存恤,或給布米以資其生,必不令其失所。倘再不悛,天兵一下,立成齏粉。”眾峒賊聽了,盡叩首城下,歡聲動地。花天荷又命盡給牛酒犒賞,方命散去。兩廣地方廣遠,峒穴深邃,直受降了十日,方才來遍。

    撫按見花天荷成了搗巢之功,俱有薦本。花天荷亦上本奏報搗巢之事,并奏序搗巢將士之功。不日傳下圣旨來,進封花棟為大勛侯,食祿千石,世鎮兩廣;妻柳氏,遺計相夫,封一品夫人。賴自新敢冒險深入,親誅賊首,實升游擊。其余趙天爵、馬岳等戰將,皆照功升賞。花天荷聞報,合家歡喜。

    柳青云見花天荷功成受封,大事已完,遂同趙小姐辭別回閩,拜見楊夫人。楊夫人見趙小姐才貌雙美,快不可言。柳青云上京,因是二甲進士,選了兵部主事。欲要與花天荷盤桓,遂謀升了廣東知府。仍舊奉楊夫人與趙小姐到廣東赴任,因得與花天荷朝夕往來。花天荷因有世鎮兩廣之命,遂接了父親花大本并母親葉氏,同至廣東任上受享。惟哥哥花梁,留守溫州舊業。賴自新一個徒夫,作了游擊,感激花天荷不盡,不忍回閩,也著人接了妻小來同住。

    卻說花天荷到侯這日,各峒蠻聞知,俱親至城外來拜賀。花天荷恐辜其來意,送帶領了百十家丁,親至城外慰諭了一番,眾峒蠻方散去。

    花天荷正立馬瀏覽,忽見一個白須老人走至馬前,大聲說道:“花天荷,你才色的夫人已娶了,傅介子、班定遠的功名已成了,還認得我么?”花天荷忙定睛一看,不是別人,卻正是他朝夕想念的天臺老人。滿心歡喜,急急跳下馬來與他相見。那天臺老人卻不理他,竟折轉身往前奔去。花天荷忙叫道:“請留仙駕,容弟子花棟拜見!”那天臺老人只是走,竟不回首。花正荷不舍,因隨后趕來。趕了有一里多路,只見那老人在前,卻趕不上。直趕到一座山下,有幾株大樹,樹旁有座小廟宇,那天臺老人竟走了入去。花天荷趕到廟前,見老人入去,只得也入廟去尋。不期那老人尋不見,而神座上的一位神像,卻與天臺老人無二。花天荷細細看了,方悟此神,即是老人。因拜倒于地,道:“弟子不知有何因緣,而功名婚姻皆蒙指示。今僥幸功名、婚姻俱得成就,時懷明德,無由以報。今既又蒙顯示,何不少緩須臾,使花棟得略陳感激之誠。奈何 片言不賜,即而歸神,豈我花棟有所負心耶!”拜畢,而跟隨家丁俱已趕至。再細細查究,是何神圣。而廟宇傾圮,匾額無存,四下找尋,止有一片殘碑臥于草中。叫人拂去泥土,仔細一看,方知是漢馬援之神。因回到府中,大發工價,命匠重新蓋造了一座大廟,另塑神像,收拾得金壁輝煌,以報其德。花天荷時時同柳夫人、柳青云、趙小姐到此賞玩。因知功名、姻緣皆系前定,若無神告,誰得知之。后人覽此,感而題詩,道:

    功名自古在于天,婚好何曾得自專?

    似引似牽來柳宅,不遲不速到花田。

    面容相像無容辨,名氏挪移別有權。

    去去來來誰作合?至今傳作畫圖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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