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歸先生文集卷之十二》歸先生文集 歸有光作品集

    吳郡 歸有光 著 

    門人 周詩 校 

    序五 

    ◆序五 

    送同年李觀甫之任江浦序 

    送龍陽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送孟與時之任成都序 

    送王子敬之任建寧序 

    送陳子達之任元城序 

    送浚甫魏鴻臚榮授南還序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送南駕部吳君考績北上序 

    送周給事興叔北上序 

    送余先生南還序 

    送顧太仆致政南還序 

    ○送同年李觀甫之任江浦序 

    凡進士同年相善而同門尤加善焉同年者主司分經考校同為一人之所取者既于主司有師生之分誼視他同年會聚尤數亦時以德業相考而知其志意之所極如吾李君者恂恂焉可以知其器識之遠大矣于是受 命為江浦令故事同門外補其留京及未選者例當分撰文字以送之而予得李君夫為文以送行者必有芬芳之辭余固拙者之尤且不能為世俗之語而煞源俞尤二君數使督之余又病不能執筆而于情終不能自已乃遂勉為之唯江浦為京縣然在大江以西故時六合隸于淮陽 高皇帝定鼎特以六合分為江浦以為兩縣而屬之京兆蓋以畿輔重地不當為一衣帶水所隔而凡為其令與其民者朝夕有事京兆渡江以為常余嘗北上出龍江關渡經行其縣縣樸陋不類江以南然自此而西北行至滁州涉清流關為建康要道而神州赤縣其地固不為輕矣獨以君之才宜得望劇顧屈就于此蓋今選人之法有與之難地以觀其才亦有以其地之難而擇才之優者以畀之則今江浦之命以及君者豈不謂荒萊之土之所當墾治歟雕瘵之民之所當嫗拊歟京輔之邑之所當封固歟夫今天下所在獨患民貧而上不之恤財力太屈而斂之不巳能知所以生之之道與其取之之方雖儉陋之邦亦足以收富庶之効如江浦者尤宜休養生息之者也當天下初定之時嘗徙民屯種和州等田矣又數賜民田租矣其意未嘗不在壯畿輔以重根本也顧今天下縣邑疲病何獨江浦即江以南號為天下膏腴今亦近貧瘠矣又將數年殆不可為此今日守令者之責也李君勉之吾見三年報政以治行征為天下最者其在君矣 

    ○送龍陽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進士同榜者其始數百人常相聚自春官進于冢宰而后分送諸曹各隨所隸以去謂之辦事今年賜第者三百九十有四人既分曹則余所同工部辦事者四十有六人而五人者進入史館今夏首選凡若干人皆得外補夫同年而又同部宜日相聚以觀其德業然每晨入部升堂祗揖而退卒無所事事而當選者亡何又各得官以去是所謂同榜者亦若率相值而巳此余于諸同年未嘗不嘆其相聚之難也是選也吾龍陽丁君得嘉興之平湖故事同部送行余次當為序故余道其于同年之情如此嘉興本古會稽吳郡之地唐時猶隸蘇州為縣其后乃割于吳然風土民俗猶一也余故吳人敢以其所知者告之凡今之選為令吳中者人之憂之未嘗不以賦稅之難夫以天下財賦悉在東南欲其辦集誠難矣田租之入率數十倍于天下然父子祖孫二百年來以為當然固無望其減而獨畏其日加也歷三紀以來民間未嘗放赦而水旱之災蠲貸之令亦少矣又經島夷焚剽之后海上之戍不徹而加編海防歲增月益江淮以南益騷然矣軍府之干沒動數百萬此皆生民之膏脂也凡為大吏其勢與民日遠一切以趨辦為能民之病苦非有關于其心也若為令者則民皆吾之赤子朝夕見之亦何忍使之逮系鞭笞流離殭仆而不之恤也夫額供之數固民之所樂輸者其它水旱流冗荒萊奸蠹之所積逋與今權宜一切之征求謂宜有調停委曲于其間此令宰之所宜留意者也余歷觀前政有不以催科為事而事亦未嘗不辦集往往為大官以去者而且急于催科者其功名反或不逮然則獨以催科為東南之吏告者其流禍于生民多矣傳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莊子論解牛曰彼節者有間而刀刃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矣夫如是天下事夫何憂其難余固為吾丁君告亦并以為諸同年之吏于東南者告也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余讀史觀項羽救趙諸侯兵軍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縱兵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韓信以兵數萬東下井陘建大將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與趙大戰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楚威振天下及漢破楚垓下以得淮陰侯而淮陰之功始此皆在今真定之境嘗欲一至觀其戰處而不可得真定本古中山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北畧地其事固巳偉矣典午之南劉石慕容符秦繼起燕趙而慕容道明建都國于此固亦一代之雄也唐自大歷貞元以后強藩不制而成德一軍尤為驍悍天下視河北若回鶻吐蕃然蓋不為王土者百年宋因石晉失山后諸州則真定遂與契丹為境其后金人陷兩河二路尋亦不守而國事不可為矣 國家今為畿輔重地而太平二百年議者以為其悲歌慷慨之習已大變于古而不知燕趙之人出于其性然者獨以 朝廷威靈有所俛首畏伏而終不能以帖然也蓋古所謂驍悍不可制者其平時未嘗不俛首偎伏及其一旦激于其所不可忍而驍悍之性乃得而見耳夫以中山之地為古豪杰力戰之區而奸雄竊據之所都唐失河北勢日陵夷宋沒兩路國遂南渡況今翼衛神京為萬世帝王之業比古京兆馮翊扶風之地非得良有司拊循教化無以使之安土樂業而壯 國家之藩衛也今使驛之所出兵調之所加坐泒日增民生蹙耗甚矣而議者徒思重三關之戍專煩邊徼之供億謂燕趙之民荏弱屏息而可怵者亦未之思也欒城韓山童之事可以鑒矣今制推府佐郡治獄然常為監御史之所委寄而監御史實能制一方之命余以是為光君告焉君與余同年進士今選為真定府推官者也奧學通才為人聰明仁恕犴獄之事余無足以為君贅矣 

    ○送孟與時之任成都序 

    安定孟與時與余同年進士而以余年差長常兄事之余好古文辭然不與世之為古文者合與時獨心推讓之出于其意誠然也與時以選為成都推官余亦為令越中將別無以為與時贈者惟推府為郡司理儒者能道前世論刑之說詳矣余讀尚書古文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此今世所用孔氏書語也而伏生今文以恤為謐漢儒傳之而太史公本紀云惟刑之靜哉靜即謐也自古論刑取其要未有靜之一言為至此真圣人之語余以是為與時告焉余生吳中獨以應試經行齊魯燕趙之郊嘗慕游西北顧無繇而至與時自安定往來長安中又從太行山以來京師今又官蜀中行卬郲九折坂覽劍閣石門之勝豈不亦壯哉昔王介甫初仕大名為司理而韓魏公為守嘗告以君年少當讀書不宜專以吏事而介甫實未嘗不讀書也以此恨韓公為不知已而韓公之意則美矣故余于與時尤望于吏治之暇無忘學古之功孔子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往時張文隱公嘗為余言今時人材惟趙孟靜在史館難得嘉靖二十九年虜騎薄都城公卿會內廷先生獨申大議至廷罵阿黨風節凜然有汲長孺所不及者京師人至今能道之趙先生成都人也余故為文隱公所知而趙先生以是亦知余固無繇一見之士之相知豈在于見不見哉然余懷之久矣而羨與時之獲見先生也而又以喜與時之得師也 

    ○送王子敬之任建寧序 

    余始五六歲即知有紫陽先生而能讀其書迨長習進士業于朱氏之書頗能精誦之然時虛心反復于圣人之本旨則于當時之論亦未必一一符合而或時有過于離析附會者然其大義固不謬于圣人矣其于金溪往來論辯終不能有同后之學者分門異戶自此而始顧二先生一時所爭亦在于言語文字之間而根本節目之大未嘗不同也朱子既沒其言大行于世而世主方主張之自九儒從祀天下以為正學之源流而 國家取士稍因前代遂以其書立之學官莫有異議而近世一二君子乃起而爭自為說創為獨得之見天下學者相與立為標幟號為講道而同時海內鼎立迄不相下余姚之說尤盛中間蹔息而復大昌其為之倡者固聰明絕世之姿其中亦必獨有所見而至于為其徒者則皆倡天而和十剿其成言而莫知其所以然獨以先有當世貴顯高名者為之宗自足以鼓舞氣勢相與踴躍于其間此則一時士習好名高而不知求其本心為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之學則流風之弊也夫孔氏之門學者所為終身孜孜不怠者求仁而已其后子思為尊德性道問學之說而高明廣大精微中庸新故之目皆示學者為仁之功欲其全體不偏語意如皋陶所稱直溫寬栗之類也獨用揭此以立門戶謂之講學朱陸之辯固巳啟后世之紛紛矣至孟子所謂良知良能者特言孩提之童自然之知能如此即孟子之言性善巳盡之又何必偏揭良知以為標的耶今世不求博學審問慎思明辯篤行之實而囂然以求名于天下聚徒數千人謂之講學以為名高豈非莊子所謂圣賢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者也夫今欲以講學求勝朱子而朱子平生立心行事與其在朝居官無不可與天地對者講學之徒考其行事果能有及于朱子萬分之一否也奈何欲以區區空言勝之余友王子敬舉進士得建寧推官余固慕游朱子之鄉而未獲者忻忻然愿從之而不可得因告之以凡為吏取法于朱子足矣間謁紫陽之祠以瓣香為余默致其禮俾先生有神知數百載之后亦有余之自信不惑者也 

    ○送陳子達之任元城序 

    陳氏在吾昆山家世以科名顯子達前年試南宮不第欲就選時有傳權貴人語以某地某官相許者子達曰吾可以賄而求仕耶即往而責償于其民可耶遂拂衣以歸今年試南宮以一字失格不得終試遂復就選適銓部政清請謁不行或有以中人為地者率置之蠻徼荒遠之區天下士集京師皆以為 朝廷清明太平可望而子達得為縣大名之元城元城賦輕人樸雖在三河之間于今畿輔地獨僻遠仕宦者得此以為清高子達因其土俗而無撓之易以為治而余以為今之為令之難非難于其官而難于其為其官之上者自昔置令以百里付之故譬之為人牧牛羊為之善其牢芻擇其水草時其絼放而主人不問觀其牛羊之羸茁而已矣今以一令而大吏數十人制于其上牛羊之羸茁不問也牢芻水草絼放之事不使之為也而煩為之使苛為之責欲左而掣之使右欲右而掣之使左以牧一人而伺其主十人而主人各以其意喜怒之凡吏之勤苦焦勞日夜以承迎其上無余事也故曰令之難非難于其官而難于其為其官之上者今 天子委任元輔作新吏治而子達方有志于為民而為其官之上者庶幾或少變前之為者使之得盡其為牧之事余于子達之行有望焉且以告其為其官之上者也 

    ○送浚甫魏鴻臚榮授南還序 

    昔吾莊渠先生起吳郡天下之士從之講道與余姚南海角立今沒二十余年先生之門人存者蓋少其位于中朝與游宦于四方者幾無一人矣今歲先生之子仁父與其從子溫父試南宮皆不第而東倉王明得與余皆先生家壻幸獲同榜而明得又先以病予告還鄉仁父留乞恩就教慈溪而溫父之母兄浚父以舍選得鴻臚序班浚父與余先妻同母兄弟也思念少時莊渠先生以斯文為巳任時自南海及成均還士大夫過吳中必造先生之廬而今兩京及所在講席常滿群言淆亂而先生之道響絕以其門人子弟之無顯者也余既孤立無能有以振先生之道而二君者又南還是以愈默默不自得也因為序以送浚父而復為七言絕句一首以送仁父欲其以先生之道振于浙東也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王建官必有牧監參伍殷輔長兩正貳而上大夫受縣縣邑之長曰尹曰公曰大夫其重古矣蓋亦必有參伍兩貳之屬也至漢仍秦制為郡縣縣萬戶以上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減萬戶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為長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吏之秩是為少吏是知令丞尉皆長吏也夫令為天子親民所為臨軒顧問者墨綬進賢兩梁冠其選即為州牧刺史丞為其佐亦不輕矣今制重內故令輕令輕則丞輕矣而令又往往恣睢傲誕自輕其丞者何也凡縣之事丞理其繁而令得以簡丞效其勞而令得以逸令過丞規之令不及丞輔之則令之于丞其可輕也予友陳子達受命為大名之元城余三月矣而皖城毛君文高今往為其丞子達剛直不阿遇事發憤而毛君為人謹厚往以佐之必和而能濟也元城之民其有賴乎余觀郡乘自古游宦魏郡知名者不少其在元城樂廣以令李若水以尉仇覽蒲鄉一亭長耳而漢史傳之毛君其亦可自輕其官也哉君之先人樂善好施晚歲無子嘗捐貲修其縣之崇惠觀其上梁之日縣令親為酹酒于三清像前曰毛某善士乲喜舍鼎新此觀愿天予生四子先予之名曰梁曰棟曰材曰柱后果生四子命以其所命名其事頗異梁者即文高也信知古稱禱于神而生者良有之今毛氏之后世尚當有人而毛君之為丞生有神符其必有異政豈可輕也哉 

    ○送南駕部吳君考績北上序 

    國家自永樂遷都兩京并建如古鎬洛之制百司庶府之在南者悉仍其舊而稍省其員額兵部尚書預掌留鑰寄任特隆而車駕清吏司得以揀選上十二衛之驍勇翊衛 皇官蓋古光祿勛之職領五營七署之事所以佐大司馬寓兵機于環衛之間非特掌輿輦車乘郵驛廄牧而巳 高皇帝以兵定天下斂百萬之師于神京國家宴然有泰山之安于今且二百年邇者營卒群噪極其猖狂幾如元魏神策虎賁羽林之禍 朝廷紀綱所系不小矣夫兵眾之所聚統馭之者或不能知其情人之情不能知其蓄之之久則憤憾而思有所一出此固其勢然者于是欲求其情而加■〈忄尉〉呴之彼方自以為得而安于自恣如是則向之所謂情不生于情而將生于習彼以其一旦憤憾之氣而狃之以為習 國家可一日恃之以為安哉異時遼陽之師嘗囂矣撫之而后安云中之師又囂矣撫之而后安此邊疆之患四肢之虞也今京輦腹心之地惴惴如此然又烏知不以異時之事無所懲而效之也如使又無所懲而效之則吾未知其所止也天下之變無不起于微唐中葉始于平盧一軍之亂當時不折其芽萌釀成至于五代一百六十年不可除之痼疾武宗時澤潞擅命李德裕請討之而橫水戍兵叛入太原奉揚弁主留事議者頗言兵皆可罷德裕遽趣王逢起榆杜軍斬弁獻首京師而澤潞亦平德裕之為相不盡滿人意而臨事有制如此故能使河北三鎮畏脅而會昌之政稱美于世蓋天下善者能制其機羸縮變化無所不可獨患因循不決僥于目前之無虞而制之不出于已此所以可慮也人言君勤敏于吏事凡監牧舟艦諸蠹敝多所厘革而 親王之國兼兵工二部之務沛然有余予以為此得君之粗者今茲北上必能以天下之大機贊廟堂矣予何詞以助之哉 

    ○送周給事興叔北上序 

    今天下之用人與士之為天下用與古異者其求之與為其求者皆非哉之所宜有蓋古之士上之人知重之也故士亦有以自重而不輕于進今世則自進而已雖然有至于今而不可易者亦常自自重之義存乎其間而后可以任天下之事蓋孔子孟子之時世巳莫知尊用其道而孔孟固未能忘情于斯世亦與之相驅馳而終以不可為而止則孔子孟子之所以自重者也后世學者守其家法雖至于千百年未嘗變也孟子之于伊尹孔子蓋力攻當時好事者誣圣人以成其茍進之私至于百里奚自鬻亦深為之辯孟子以為百里奚之所就小矣猶不肯自鬻以成其君夫茍至于自鬻雖五伯之業不可為也由是言之士之欲托于功名而茍冐以進者雖自詭以有所成亦誣矣臨安周興叔以進士為令江南入為給事中時宰慕其名頗示意旨欲邀致之門下興叔即引疾以去 先皇帝之末年 朝廷方舉遺逸會 新天子即位一時云集闕下莫不驟致顯擢興叔宜以時起以觀 天子之新政而方且高臥自若 國家故事大臣之在告者非有召不得入其非三品以上凡在廷之臣賜告者皆自赴闕而后 天子命以職二年冬興叔未赴闕也而除書獨下于是乃應命而出興叔可謂得古自重之義矣余官吳興往來臨安嘗訪興叔于西湖古寺中讀書著文山深徑迂人跡所不至臨安會城士大夫皆高尚其道今興叔之出真能自重不茍然者給事中為諫諍之臣 天子既嘉獎直言人得以有所建論每下之公卿大臣亦不逆其言每奏輒行蓋遭時 圣明其言之易行如此夫以其言之易行當思其言之難而后可也自古如賈誼陸贄玉吉崔寔魏征之徒其言莫不有關于一代之治體今 天子承統繼阼屬世道一變之會天下治忽之機與人心風俗之所趨興叔獨居深山中熟觀之久矣其必有不徒言者以稱 朝廷任屬之意某自念方徘徊于進退之涂未知所裁何足以贊興叔之行顧平生受知最深而樂興叔之道行也因為序之云 

    ○送余先生南還序 

    太史余先生以進士第三人入翰林今年南宮試士先生受命司考校所取士三十人天下以為得人未幾以官滿一考推封其父母尋得予告還鄉所取士于先生之南行也謂宜有文以送之以齒序屬于余夫大人君子之得位也觀其所施于天下其未得位也觀其所以養之者而已矣今之館閣其未嘗當天下之任也夫自一命之微皆有職業獨以為輔相育村之地于天下之事一無所縈其思慮使之虛靜純明以居其德業而博考古人之書自圣人之經以至于諸子百氏之說古今治亂之故無不盡其心則所以為輔相者具矣而后一旦畀之位以當天下之任無不宜也此國家所以儲館閣之意也予至京師見先生與吾郡王太史先生皆以年少登高第入則同館出則聯轡其氣沖然如有所不足其貌粥然如有所不能汲汲乎思有以進于古人而不自知其名望地位之崇可以為大臣宰相之器矣而吾余先生于其所取士與之處未嘗不邴邴乎其喜也引而進之惟恐其不可及也所取士于先生之去也惘惘乎其如有苵也其日遲先生之來也夫士以一日之相遇而定其終身之分非特主司之求士欲得其人而士亦欲得主司之賢以為歸韓吏部稱陸相之考文章也甚詳而自幸在選中以吏部之高視一世顧亦自附檿陸公以為其門人可以無媿予久困于試而特為先生之所識拔天下尤以此多先生其感恩宜備于尋常茲不敢具述者蓋為序以送行者諸君子之意也 

    ○送顧太仆致政南還序 

    士大夫于出處進退之際常自度于其心非人之所能知人亦不得而知之夫其心有纖毫之不安不可以一日居也至其無所不安雖召公之告老周公猶諄諄留之周召二圣人在位周公之為召公猶召公之自為也何嫌于不去而必以去為高潔哉今世論士之去位夫徒高潔而巳豈所以語出處進退之義而為知道者之所無以議為哉然使其心有纖毫于其中而去乃亦其所以為高潔者也疏廣受二子以年老辭位漢史具述其事韓退之又稱之以為送楊少尹序亦以具見當時之人能知所慕愛二疏者而二疏之所以去葢堅不能言也退之之于楊侯亦然而曾子固之送周屯田直以得釋于煩且勞以為樂夫士大夫致身國家豈獨以能自釋于煩勞為樂耶班與韓曾之文世皆以為不可及吾猶以為未能究出處之義而自度于其心非為論之精者余與太仆顧公少相知公之為給事中放廢二十余年間與之言居官時事輒笑未嘗自道及在京師始叩之知當時奉使勘蜀事能為 朝廷不別疏骨肉得大體其請赦還大禮大獄諸得罪臣止禱祠尤時所難言及起廢四遷至今官其在寺所建明多紀 要之居其職必欲以有所為不異往時為給事少年鋒銳之時亦可以稱為得盡其職矣一旦引年以去豈不謂之高潔哉然其志意之所在不自言者人亦莫得而測也先是吾吳致仕去者陽羨萬宗伯而海虞陳奉常則以病告去二公皆知吾者公還其以吾文示之其必有當于其心者吾所以論士大夫出處進退之際韓退之曾子固之所未及也 

    歸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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