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書過以文事見推,且虛懷諮度,諄諄無已,裕釗則何足以知此!雖然,既承下問,不敢不竭其愚。古之論文者曰:“文以意為主,而辭欲能副其意,氣欲能舉其辭。譬之車然,意為之御,辭為之載,而氣則所以行也。”其始在因聲以求氣,得其氣,則意與辭往往因之而并顯,而法不外是矣!是故契其一,而其余可以緒引也。蓋曰意,曰辭,曰氣,曰法,之數者,非判然自為一事,常乘乎其機而緄同以凝于一,惟其妙之一出于自然而已。自然者,無意于是,而莫不備至,動皆中乎其節,而莫或知其然。日星之布列,山川之流峙,是也。寧惟日星山川,凡天地之間之物之生而成文者,皆未嘗有見其營度而位置之者也,而莫不蔚然以炳,而秩然以從。夫文之至者,亦若是焉而已。觀者因其既成而求之,而后有某者某者之可言耳。夫作者之亡也久矣,而吾欲求至乎其域,則務通乎其微,以其無意為之,而莫不至也。故必諷誦之深且久,使吾之氣與古人合于無間,然后能深契自然之妙,而究極其能事。若夫專以沉思力索為事者,固時亦可以得其意,然與夫心凝形釋,冥合于言議之表者,則或有間矣。故姚氏暨諸家因聲求氣之說為不可易也。吾所求于古人者,由氣而通其意以及其辭與法,而喻乎其深。及吾所自為文,則一以意為主,而辭氣與法胥從之矣。閣下以為然乎?閣下為苦中氣弱,諷誦久則氣不足載其辭。裕釗邇歲亦正病此。往在江寧聞方存之云:“長老所傳:劉海峰絕豐偉,日取古人之文,縱聲讀之。姚惜抱則患氣羸,然亦不廢哦誦,但抑其聲使之下耳。”是或亦一道乎?裕釗比所遇多乖舛,又迫憂患,于此事恐終無所就。閣下才高而志遠,年盛而氣銳,它日必能紹邑中諸老盛業。用敢進其粗有解于文字者以為涓埃之裨,惟亮察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