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八》廿二史劄記 趙翼作品集

    ○新書改舊書文義處

    《河間王孝恭傳》,《舊書》孝恭破降蕭銑,高祖大悅,使畫工圖其貌而視之。案孝恭乃高祖從子,豈不相識而欲圖其貌乎?《新書》則云,詔圖破銑之狀以進。

    《長孫順德傳》,《舊書》順德坐事免,發疾,太宗鄙之曰:“順德無慷慨之節,多兒女之情。今有疾,何足問也。”語殊無來歷。《新書》謂順德因喪女感疾。帝謂其無剛氣,以兒女牽愛。

    《許敬宗傳》,《舊書》太宗伐高麗,皇太子定州監國,敬宗與高士廉共知機要。岑文本卒于行所,令敬宗檢校中書侍郎。太宗破高麗于駐蹕山,敬宗立馬于御前,受旨草詔書。是敬宗忽隨太子在定州,《新書》改文本卒,驛召敬宗至行所。

    《韋陟傳》,《舊書》陟卒,太常謚為“忠孝”,顏真卿駁之曰:“忠則以身許國,見危致命。孝則晨昏色養,取樂庭闈,不合二行,殊難以成忠孝。”《新書》改真卿云:“許國養親不兩立,不當合二行為謚。”

    《元載傳》,《舊書》載父景升任員外官,居岐州,載母攜載適景升,冒姓元氏。語不可解,然則載本何姓耶?《新書》云,父升本姓景,為曹王妃元氏主田租,請于妃,冒為元氏。

    《崔光遠傳》,《舊書》郭子儀與賊戰汲郡,光遠以千人渡河援及。及光遠在魏州,使李處拒賊,子儀怒不救,處遂敗。此事殊不明晰,光遠曾救子儀,子儀何以反怒而不救光遠耶?《新書》謂子儀戰汲郡,光遠僅以千人援之,戰不甚力,故魏州之戰,子儀怒而不救。

    《唐儉傳》,《舊書》儉勸高祖兵起兵,高祖曰:“天下已亂,言私則圖存,言公則拯溺,吾將思之。”《新書》改云:“喪亂方剡,私當圖存,公欲拯溺者,吾當為公思之。”是竟以公指儉矣。

    《王雄誕傳》,雄誕本杜伏威之將,其擒李子通,降汪華及聞人遂安,皆伏威降唐后,為唐宣力也。《舊書》先敘明高祖詔伏威使雄誕討之,故下文戰功俱是為唐盡力。《新書》不先敘明,則此等攻討全是為伏威矣。雄誕造遂安壘,諭以國家威炅,所謂國家者,唐耶?伏威耶?

    魏征對太宗忠臣良臣之論,《舊書》云:“良臣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祿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并喪,空有其名。”《新書》改云:“良臣身荷美名,君都顯號,子孫傳承,流祚無疆。忠臣身嬰誅夷,君陷昏惡,喪國夷家,只取空名。”不過竄改數字,無他意義。

    傅奕請除釋教疏,《舊書》有云,齊朝章仇子他上表言,僧尼寺塔,糜損國家,為諸僧附會宰相,對朝讒毀,諸尼依托妃主,潛行謗ゥ,遂死西市。言因諫佛事為僧尼傾陷也,語已不甚明。《新書》改云,章仇子他言僧尼塔廟,外見毀宰臣,內見嫉妃嬙。尤不可解,并失本意。

    《李光弼傳》,《舊書》光弼命荔非元禮出勁卒于羊馬城以拒賊。《新書》謂遣元禮戰羊馬,賊大潰。羊馬城去“城”字,但云戰羊馬,成何語耶?

    《盧汝弼傳》,《舊書》太原使府有龍泉亭,汝弼父簡求節制時,手書一詩在亭之西壁。汝弼復為亞帥,每亭中宴集,未嘗據賓位,但西向俯首而已。《新書》改云,太原府子亭,其父簡求所署多在,每宴亭中,汝弼未嘗居賓位。轉不明晰。

    甘露之變,《舊書》本紀書,仇士良率兵誅王涯、賈饣束、舒元輿、李訓、王、郭行余、羅立言、李孝本、韓約等十余家。案是時李訓見事敗即出奔,鄭注亦尚在鳳翔,非同日被殺也。《新書》先書,壬戌,李訓謀誅宦官,不克,出奔。戊辰鳳翔監軍殺鄭注,較明,然李訓出奔后仍被殺,又不書。又涯等被殺,朝中無宰相,乃以鄭覃、李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而《新書》覃、石入相反敘于士良殺朝臣之前,亦誤蓋《舊書》以甘露之變系之壬戌,《新書》則系之乙丑,故有此誤也。

    ○新書盡刪駢體舊文

    歐、宋二公不喜駢體,故凡遇詔誥章疏四六行文者,必盡刪之。如德宗奉天之詔,山東武夫悍卒無不感涕;討李懷光之詔,功罪不相掩,亦典盡事情,而本紀皆不載,并陸贄傳亦無之。其列傳內如李密討隋帝檄文,祖君彥之詞也;徐敬業討武后檄文,駱賓王之詞也;太宗徐賢妃諫伐高麗及興土木一疏;封常清臨死謝表;代宗獨孤后崩,帝命常袞為哀冊文,情詞凄惋,時稱絕作;李克用收更訂城后,楊復光所上露布,列諸將功伐最詳贍。此皆傳誦至今者,而各傳皆不載,惟徐賢妃疏則節數語存之。至如《舊書 畢構傳》,有詔歷數貪吏之弊,最為切中。(詔云:邑屋之間,囊橐俱竭,或地有椿干梓漆,或家有畜產資財,即被暗通,并從取奪。若有吝[A092],即因事以繩,粗杖大枷,動傾性命,懷冤抱痛,無所訴陳。)亦以其四六而刪之。夫一代自有一代文體,文朝以來,詔疏尚駢麗,皆載入紀傳,本國史舊法,今以其駢體而盡刪之,遂使有唐一代館閣臺省之文不見于世,究未免偏見也。惟凌煙閣續圖功成一詔,系駢體,獨全載于《李晟傳》,則以事本嚴重,非四六之詔不足相稱,此正宋子京相題之巧。其他駢體中有新語不忍棄者,則寧代為改削存之。如姜皎當玄宗為臨淄王時即傾心擁戴,幾得重禍,帝登極,賜之詔云:“否當其晦,則滅宗毀族,朕負之必深。泰至其亨,則如山如河,朕酬之未補。”《新書》改云:“否當其晦,則必滅乃宗。泰至其亨,則所酬未補。”又王志論太寬不可為政疏,有云:“人慢吏濁,偽積贓深,若以寬理之,何異命王良御旱,舍銜策于奔是;請俞跗攻疾,停藥石于膚腠。”新書改云:“舍銜策于奔是,則王良不能御旱;停藥石于膚腠,則俞跗不能攻疾。”語自較勝。又如昭宗為劉季述所廢,幽于宮中,反正后,罪狀季述之詔有云:“幽辱之時,要紙筆則恐作詔書,索錐刀則慮為兇器。朕所御之衣,晝服夜浣,嬪嬙公主,衾綢皆闕。緡錢則貫陌不入,繒帛則尺寸難求。”《新書》不載此詔,卻即用詔中語敘帝幽辱之狀,謂帝衣晝服夜浣,食自竇進,下至紙筆銅錢,亦疑作詔書兇器而不與。時方寒,公主嬪御無衾纊,哀聞外廷。此可見子京于四六不欲存,又不忍棄,委曲斡旋之苦心矣。又《郭虔傳》獨存駢體一詔,乃玄宗以虔與阿史那獻不協,特為和解者。此無甚關系而獨存之,則以《舊書 虔傳》無此詔,故轉補之,以見其采掇之博也。其他如章疏之類有關政體治道者,或就四六改為散文,或節其要語存之,固未嘗概為刪汰。此則子京用意之深,不以文詞而沒其議論耳。

    ○新書好用韓柳文

    歐、守二公,皆尚韓、柳古文,故景文于《唐書》列傳,凡韓、柳文可入史者,必采摭不遺。《張巡傳》則用韓愈文,《段秀實傳》則用柳宗元《書逸事狀》,《吳元濟傳》則用韓愈平淮西碑文,《張籍傳》又載愈答籍一書,《孔傳》又載愈請勿聽致仕一疏,而于《宗元傳》載其貽蕭亻免一書,許孟容一書,《貞符》一篇,《自儆賦》一篇,可見其于韓、柳二公有癖嗜也。又于《劉禹錫傳》載其所自作《子劉子》一篇,以見其處境之志。《杜牧傳》載其《罪言》一篇,以見其經世之才,此皆文人氣類相惜,有不期然而然者。《白居易傳》,《舊書》載其與元稹書,極敘作詩之功,及得名之處。后移忠州,與稹相遇于夷陵,流連文酒,寫《木蓮荔枝圖》以寄朝士。晚歸東都,作《池上》篇,寄興樊素、小蠻,及與香山僧如滿結香火社等事。《新書》則一切刪之,專敘其疏諫吐突承璀不可將兵,獻《虞人箴》以儆穆宗好獵,并措置河朔,請令李光顏將兵,裴度鎮太原等疏,與《舊書》命意迥別。蓋《舊書》專表其詩才之高,襟懷之曠,置之恬淡一流,而《新書》則欲著其立朝豐采議論,以見文人中自有名臣,此又景文深意也。

    ○新書詳載章疏

    《新書》于《舊書》內奏疏當存者,或駢體,或雖非駢體而蕪詞過多,則皆節而存之,以文雖蕪而言則可采也。其節存者,徐賢妃諫興師動土木一疏,李大亮諫賑突厥一疏,房玄齡諫伐高麗一疏,褚亮論九廟七廟一疏、諫獵一疏,于志寧諫太子承乾書及緩刑等疏,許敬宗薦張元素、令狐德等一疏,劉仁軌奏戰士不被恩賞難于用命一疏,高季輔應詔陳時政損益五篇,韋承慶諫太子賢一疏、明堂災一疏,韋嗣立修學校、止刑殺、禁封戶等疏,徐彥伯《樞機論》,薛登選舉過濫一疏,韋湊該駁改葬節愍太子一疏,張廷諫造大像一疏,楊綰請復古孝廉一疏及公卿大臣核議一疏,郭子儀辭尚書令一疏,《王嶼傳》內梁鎮諫祠祭一疏,《皇甫傳》內裴度諫其入相一疏,《竇參傳》內參既貶德宗欲殺之,陸贄諫以為殺之太重一疏,《陸贄傳》內諫設瓊林、大盈庫一疏,蕭仿諫作佛事一疏,此皆因舊疏繁蕪而刪存其要語者也。他如《魏征傳》,征與封德彝在太宗前論大亂之后易為治,及戒土木、論刑賞、君子小人不宜參用、十慚十思等疏,《馬周傳》論大安宮宜崇奉、太廟宜新祀、刺史不可世襲、樂工不可賜官、太子宜預教、官令須慎選等疏,《魏元忠傳》論文武二途一疏,凡《舊書》所有者仍一字不刪,并有《舊書》所無而《新書》補出者。《張九齡傳》載其重守令一疏,見當時重內輕外之弊也。《宗楚客傳》載其陳符命一疏,以見其求媚也。《張廷傳》載其諫襲回鶻及買蕃馬二疏,以其有關于邊備也。《崔渙傳》載其劾元載一疏,所以著載之惡,渙之直節也。《李晟傳》,收京后李懷光尚據河中,載晟所奏懷光有不可赦者五,見晟之公忠體國也。至如《高郢傳》載其諫營章敬寺一疏,《杜佑傳》載其省官節用一疏,《程元振傳》載柳伉劾元振一疏,亦皆有關國計利害,民生休戚,未嘗不一一著于篇。此正宋子京作史之深意,非徒貴簡凈而一切刪汰也。

    ○新舊書互異處

    本紀,儀鳳二年,劉審禮與吐蕃戰于青海,敗績。《舊書》書審禮被俘,《新書》云審禮死之。

    開元四年,突厥可汗默啜之死。《舊書》為拔曳固所殺,傳首京師,《新書》子將郝靈斬默啜。

    二十年,敗奚、契丹,獻俘闕下。《舊書》信安王獻俘,《新書》謂忠王浚獻俘。是時浚為元帥未行,為副元帥敗敵,《新書》以主帥為主,《舊書》則從實也。

    天寶十一載,李林甫死。《舊書》李林甫薨于行在所,《新書》李林甫罷。案是時林甫從賀驪山,死于邸,生前未嘗先罷官也。其后削奪官爵,則死后事,乃先書罷,殊無據。

    永泰元年,郭英之死。《舊書》劍南節度使郭英為兵馬使崔旰所殺,《新書》崔旰反,節度使郭英奔于炅池,普州刺史韓澄殺之。

    成之死,《舊書》以舟師援鄂,而雷彥恭乘虛襲陷江陵,軍士聞之皆潰,投水死。《新書》與楊行密戰于君山,死之。

    哀帝之立。《舊書》蔣元暉矯宣遺詔,立輝王祚為皇太子,即位。《新書》朱全忠已殺昭宗,矯詔立輝王為太子,即位。

    列傳,邵王重潤之死。《新書》本傳,中宗子重潤與女弟永泰郡主及主婿武延基,竊議張易之兄弟出入宮禁,后怒,杖殺之。《武延基傳》云,與重潤等竊議,皆得罪縊死。二傳杖與縊稍不符合。《舊書 張易之傳》則云,重潤等竊議二張,后付太子自鞫問,(中宗時為太子。)太子并縊殺之。《武延基傳》又云,武后咸令自殺。是二傳一以為中宗所縊死,一以為后令自殺,又不符合。蓋中宗之殺之或令自殺,皆迫于武后之威也。《新書》竟書武后殺之,較為直截。

    史朝義之死。《舊書》朝義敗投幽州,偽范陽節度李懷仙于莫州擒之,送款來降。《新書》朝義走莫州,欲決死戰,田承嗣請身守莫州,勸朝義至幽州,以懷仙之師來戰。朝義乃以老母、幼子為托,而自往幽州。至范陽,懷仙部將李抱忠不納,朝義謀走入蕃,懷仙招之,至幽州,縊死。是朝義被擒在幽州,非莫州也。

    楊思訓之死。《舊書》謂慕容寶節置妾于別室,邀思訓飲,思訓責以不宜背妻寵妾,妾怒,密置毒酒中,思訓飲盡便死。《新書》則謂寶節邀思訓謀亂,思訓不敢答,寶節懼其泄,遂毒之死。

    裴、馬。《舊書》裴行儉與李敬玄同典選,有能名,時稱裴、李。《新書》行儉與馬載同典選,時稱裴、馬。案《新唐書 盧從愿傳》謂,高宗時,吏部稱職者裴行儉、馬載,至是從愿與李朝隱典選,亦有名,故號前有裴、馬,后有盧、李。

    王仙芝之死。《舊書》謂仙芝敗宋威,朝廷以王鐸代威討賊,斬仙芝首獻闕下,是斬仙芝首者鐸也。《新書》謂仙芝攻洪州,宋威往救,敗仙芝于黃梅,斬賊五萬,獲仙芝,傳首京師,則斬仙芝者乃威也。

    上官儀之死。《舊書》謂儀為許敬宗誣其與梁王忠通謀,遂賜死。《新書》謂武后既得志,帝為所制,欲廢之,召儀使草詔。左右奔告后,后自訴,帝羞縮曰:“儀教我。”由是敬宗誣構之死。

    盧奐治廣州,有清節。《舊書》謂開元以來,廣府清白者,惟宋、裴先、李朝隱及奐四人。《新書》謂朝隱、及奐三人。

    哥舒翰之死。《舊書》謂火拔歸仁執翰送安祿山,降之,祿山閉翰于苑中,潛殺之。《新書》謂廣平王收東京時,安慶緒挾翰渡河而北,及敗,乃殺之。

    第五琦之為租庸使。《舊書》賀蘭進明令琦入蜀奏事,玄宗即令勾當江淮租庸使,是玄宗所授也。《新書》謂肅宗在彭原,琦為進明來奏事,帝即令勾當江淮租庸使,是肅宗所授官也。

    李揆之死。《舊書》謂揆奉命為入蕃會盟使,行至鳳州卒,。《新書》為揆至蕃,其酋問曰:“聞唐有第一李揆,公是耶?”揆恐被留,乃曰:“彼揆豈肯來耶。”歸至鳳州,卒。是揆入蕃后,始卒于歸途也。

    《韋見素傳》,《舊書》載其為楊國忠所引,在相位無所是非,但查署字而已,遂至兇胡犯順,不措一詞。《新書》則謂安祿山請以蕃將代漢將,見素謂難將作矣,明日與國忠入見,極陳反狀,是見素未嘗無言者。蓋其奏祿山必反,亦附合國忠意耳。然《舊書》傳論又謂見素直言極諫,而君不從,獨正犯難,而人不咎,時論謂其取容于國忠,不知其時勢之不能匡救也,則又與本傳異。豈本傳乃國史原本,而傳論則修史者之平心持論耶?

    《呂渭傳》,中書省有枯柳,德宗自梁、洋回,柳再榮,時以為瑞柳,渭試進士,以之命題。《舊書》謂上聞而嘉之,《新書》云上聞之,不以為喜。

    《姜公輔傳》,《舊書》謂不知何許人,《新書》謂愛州日南人。

    《陽惠元傳》,惠元為李懷光所襲,出奔,懷光遣冉宗追之。《舊書》謂惠元計窮,父子三人并投井中,冉宗俱出而害之。《新書》謂惠元被發,袒而戰死,二子晟、匿井中,遇害。

    《韓游瑰傳》,《舊書》謂德宗避京師之亂,倉猝出幸奉天,游瑰率兵赴難,自乾陵北向醴泉,拒朱泌。會有人自京來,言泌兵旦夕當至,上遽令追游瑰來奉天。游瑰甫至,Г兵亦至,遂拒戰。是游瑰之至,由德宗召之也。《新書》謂游瑰趨醴泉,有詔赴便橋,而途遇Г兵,游瑰欲還護奉天,中使翟文秀曰:“吾兵至奉天,賊兵亦隨至,是引賊逼君也。不如壁于此拒之。”游瑰曰:“賊兵多,抗我于此,猶能分兵至奉天。不如先入衛。”遂還奉天,Г兵果至,遂與戰。是詔令赴便橋,而游瑰以救駕為急,自赴奉天也。

    《劉稹傳》,《舊書》謂稹拒命時,其從父故節度使從諫妻裴氏,召諸將妻入宴,裴泣謂諸將妻:“歸各語汝夫,忽忘先相公之拔擢,吾今以子母為托。”諸婦皆泣下,故諸將為稹盡力。后稹伏誅,裴氏亦以此極刑。《新書》則謂從諫妾張氏素有憾于裴,誣奏裴語如此,陷之極刑。

    《李師道傳》,師道死,舊書謂其妻魏氏出家為尼,《新書》謂魏氏沒入掖廷。

    《王鐸傳》,《舊書》謂黃巢之亂,官失收京城,封鐸晉國公,加中書令,以收京諸將功伐,令鐸量其高下,承制爵賞。下又云,巢出關時,溥請身討之,乃以溥為都統,罷鐸都統之任。是收京時,鐸正為都統也。《新書》則謂巢戰數敗,宦官田令孜知賊必破,欲使功歸于己,乃構鐸罷為檢校司徒。鐸功將就,而以才見奪,然卒因其勢,不數月遂平京師。是鐸于未收京之前已罷都統矣。案收京露布系宦者楊復光所上,而無鐸名,則鐸早罷都統矣,《舊書》應誤。

    《王龜傳》,《舊書》龜觀察浙東,江淮盜起攻郡,為賊所害,是龜被賊殺也。《新書》但云徙浙東觀察使,卒贈工部尚書,則似未被害者。

    《元稹傳》,《舊書》謂稹宿敷水驛,與內官劉士元爭廳,為士元擊傷面。《新書》謂中人仇士良至,稹不讓,中人怒,擊稹傷面。案白居易救稹疏,亦謂與劉士元爭廳,而《新書》云仇士良者,蓋士元隨士良至而擊稹耳。(《仇士良傳》亦言與稹爭廳,則是時士良實親至敷水驛也。)

    《李紳傳》,《舊書》謂李辟紳為掌書記,紳不就,怒將殺之,遁而免。《新書》謂脅中使奏留已,召紳作疏,紳陽懼,至不能成一字,下筆輒涂去。注白刃,令易紙,終不成。乃召許縱為之,而囚紳獄中,敗乃免。

    《路巖傳》,巖為相,委親吏邊咸,與郭籌相倚為奸。《舊書》云,事敗出為成都尹,改荊南,尋罷之。《新書》謂事敗貶新州,賜死,剔取其喉。先是巖奏賜死者當剔喉以驗,至是自及云。

    憲宗之弒。《舊書》謂宦者陳弘慶,《新書》作陳弘志。《舊書》弘慶等弒逆,不言王守澄,《新書》謂守澄與弘志等弒帝。

    《楊復光傳》,《舊書》謂復光監軍討賊,遣吳彥宏諭降黃巢,巢即令尚君長等奉表歸國。宋威害其功,并兵擊賊,巢怒,復作剽。《新書》謂復光諭降王仙芝,仙芝遣尚君長出降,宋威密請誅君長,故仙芝復叛。案是時仙芝為賊首,巢其將校也,復光諭降是仙芝明甚。

    《張巡傳》,《舊書》謂蒲州河東人,《新書》謂鄧州南陽人。

    《鄭畋傳》,《舊書》,畋鎮鳳翔,病,乃表薦李昌言,詔可之,召畋赴行在。《新書》黃巢據京城,畋移檄討之,遣大將李昌言率兵向京。昌言反兵襲畋,畋登城謂曰:“吾方入朝,公能為國討賊則可矣。”乃委軍而去。《通鑒》與《新書》同。

    《王重榮傳》,《新書》宦官田令孜以重榮不肯歸鹽池供禁軍,使朱玫討之。重榮率李克用以兵來,戰于沙苑,禁軍大敗。(《通鑒》同。)《舊書》但云,沙苑之戰,禁軍不重榮所敗,令孜挾天子幸寶雞。李克用聞之,乃與重榮入援京師。一似沙苑之戰,克用不與其事,及帝出奔后,始起兵勤王者。此或后唐修史時,為克用諱耶。

    ○新舊書各有紀傳互異處

    《舊書》本紀,幽州軍亂,逐節度使史元忠,推陳行泰為留后。雄武軍使張絳奏,行泰不可為帥,請以本鎮軍討之,許之,遂誅行泰。詔以絳主留后務,仍賜名仲武。是絳即仲武也。而《新書》則陳行泰殺史元忠,張絳又殺行泰,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討絳,朝廷因命仲武為節度,是絳與仲武判然兩人。及考《舊書 張仲武傳》史元忠為行泰所逐,行泰又為絳所逐,適仲武遣吏吳仲舒奉表至京,宰相李德裕問故,仲舒謂行泰、絳皆客將,故人心不附,仲武本舊將,素抱忠義,可為帥。德裕乃奏以仲武為節度使。是《舊書》列傳內亦未嘗以絳與仲武為一人,而本紀乃謂絳賜名仲武,此紀傳經互異之顯然者。合《新書》列傳及《通鑒》核之,此《舊書》之誤在紀不在傳也。《新書》本紀,殺梁郡公李孝逸。案《新書 孝逸傳》討徐敬業有功,后為武三思所讒,將置之死,后念其舊功,免死,流儋州。《舊書 孝逸傳》亦然。是孝逸未被殺也。此《新書》之誤亦在紀而不在傳也。

    ○新舊書誤處

    《嚴武傳》,《舊書》,肅宗收長安,以武為京兆少尹,因史思明阻兵不之官,優游京師。案長安鍵訂兆也,既收長安,何以不能赴京尹之任?史思明并吸遁長安,何以因其阻兵,遂不赴任京兆?此必誤也。蓋是東都少尹耳。是時史朝義尚據東都,如劉晏亦除河南尹,以盜據都城,乃寄治于長水。然則武所除少尹,當是河南也。《新書》則云,已拜京兆少尹,坐房事,貶巴州刺史。然則《舊書》所云以賊阻不之官者,誤。

    《魯炅傳》,炅守南陽一年,與賊將田承嗣等日夜拒戰,力不支,乃率眾突圍出,投襄陽。《新》、《舊》二書皆同,是炅已走襄陽矣。而《虢王巨傳》,巨奉命節度河南,詔貶炅為果毅,以來代之。巨奏曰:“若炅能守孤城,功足補過,則何以處之?”玄宗曰:“卿隨宜處置。”巨至內鄉,賊解圍走。巨乃至南陽,宣敕貶炅,削其章服,令隨軍效力。其暮,以恩命仍令炅復位。據此則炅尚在南陽也。《來傳》亦謂,炅守南陽,詔以代之,虢王巨奏炅能守南陽,乃詔各復本位。下又云,賊攻南陽累月,救之,為賊所敗。是炅亦尚未失南陽。數傳核對,俱不符合。當是巨至南陽時,炅尚守城,賊暫退去,其后又來攻,救之,又為賊所敗,炅于是走襄陽耳。

    《郭子儀傳》,《新書》代宗即位,子儀懼程元振讒,乃裒肅宗所賜詔敕千余篇上之。案《舊書》子儀表代宗云:“陛下貽臣詔書一千余篇,自炅武、河北、河南,臣所經行,蒙賜手詔敕書,凡二十卷,昧死上進。”是代宗為廣平王,與子儀同收復兩京時,軍中往來手札也,代宗既即位,故即謂之詔敕。《新書》以為肅宗詔敕,殊誤。

    《舊書》,興元元年,李抱真、王武俊破朱滔于京城東南,擒其偽相朱良、李俊等,滔遁歸幽州。案朱Г、朱滔、武俊、抱真、田悅、田緒等傳,是時Г因涇師之變,僭據京城,其弟滔及武俊、田悅等方連衡抗朝命,Г遣人冊滔為皇太弟,使發兵趨洛陽,與己合勢。滔率兵而南,悅托詞不助兵,滔怒,遂攻其貝州。武俊、抱真以滔強橫難共事,遂合兵襲滔,大敗之,朱良等被執,滔遁歸幽州是滔至貝州即敗去,未嘗近京城也。《新書 武俊》等傳則謂敗滔于經城,《田緒傳》又謂與武俊等敗滔于涇城。然則《舊書》所云京城東南者,蓋經城、涇城之訛也,其地當在貝州耳。而《新書》本紀,此戰之前,又書渾及朱滔戰于武川亭,敗之。朱滔自貝州敗后,即歸幽州。而武川亭,武功地也。滔既未到京西,何得有與戰武川之事?據、Г二傳,是時德宗在梁、洋,為行營副元帥,李晟方圍Г于京城,自行在來援。Г遣韓、宋歸朝、張庭芝等來寇武功,與吐蕃兵敗之武川亭,斬首萬計。是武川亭所敗乃Г將而非滔也,而云與滔戰武川亭,此又《新書》之誤也。或書云與Г戰而訛刻為滔耳。(歐書賊將必書賊首名,或以Г所遣將即書為Г。)

    ○新舊書刻本各有脫誤處

    《舊書 張巡傳》,安祿山陷河洛,許遠守睢陽,賊將尹子奇攻圍經年,巡以雍邱小邑,儲備不足,大寇臨之必難保,乃引卒詐降。至德二年正月也。玄宗聞而壯之,授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案巡方詐降,何以玄宗聞而壯之?蓋巡以雍邱難守,故詐降以出,而并兵干睢陽,與遠同守,故帝聞而嘉之耳。《新書》,巡在雍邱,餉路絕,乃拔眾保寧陵,至睢陽,與太守許遠、城父令姚り等合兵,遣雷萬春、南霽云等戰寧陵北,殺賊萬人。有詔拜巡主客郎中、河南節度副使,正此事也。而《舊書》云云,此必有行墨脫落之處。

    《新書 李光顏傳》末忽敘宋威、曾元裕討王仙芝一事。大將張自勉表請討賊,詔乘傳赴軍。威忌自勉,請以隸麾下,欲以事殺之。宰相知其謀,不聽,乃以自勉代元裕。案仙芝之亂距李光顏已將百年,與光顏何涉,而系其事于《光顏傳》后,此亦必錯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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